是怎样走出莫伊拉的私人休息室的?秦杏却记不清了。

    只记得在莫伊拉全然托付的倾诉中,她陷入了一种怪异的迷失。

    她没来由地开始心慌,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在不可见的暗处张开了一张隐蔽的大网。而这张网是为了捕获谁?为了捕获什么?秦杏想不出,也更怕想得出。

    尽管深知自己在莫伊拉的事情上不可能出上什么力,她还是和她约定,要时时保持联系:

    “我知道我很难帮上你,而你或许也不需要我的帮助。”秦杏望着莫伊拉,语气很诚恳:“但哪怕只是想找人聊聊呢?”

    莫伊拉金棕色的眼眸里噙满了泪水,她这次找秦杏其实也正是为了倾诉,她何尝不明白秦杏也是无能为力的呢?她很用力地对秦杏点头,随即又破涕为笑:

    “那你可不要嫌弃我话多!”

    今晚安吉不回来。

    她在通讯上同秦杏颇为辛辣地讽刺过那场要持续到凌晨的晚宴后,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脏东西已经臭了。』

    秦杏原以为这句只是某种修辞,或者什么调侃。毕竟这几日温度并不高,而寝室里也始终是恒定温度。虽然秦珩受伤严重,没有经过什么处理,但也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臭。

    然而自动门一在秦杏面前打开,她就皱起眉来,不得不承认安吉并不是在开玩笑。

    初级修复液延缓了他的生命倒计时,也同样带给他幻影般的生存希望。

    他自那蜷缩的角落一路爬到门口。那姿势比乞食的狗还卑微,连虫豸都要嗤笑。前所未有的耻辱如同沉重的锚坠着他一路向下,他却仍在奢望越来越不可能的活。

    客厅厚重的地毯上他留下的红逐渐深如墨色。他以可笑的速度前进,不停歇的疼痛剥夺掉他昏迷的机会,他的五感几乎尽失。死亡的阴影讥嘲着将他笼罩,始终无法休憩的他甚至开始觉得死亡并不是一件十足的坏事。

    “你在发臭。”

    秦杏完全不在意秦珩那只挡在她路线上的手掌,她直接踏过去,平平淡淡地陈述:

    “安吉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他看上去只有一个勉强的人形,连呼吸也不太明显。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某种奇怪的银河时代的小众艺术品。当然,是秦杏不感兴趣的那种艺术。

    那种小众艺术品一般没有语言的能力,而他也碰巧正在失去语言能力。

    她欣赏了片刻这件“小众艺术品”,才不紧不慢地撕开一支初级修复液,朝正在死亡边缘游走的秦珩倒了一半。修复液的效力的确很好,他几乎是立刻就开始拼命地咳嗽喘息,颇似刚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溺水的人。

    腐臭味倒也紧随其后地更加明显起来,那味道教她隐隐头痛。秦杏很快便猜到,多半是安吉动了什么手脚。

    “现在能说话了吧?”

    秦杏不打算和安吉计较,她本来也不打算留他在这里多久。没人愿意自己好好的家里有“脏东西”,更何况是这种发臭的“脏东西”。

    那蜷伏在地上的一团终于平息了咳嗽,却只用沉默回应她。秦杏并不气恼,只是轻描淡写地道:

    “看来你喜欢做哑巴。”

    足够多的红色到底纠正了他一些令人作呕之处。只是僵持片刻他便出了声。不过那声音虽然虚弱,却到底带了些怨气。

    “不。”

    秦杏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直接了当地问他:

    “我妈妈的死,和你们秦家有没有关系?”

    秦琴。

    这颗明星一直从后地球时代璀璨到银河时代。

    在冷冻人里,这名字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乌托邦”的代言人。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把她视为“唯一的拯救者”。

    但是很显然,哪怕是明星,也会黯淡、陨落。

    “你要我说实话吗?”

    他盯着地毯,从狰狞的伤口传来连绵的虫蚀般的瘙痒,间杂着他已经习以为常的刺痛。

    “你猜你现在为什么还不是哑巴?”

    他自嘲地笑了笑,半支修复液让他的头脑不再空空如也。秦珩现在极其清醒,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只能说和我没关系,至于和父…秦樟有没有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秦樟?你不叫他父亲了?”

    她敏锐地发现了他称呼的变化,当下就立刻指出来。秦珩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勉强支撑着自己,用积蓄许久的气力把自己撑起来,倚靠在身旁的墙壁上。

    虽说是“倚靠”,但他的气力到底不是很足,和“倚躺”的区别并不很大。秦杏仍是站在他近旁,在他这一番挣扎过后,还是摆脱不了被她俯视,显得更是狼狈。

    “他走了。”

    秦珩简洁明了地说道。

    早在十四年前,秦珩就知道属于秦杏的“绿眼睛的好爸爸”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秦樟如此轻松地离开那个长满百合花的院子,对秦琴和秦杏没有半点留恋,更遑论负罪感。

    而在十四年后,监狱向他大敞其门时,他才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属于他的“父亲”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一切所谓的期许只不过是轻浮的伪装,秦樟的世界里没有秦琴、秦杏,更没有秦珩。

    “哦。”

    秦杏对他的心路历程并不太关心。她早已经不是五岁,对秦樟这个生理上的父亲没有任何幻想。

    “他把你扔下来了?还是拿你做什么交易?”

    “你真懂他。”秦珩大张着口喘气,像一只酷暑里的狗:“他用全部身家和我,换了一个叁年后的赦免。”

    “哦。”

    秦杏点点头,她显得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就要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秦珩急忙喊她:

    “你就没有别的事想知道了吗?”

    她转过头来睨着他,似笑非笑的,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幽邃而深沉。

    “你要是知道的那么多,也不至于在这里了。”

    这句话把他死死地噎住,秦珩一时间只觉得全部的气力都被抽掉了。他瘫软下来,无论多么努力地呼吸,都只觉得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神气,连满是磨损的廉价玻璃珠都比它有光采。

    回到卧室的秦杏在自带的浴室洗漱过后便给老林拨去了视讯。

    老林似乎是没想到秦杏会给他拨视讯,面上隐隐有几分惊讶之色:

    “秦杏,有什么急事吗?”

    “算不上急事,但是挺要紧。”

    秦杏笑了笑,又继续道:

    “我碰巧抓住了秦珩,上次在达莎那儿看到了通缉令,就想问问是不是有悬赏金之类的。”

    老林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一拍大腿爽朗地大笑起来。秦杏看着投影里笑得前仰后合的老林,决心今后绝对不向他分享任何笑话或者趣事。

    “你在哪儿逮到那畜生的?”

    好容易停下笑,老林便立刻问道。秦杏如实回答他:

    “就在宿舍楼下,看来我们学院的安保措施还是不够完善。”

    “我之前一过来就提过建议,要求他们加强安保,毕竟我当年——”

    老林说了一半又停住,咳了几声,仍然是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

    “悬赏金应该挺高的,足够你很长一段时间开销了。中心咖啡厅那边的兼职能辞掉就辞掉吧,我这边给你安排训练也更方便些。”

    虽然老林话里话外隐晦的又要给秦杏加大训练量的意思很让她头皮发麻,当下她也只是点头:

    “我也是这样打算。去中心咖啡厅兼职的确是当初没有办法的办法。”

    “‘没有办法的办法’?”老林冷哼了一声,道:“我后来也不是没说要资助你,可没见你辞了这兼职。”

    秦杏瞄了瞄老林桌上隐约露出来的卷烟一角,笑得也随之意味深长:

    “要是老林你没有某些开销巨大的兴趣爱好,我还是能厚着脸皮接受的。”

    做贼心虚的老林马上下意识地遮住那支非法卷烟,含糊不清地敷衍道:

    “哪有开销巨大,只是一般大。”

    很快他又想起什么似地变了语气,不再躲闪,望向秦杏:

    “差点忘了告诉你。战斗班选拔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好好准备准备东西,会持续五天。秦杏,你的营养剂还够吗?选拔期间还是用营养剂更方便。”

    “够的,上次达莎的那五支我还没来得及用。”

    “也不知道你是真来不及,还是假来不及。”

    老林不依不饶地唠叨她,秦杏也不顶撞他,只是道:

    “别的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了。”

    “记得把探索防护服带上,我总觉得他们要搞什么奇奇怪怪的新花样。”

    老林又不放心地叮嘱道,秦杏微笑着连连点头。

    结束了和老林的视讯,秦杏便给中心咖啡厅的洛蒂发去了辞去兼职的请求,并表示愿意支付违约的费用。

    还好当初签订的合约并不是长期的,违约金也不是很高。秦杏倒也不觉得多么心痛,反而有些轻松。她很清楚在中心咖啡厅待得越久越会给她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秦杏不留恋灯光、舞台、衣香鬓影,她不是金丝笼里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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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了狗就有钱吃肉了(bushi

    秦兽会分叁阶段虐,第一阶段短一些,目前还没结束但是快了,我们慢慢搞他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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