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离开制伞作坊的时候,幼崽们就都做好了最严峻的心里准备。

    幼崽们把蛋弟弟保护的很好,也想要把燕洵保护起来。

    镜枫夜伸手搂住燕洵,轻声道:“大人还有我们。”

    马车里放着好几把战伞,其中还有一把比较小的,是幼崽们专门给燕洵造的,更轻便,用的金属也都是最好的,里面的子弹全都是利爪幼崽特质,威力更大,后坐力更小。

    “是我着相了。”燕洵靠在镜枫夜怀里,拿起战伞打开,冲着前面比划着。

    他总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上辈子那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修为极高,能单独对付大妖,即便是这辈子,燕洵只靠计谋也能翻云覆雨,他觉得自己能把幼崽们都保护好。

    镜枫夜是他身边的汉子,可以站在他身边,而幼崽们,只需要躲在他身后就好了。

    可黄侍郎等人前不久才出了事,是燕洵的疏忽。

    突如其来的认知让燕洵再次想起来,他自己也不是完人,也会有纰漏,这次是黄侍郎等人出事,若是下次变成幼崽们呢?

    “镜大人,我有点害怕了。”燕洵低声道,“若是你或者任何一只幼崽出事,我都承受不了。不管克鲁西和西风这次的目的是什么,幼崽们都不可能让他们带走。”

    “幼崽们也不会回去。”镜枫夜道,“他们早就把保育堂当做是自己的家,怎么可能回去。哪怕是……”

    “克鲁西应该会想办法跟幼崽们接触,西风的实力不容小觑,撼山不过是取巧才能取胜,他到底是大妖,一定要防备好。”燕洵闭了闭眼,“只有环哥儿肯定不行,让杜芹生回府……”

    杜芹生一直守着鸿胪寺,好容易燕洵来了,他便火烧屁股似的回了自个儿管着的小作坊里。

    这回燕洵一句话,他便又回了京城。

    第二天一大早,杜玄风便又进宫,跟娴妃娘娘说了几句话。

    躺在炕上,燕洵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宝宝蹲在窗台上,翻看对他来说极为巨大的图画书,给蛋弟弟讲故事。

    花树幼崽捧着一本古书仔细的看着。

    蛇身幼崽用尾巴尖卷着一个放大镜,凑到木柜旁边观察木柜上的花纹。

    撼山幼崽和战兔幼崽凑到一起说悄悄话,随后扛起巨大的包裹哒哒哒跑出去。外面早就停着马车,撼山幼崽跳上马车,跟幼崽们挥手,他要去海边跟卫守城一起吃饭。

    火焰幼崽拿着一块铁疙瘩正在比划。

    黑白幼崽正在设计图纸。

    他们已经给还没破壳的蛋弟弟造一柄特殊的战伞,模样很小,跟给宝宝特别制造的槍差不多,模样小,威力却不能小。

    梅西捧着书,忘我的读着,他很羡慕其他幼崽的秀才功名,准备明年或者后年也要考秀才,也要取得秀才功名。

    这些小幼崽们散落在炕上,做着自己的事情。

    旁边的柜子里,都放着幼崽们自己的小窝,蛋弟弟也有了自己的小窝,还有好几个,每晚睡觉都要自己挑选喜欢的才肯睡。

    他们是那么活生生的,那么纯善的想着身边的伙伴,那么努力的向着目标前进。

    他们才只是小幼崽而已,难道只是因为身份不一样,就注定要承受这些挫折惊吓和惶恐吗?

    燕洵总觉得自己给予他们的保护还不够,可是小幼崽们也想反过来保护他,他心中觉得又温暖又心酸,总觉得兢兢业业努力这么久,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这种沮丧来的毫无缘由,又被幼崽们给予的温暖冲开,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或许从一开始燕洵想的只是把这群幼崽们养好,但是他没想到幼崽们会成长的这样好,幼崽们给予燕洵的,大大超乎他的预料,让他惶恐、惊惧、害怕,害怕自己承受不了这么好的回报。

    “阿爹,路哥儿会同意让十四皇子出来吗?”宝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起图画书,怀里抱着蛋弟弟凑过来,“皇子不是都怕死吗?妖国使臣那么凶残……不过我反正不怕就是了,弟弟你也别怕,妖国使臣没什么的。”

    “要是皇子们小时候也听到这样的话就好了。”燕洵喃喃道,“一切皆在路哥儿,只看他如何抉择了。若是他不同意,便让十三皇子上吧……”

    第180章

    “路哥儿,娘娘让我给你捎句话。”宫女低声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你点了头,十四皇子便有可能把你接出去过些日子。”

    “殿下他会有危险吗?”路哥儿纠结的搅着衣袖。

    宫女左右看了看,再次压低声音,“娘娘不骗你,危险确实会有,但是燕大人就在身边……”

    “那便……让他去吧。”路哥儿的声音抵了下去。

    当年他不过是裁缝的儿子,年纪小的时候模样还算清秀,也因为运气不错,剩下十四皇子。可他不会争宠,没有才艺,年纪大了,模样也不如年轻的时候好看,更是没多少学问,还是这些年认了些字。

    路哥儿清楚自己在宫里与一切都格格不入,当初他鼓起很大的勇气才给燕洵送去一些衣裳,把秦十四送出宫,让他拥有了那么大的商场。

    原本唯唯诺诺的十四皇子出宫后变了不少,虽然学问没学到很多,但气势增长,有了上位人的气派。

    “这样对殿下是好的。”路哥儿握紧拳头。

    秦十四得了消息,立刻进宫面圣,愿意代表皇家宴请妖国使臣。

    皇帝恰巧左右为难,便应允了,同时赏赐秦十四和路哥儿。

    这么多年,路哥儿作为秦十四的亲爹,却过得连个宫女都不如。皇帝只是赏赐路哥儿,却没问他同意不同意让秦十四去面对危险,只有燕洵问了。

    也只有燕洵还记得路哥儿是秦十四的爹。

    秦十四从宫里出来,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他以前竟然觉得皇帝跟他说几句话就能高兴许久,如今见识多了,再进宫面圣已经没了原来的兴奋劲,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到了鸿胪寺,秦十四看到被燕洵撵到身后的幼崽们,再看看站在前面跟护崽母鸡似的燕洵,他忽然就明白了。

    “十四殿下。”环哥儿大步走来,冲着秦十四拱手。

    “环哥儿。”秦十四也赶忙拱手。

    环哥儿管着一辆火车,就连燕洵都十分倚重,不比秦十三管着的商场差,他自然不敢怠慢。

    “既然都来了,便设宴吧。”燕洵淡定道。

    无论吃几次饭,克鲁西吃到的都是不重样的,每次到吃饭,克鲁西都不会多说话,专心吃饭,而且还会把汤汁都喝完。

    这回燕洵没请戏班子,也没请学堂的学生来,就在鸿胪寺里面设宴,饭菜倒是一个比一个精致,也有秦十四和环哥儿坐镇,也算是给足了克鲁西和西风面子。

    “阿爹,黄侍郎还没来。”宝宝哒哒哒跑到燕洵脚边,仰着脸说。

    燕洵微微皱眉道:“不等他们,让秦穗上桌,开宴!”

    “我去叫秦穗。”宝宝哒哒哒跑去找秦穗。

    从边城来的将军有好几位,燕洵和秦穗最熟悉。这些将军原本都带兵暗中坐火车来京城,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今黄侍郎等人不露面,也只有让他们上才行。

    秦穗同样提着战伞上桌,和燕洵一左一右的围着克鲁西和西风,镜枫夜坐在燕洵下手,后面是环哥儿,再后面是幼崽们,秦穗旁边则是秦十四,再后面就是幼崽们了。

    “那些人呢?”克鲁西左右看了看问。

    “他们都病重。”燕洵随口道,“来不了了,我便代表鸿胪寺。这位是十四殿下……”

    “皇子殿下啊。”克鲁西上上下下打量秦十四,随即哈哈大笑道,“怎么皇子殿下还不如普通道兵本事大?难道皇子殿下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吗?我记得你们大秦的普通人是不能靠近妖国土地的,否则就会像那几位大人一样,重病吧?”

    秦十四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燕洵笑眯眯的拿起酒杯,冲着克鲁西举了举笑道:“普通人不必要去边城,更不必要去妖国土地,有道兵就足够了,秦将军,你说是不是?”

    “哈哈,那是自然。”秦穗也举起酒杯,“大秦与妖国早已停战,那蚂蜢狂灾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攻城,还不是被打的落花流水。”

    克鲁西动作一僵,仰脖子把酒喝了。

    燕洵和秦穗对视一眼,从克鲁西的反应来看,已经能确定这次妖国使臣来大秦,就是因为蚂蜢狂灾妖惨败,而且还损失众多了。

    由此来看,蚂蜢狂灾妖攻城,恐怕妖国是知道的,这背后到底有没有指控,燕洵觉得至少有八成可能,否则蚂蜢狂灾妖惨败,妖国使臣不会来的这么快。

    “都吃菜,吃菜。”克鲁西似乎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一直埋头吃菜。

    燕洵不用费尽心思堵克鲁西的话,便也吃了点东西。

    “喝茶。”镜枫夜见着燕洵喝了点酒,赶忙倒了茶递过来。

    专门煮的醒酒茶,只是喝一点没用,得多喝。燕洵本来就不胜酒力,此时心中憋闷,喝的酒便有点多,只能多喝茶。

    肚子里的茶多了,燕洵忍了忍,终于还是站起来道:“我去趟净房。”

    镜枫夜猛的站起来,要跟燕洵一起。

    燕洵按住镜枫夜的手,冲着他微微摇头,轻声道:“不必,你守着幼崽们。”

    克鲁西和西风都在饭桌上,幼崽们也都在饭桌上,还有蛋弟弟,燕洵不放心他们,让镜枫夜留下来才是最好的。

    而鸿胪寺的一切都是燕洵和幼崽们一点一点建起来,各个地方都十分熟悉,燕洵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净房。

    进了净房,燕洵用冷水拍了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即走向抽水马桶。

    滴答滴答,净房一向打扫的很干净,就连气味都不会有,怎么会有水声。

    “谁?”燕洵猛的转身。

    黑影一闪而过,燕洵随后软倒在地。

    马车摇晃的厉害,燕洵头碰到车厢上,把他疼醒。

    车厢里黑乎乎,燕洵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一点光亮都没有。轻轻敲了下车厢,燕洵皱眉,显然车厢不只是木头,当中应当还有铁皮,亦或是直接用铁水浇灌而成。

    燕洵闭着眼睛,努力的听外面的动静。

    声音也变得十分微弱,以燕洵的耳力,根本听不清楚。

    昏迷前燕洵也只看到一个穿着兜帽的高大汉子,他原本可以拿出藏在身上的槍,可整个净房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等他察觉到,已经没有拔槍的力气。

    净房被动了手脚,鸿胪寺也不是安全的!

    心中想过许多种可能,那些跟自己打过交道的人,燕洵都一一想过,甚至还想过从未打过交道的人。只要有利益,就会有冲突,而燕洵这两年做的事太多太大,抢走不知道多少人的利益,如今更是得了圣宠,可谓是所有人的仇敌。

    他挡了太多人的道,以至于此时根本想不出到底是谁下手。

    “有人吗?”燕洵舔了下嘴唇,冷静道,“我要喝水。我是鸿胪寺卿燕洵,若是我的嗓子坏了,对谁都不好。”

    敌暗我明,燕洵干脆直接亮出条条框框。

    若是对方是亡命之徒,那么不管他说不说,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若是对方还有理智,就不会无视他的话。

    马车慢慢停下,不一会儿前面打开一个小门,送进来一个水囊。

    燕洵接过水囊,嗅了嗅,一股难闻的汗味,他没有拒绝,而是咕咚咕咚灌下不少水,“给。”

    伸进来一只手把水囊拿走了。

    燕洵背靠着车厢慢慢挪动,一点一点的摸着车厢里面。他身上的槍已经被拿走,不过不管是他身上的槍还是战伞,都有精密的机关控制,若是操作不当,很容易炸膛,这是幼崽们当初讨论出来的结果:一旦东西弄丢,不懂机关的人至少要研究十天半个月才能弄明白,否则绝对会炸膛。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燕洵一直在车厢里面,偶尔会有水囊或者硬饼子递进来,燕洵都没拒绝,该吃吃该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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