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小纯儿听过戏文,唱的京城繁华紧簇,就像金窝窝似的,但现在仔细看了看,似乎没有戏文里唱的那么好。

    这里的人,不如大人好看;屋子不如河那边高大;马车再华丽,也比不上那个呜呜的跑,小山一样的火车。

    “大人,今天的伤寒冲剂放的光明多,对小孩身体好。”光明幼崽认真道,“大人说过,孩子是最宝贵的财富,所以我们今天给出去的伤寒冲剂都是最好的。”

    孩子宝贵,他们这些小幼崽们,更宝贵的。

    小幼崽挺起胸脯,拿出用油纸包好的伤寒冲剂摆在桌子上。

    一个个油纸包上面都画着不一样的矮胖小幼崽形象,寥寥几笔粗线条就能勾勒出最传神的小幼崽,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大人。”丹哥吸溜着鼻涕,哒哒哒跑来,“过年好。”

    “过年好。”燕洵笑道,“你怎么来了?来,给你糖吃。”

    旁边战兔幼崽赶忙抓了一把糖递给丹哥,又特别好奇的看着他,明明丹哥伤寒都已经好了,怎么又流鼻涕了。

    后面何嫂子赶忙撵上来,道:“大人。丹哥昨儿个自己从屋里跑出去,冻着了。”

    “徐兄又在念书?”燕洵递过去一包伤寒冲剂,笑着问。

    “恩。”何嫂子羞涩的笑了下,赶忙抱着丹哥走了。

    徐良美学问不错,昨晚上也去了河那边看表演,燕洵特地给他引荐了几个人,如果顺利的话,今年徐良美要是能考上进士,那差事绝对能领到极好的。

    街上越来越热闹,杨琼骑着铁驴,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跑出来,正巧看到燕洵。

    他眯起眼睛数了数燕洵身后的小幼崽们,除去小纯儿是个明显的小孩儿,总共十一头幼崽,镜枫夜也没有被封印变成幼崽,也就是说,多出来一头。

    “哼。”杨琼冷哼一声,骑着铁驴窜过来,“燕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鸿胪寺统共十头幼崽,你这里怎么多了一头?”

    “你看看哪个是多出来的?”燕洵冷下脸。

    杨琼便眯起眼睛看,他自然知道多出来的是哪一头,但他作为一个跟燕洵对着干的公子哥,是肯定不知道的,便皱眉问身边的人。

    身后的人看了半天,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看出来,只觉得小幼崽们都长得差不多,虽然他们眼睛和耳朵、头发什么的跟寻常孩子不一样,但小幼崽们之间,仿佛是一模一样似的。

    “多出来就是多出来,你要如何跟朝廷交代?”杨琼大声道,“大人身份鸿胪寺少卿,竟然私藏妖怪,成何体统!”

    “这事儿你说了不算,让胡如来。”燕洵也不甘示弱,“大家都躲到我身边,可别被不长眼的抓到。”

    小幼崽们一看,知道拼演技的时候到了,都赶忙跑到燕洵身后躲着,露出很害怕的表情。

    小纯儿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躲在最后面,是真的害怕。

    蛇身幼崽看到了,赶忙小声安慰:“不要害怕,没事的。大人说我们树大招风,要给自己找一个对手,不然就会出现真正的对手了!”

    小纯儿不太懂,但慢慢的不害怕了。

    杨琼冷笑,“我这就去衙门告你,看你能威风到什么时候!”

    “哼。”燕洵冷哼,不为所动。

    过年这天,杨叔宁没回府,杨琼闯入祠堂大闹一场,虽然没有把杨叔宁的名字除了,但正式成为杨家家主,且成了族长。

    前一天晚上,杨琼还被招进宫,与皇帝密谈一番后,再出来便更嚣张了,专门针对燕洵。

    杨琼当即带着狐朋狗友浩浩荡荡的去了衙门,状告燕洵一番之后,府尹倒也淡定,道:“依照律法来,杨公子您还是白身,想告燕大人,需得坐三年牢。燕大人给了本官一千两银子,可以给杨公子维持一些吃穿用度。”

    “欺人太甚!”杨琼火冒三丈,在衙门门口骂了一个时辰,最后被拖回去的。

    宫里听到消息,便琢磨着要给杨琼封个小官当当,结果杨琼过年那天便又带着一群人出城,说是心情不好打猎去了,宫里根本找不到人,只能作罢。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许多人都知道了,燕洵手底下,多了一头幼崽。

    有心人便盘算盘算,发现多出来的那头幼崽就是过年前一天晚上,在台子上戏份最多的那个,吃了‘石头’和树叶,脖子上有很好看的花纹,像伤疤,又很古怪。

    “连环画画好了吗?”燕洵问。

    马车里,小幼崽们都乖乖的坐成两排,闻言齐声道,“画好了。”

    “成。”燕洵点头。

    保育堂建设这边,水泥楼下面、水泥墙上,全都用鲜艳的颜料画了连环画。

    极简单的线条,幼崽们的形象也都矮胖矮胖的,只抓了一些鲜明的特点,但一目了然。

    有关战兔幼崽的来历也逐渐传了出来。

    甚至说书先生还编了段子,有小孩子多的时候,就会拿出来说,“当年啊,咱们大秦有一位惊才绝艳能通神的大将军,就是他选定了现在大秦所在的地儿。”

    “可这块地儿好是好,就是靠着海,里头还有凶残的大妖,那怎么办呢?”

    大将军便想了个办法,在海边立起两座山,山的那边是海,海边用锁链困住一头更大的大妖,让妖怪自相残杀。

    然而对于人类来说,那头大妖其实是保护了他们。

    现如今,当年的大妖就在燕洵手底下,是那个脖子上有花纹的小幼崽。

    许多人听到后都不由得想,燕洵当初为何要造桥,又为何要开山,莫不是真的为了那头大妖?若是真的,燕洵难道未卜先知吗?

    燕洵当然不是未卜先知,他不过是运气有点儿好,又巧合了而已。

    **

    新建的作坊里,燕洵站在一旁,看着黑白幼崽和几个工匠调整机床。

    这个作坊位置最偏僻,远离河边,几乎跟海边的营地相邻,外面守着许多道兵,进来的人不但要经过层层检查,还必须得是值得信任的人。

    “大人,可以开工。”黑白幼崽道。

    “恩,那开始吧。”燕洵赶忙后退一步。

    眼前巨大的金属疙瘩就是燕洵所说的机床,可以把炼钢炉加工的钢锭造出一个个零件,目前造的零件都是为了槍做准备,还不是生活用品。

    水泥屋里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燕洵赶忙捂着耳朵,再次后退。

    不多时,黑白幼崽拿着零件跑过来,“有些误差,不过也可以使用。”

    “恩,那正式开工吧。”燕洵道。

    “我吩咐下去。”黑白幼崽赶忙点头。

    这个年过的虽然很开心,初五之前,每天都有表演,到处都很热闹,但该忙活的还是不含糊。

    孙元宝等村里的汉子们,大年初二就都去地里翻地干活,等到初六,又都来了。

    所有的作坊同时开工,燕洵也没闲着,盯着机床完工,准备批量生产槍,让海边的道兵们再多一份保障。

    他对嗜血鱼妖的了解十分有限,但总感觉嗜血鱼妖的出现没有那么简单。

    在情况变化之前,能多一份保障就多一份吧。

    “大人。”秦三脸色很不好看道,“宫里有人找你。”

    “让他等着,我忙完就过去。”燕洵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倒也没着急。

    秦三反而急了,“大人可以不去,我去把人撵走。”

    “不用,该来的还是会来。”燕洵很淡定。

    秦三只得去回话。

    他原本看的很清楚,燕洵让他来,他便来了,至于干什么,能得到什么,都要看自己的。可自从年前看了所有的作坊,又帮着采购草药,年前年后帮着采购年货,还认识了许多人之后,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秦十三和秦六,明明得到好机会却不去抢那个位置了。

    以前他的眼界太狭隘,只看到宫里的那一亩三分地,到了外面领了燕洵给的差事才知道,外面的天地其实要广阔的多。

    不知不觉得,精明如秦三,也把自己放在了燕洵这边。

    来传旨的太监等了许久,燕洵全都忙完了,这才揣着蛋宝宝,和镜枫夜一起姗姗来迟。

    屋里烧着热炕、火墙,窗户是玻璃的,很明亮,茶水清冽可口,可传旨太监还是坐立不安,总算见到燕洵来了,也没宣读,赶忙站起来拱手,把圣旨递过来。

    燕洵拿过来一看,“让我把幼崽交出来?”

    镜枫夜猛的抬头,看向传旨太监。

    他身上威压极重,刻意不收敛的时候,传旨太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差点跪下。

    “稍安勿躁。”燕洵拍了下镜枫夜的手,笑道,“这事儿不成。海边一日不安宁,他就要守护海边,否则出了事,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我在这里便说句大不敬的话,到底还是人命重要。”

    皇宫里的皇上,本来就安全,哪用得着战兔幼崽保护。

    这话燕洵没说出来,但意思表达出来了。

    送走传旨太监,燕洵赶忙道:“别急,把杜芹生叫来。”

    镜枫夜赶忙去传话,再回来的时候牵着战兔幼崽。

    小幼崽们耳朵都很好用,离得很远很远的声音都能听清楚,更何况他们最喜欢听燕洵身边的动静,这会子大家都知道这个事儿了。

    “大人。”战兔幼崽站在燕洵前面,眼巴巴的看着。

    “没事的。”燕洵抱起战兔幼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温和道,“你就是保育堂的一员,不管是谁,都要不走你。不过我也要问问你,你愿意留下吗?”

    小幼崽赶忙点头,“愿意的,很愿意,特别愿意。”

    “那就好。”燕洵笑道,“只要你不走,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杜芹生火急火燎的赶来,看到战兔幼崽眼泪汪汪的,赶忙低头不敢看了,他也不想小幼崽离开海边,毕竟这是守护神呢。

    燕洵立即道:“你回去一趟,这样说……”

    得了话,杜芹生赶忙回杜府。

    隔天,杜家老太夫人便进宫见娴妃娘娘。

    当天,皇帝忽然发火,说太子德行有亏,需得在东宫反省。

    燕洵这边得了消息,便松了口气,给小幼崽们解释道:“太子殿下打着小算盘,皇上不知道。这事儿原本我不打算插手,但既然皇上非要找事,那咱们也得给他找找事儿。”

    “这样不是大不敬吗?”蛇身幼崽用尾巴尖卷着勺子,挖了一块冰吃。

    燕洵也赶忙挖了块冰吃,先前怀着蛋宝宝不能吃冰,现在可得天天吃,吃个够。

    “这事儿不能这么说。”燕洵道,“咱们并没有藐视皇权,反而很敬重。且律法也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事儿,律法说了算。至于什么是大不敬,律法也有解释的……”

    小幼崽们仔细听着,都点了点头。

    忽然,利爪幼崽小声说:“过年那几天我听到有人说,不喝酒就要治他的罪,一定要让同僚喝酒。那个同僚不敢得罪人,喝了很多酒。”

    “那都是毛病,咱们没有这样的酒桌规矩。”燕洵赶忙道,“咱们只认白纸黑字的律法。”

    “恩。”利爪幼崽赶忙点头,他很害怕喝酒,因为蛇身幼崽偷偷喝过一次,辣的差点哭了不说,还被罚了早晨的荷包蛋,可可怜了。

    战兔幼崽一下子广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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