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就是长长的曲折的走廊,里面有些许风声呜咽,仿佛似鬼哭。

    不远处有道兵走进来,阮端熙神情一动,刚要说什么,就见那道兵冲着燕洵遥遥拱手,转身走了。

    那些这些日子同样吃苦,一个个累的脸庞发黑,眼神都麻木了的道兵重新活了过来,竟然对着燕洵这个罪魁祸首拱手,这让阮端熙有些傻眼,那些道兵是他仅存的势力,明明昨日干的时候还有人怨声载道,怎么今日就全都变了?

    “怪物!”阮端熙重新看上燕洵,再次后退。

    “这条路通往六殿下的铺子,这次回京,六殿下也一起。”燕洵淡定道,“故而才请你去一趟。”

    “当真?”阮端熙怀疑地看着燕洵。

    燕洵笑了下,淡定道:“莫非阮大人还觉得自己如今有什么筹码不成?”

    阮端熙嘴唇蠕动,到底是没再说什么,跟上燕洵。

    走廊曲折蜿蜒,里面错综复杂,哪怕是阮端熙仔仔细细的记着路,等到铺子门口的时候,也还是迷糊了。

    门口迎接的小厮赶忙迎出来,引着燕洵往里面去。

    到了里面,秦六提着茶壶出来,亲自帮燕洵倒茶。

    “这位是阮大人。”燕洵道。

    秦六这才看向阮大人,把茶壶放到他旁边。

    “燕大人今日想吃些什么?”秦六问。

    “吃火锅吧。”燕洵笑道,“不如六殿下与我一起?”

    “好。”秦六答应着,吩咐身边的小厮上菜。

    边城的铺子菜品没有那么丰盛,却也该有的都有,些许肉片等等都跟京城铺子里的一模一样,还有些玻璃杯盛的果汁,这在冬日里极为难得。

    “此次回京,不知燕大人合适再回来?”秦六问。

    燕洵想了想道,“应当很快就会回来,荒山总得尽快安排人手。”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镜枫夜一直沉默,帮着燕洵涮肉,把他不喜欢吃的都夹过来自己吃。

    谁都没有去在意阮端熙。

    阮端熙也终于发现,秦六和燕洵的关系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差,甚至好的有些过分。

    身为皇子,生来便跟其他人不同,哪怕是世家子也只能稍稍与皇子亲近些许,至于其他人,便只能矮一等。

    眼前看到的让阮端熙有点不愿意去相信。

    然而这偏偏就是事实。

    他曾经想要找秦六寻找机会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他手头的那些银钱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如今拿在手里,竟是没了处理的法子。

    “回头你去马场挑几匹战马。”吃饱了饭,燕洵冲着秦六道,“送进宫里,京城马匹还是有些不行,养的法子不对,地方也不对。”

    秦六顿时眼睛一亮,这献马的机会留给他,显然是燕洵给的机会,便赶忙道:“多谢燕大人。”

    “再捎点药丸吧。小花搓的药丸虽然苦了点,但平日里偶尔吃几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燕洵又说。

    第227章

    无论如何,妖国使臣都走了,且燕洵还成功的租了一座山,这都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这些跟着阮端熙的道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又在边城建了这许多水泥楼,也是精神饱满的骑着马,跟在最后面离开边城。

    水獭颇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他早就把自己那匹马打理的干干净净,更是仔仔细细的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棉衣,背后的包袱里放着燕洵给的银钱和红烧肉罐头,昂首挺胸的跟在后面,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城。

    路线还是按照来时的路走,到灭妖城附近时,燕洵下令安营扎寨,暂且歇息。

    “怎么不走了?”阮端熙脸上再次冒出冷汗,急急忙忙的询问道。

    “燕大人说天寒地冻的,喝冷水太冷,要烧点热水喝。”有道兵说。

    已经有动作快的道兵拿出小铁锅,迅速堆起火堆,翘首以盼的看向远处。

    不一会儿,蛇身幼崽飞奔而来,给一个个小铁锅弄满水,又飞快的游走了。

    阮端熙左看右看,发现所有人都很听从燕洵的命令,甚至有的道兵还拿出银钱,想买其他道兵的红烧肉罐头吃,还真的有道兵幸运的买到了,正兴致勃勃的煮肉汤。

    “我得歇息歇息。”阮端熙缩进帐篷,身体不停的发抖。

    这时候,却有不少人从灭妖城出来,浩浩荡荡前呼后拥,拉着一个个沉重且巨大的木箱,向着这边靠近。

    斥候发现这些人,赶忙回来报告给燕洵。

    “让他们来。”燕洵淡定道,“去吧阮大人请来。”

    缩在帐篷里的阮端熙被道兵挖出来,就这么架着到了燕洵面前,连带着还有一个个打开的木箱,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还有无数珍珠玛瑙。

    这些金银珠宝,都是他的。

    然而阮端熙却不敢看,更不敢去想,他强装着瞪着燕洵,不说话,害怕一开口就暴露了什么。

    “这些……都是谁的啊?”燕洵问。

    拉着木箱来的几个人被凶神恶煞的汉子拿着战伞押着,神情惊恐,不停地看向阮端熙,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汉子有意无意打断。

    看着那些人的模样,阮端熙忽然有些绝望。

    他明白了,这是燕洵逼着他说。

    “怪物。”阮端熙喃喃道,见着燕洵看过来,便心一横,干脆道,“都、都是他们献于皇上的……”

    “恩……”燕洵拖长了音调,仔仔细细的看着阮端熙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见他心痛无比又悄悄放松,每次看向木箱的时候,都要咬牙切齿,燕洵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若是如此,那当真是好事。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官会悉心照料阮大人,也会确保把这些金银送进京城。”

    阮端熙和那些人被同时带了下去。

    回到帐篷里,阮端熙喃喃道:“这哪里是歇息,根本就是请君入瓮。燕洵,你好狠……”

    阮端熙心心念,放在心尖尖上的金银,燕洵却并未放在眼里,他只是吩咐仔细看管,便回帐篷里睡觉。

    一路回京,燕洵如法炮制。

    若是城中人不主动送出银子,燕洵便亲自带着绿鸟等人前往,把银子一箱一箱的带出来。

    到京城时,燕洵身后的道兵已经拖长,护送着一个个木箱,放眼望去连绵不绝。

    好奇的百姓看到了,总会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金银。”

    “哪来的金银?”

    “各个城池中的贵人们献上来的。”

    “当真?”

    “那是自然。我这是听我家亲戚亲口说的,他儿子就是道兵,如今正驻扎在京城大营呢,听说这回还立了功,皇上还要赏赐呢。这趟差事可真是好,不但送走妖国使臣,还得了这么些银钱,可见这天底下还是善人多啊。”

    不明真相的百姓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而那些传出去的只言片语也越来越离谱,到后来已经变成是许多人觉得看了大妖一饱眼福,便主动献上银子给朝廷。

    阮端熙没敢去鸿胪寺,直奔左相陆朝阳府上。

    进了书房,阮端熙不敢隐瞒,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了,又恨恨道:“燕洵实在是欺人太甚,如今京城大营怕是有变,各位大人,我等应当如何?”

    他顾不上身份,期盼的看着各位大人,期待他们给出主意。

    陆朝阳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慢悠悠道:“天时地利都在燕洵那边,这次便罢了吧。”

    “可那些银子……”有人忍不住道,“陆相,朝廷税收可等着这批银子呐。”

    “不必再白费力气了。燕洵能如此干脆利落的送走妖国使臣,且还有意外之喜,此事已经是我等插不上手的事。”陆朝阳瞥了眼阮端熙道,“好在这回他没有找到证据,否则……”

    阮端熙立刻缩了缩脖子,他明白陆朝阳说的话,否则的话,他就是那个被送上断头台的人。

    “陆相,难打我们就这么算了?”还是有人不甘心。

    陆朝阳轻轻摇头,风轻云淡道,“这里是京城,终究不是他的地方。你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且看看他下一步如何。只要是在京城,许多事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这倒是……”

    屋里逐渐变得安静,仿佛方才的那些话从未有人说过似的,阮端熙也学着其他大人的样子闭目养神,慢悠悠的品茶,假装自己闲云野鹤,胜似神仙。

    宫里,燕洵再次奉上虎符。

    皇帝微微低头,看着即便是戴着面具,也遮掩不住消瘦身体的燕洵,神情复杂,心里更复杂。

    他这辈子见的人当中,最特殊的便只有燕洵一人,他穷尽大秦官场所有人之力,想去平衡燕洵,却发现天时地利都在燕洵那边,让他这个帝王也只能顺势而为。

    此时看着燕洵这般模样,皇帝忽然觉得燕洵仿佛是应运而生之人,凡事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燕爱卿有大功,你想要什么,跟朕说说。”皇帝温和道。

    那些燕洵带回来的金银,全都进了私库,皇帝每每想起来,都是忍不住的和颜悦色。

    燕洵恭敬道:“微臣想要下丹心桥下面的河底看看。”

    “哦?”皇帝眼睛一亮,“燕爱卿可是有什么发现?”

    燕洵轻轻摇头道,“没有发现。只是这条河当中深不见底,这么多年也没有人知道河底是什么样,微臣心中好奇,便想看看河底到底是什么模样。这并不容易……”

    那么宽的河,河底更是没人知道到底有多深,想要进入河底,花费的银钱恐怕会不计其数。

    皇帝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燕洵故意拿功劳换这看似儿戏的权利,“既然燕爱卿想,那便去吧。”皇帝和颜悦色的看着燕洵,觉得他十分识时务,不像朝中某些大臣,总想着为自家子侄谋利。

    从宫里出来,燕洵走向镜枫夜,疲惫的靠在他身上。

    哪怕是进宫,他也没有拿下脸上的面具。

    “皇上其实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燕洵靠在镜枫夜身上马上马车,“我这面具天底下独一无二,便是这样堂而皇之的戴着面具,皇上也没有发怒。”

    “皇上都明白,只是许多事都身不由己。”镜枫夜道。

    “是啊。明日上朝,围着妖国荒山,还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燕洵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枕着镜枫夜的大腿,轻声道,“咱们回保育堂建设,我要跟幼崽们商量商量,看看河底怎样才能下去。”

    大秦的这条河没有名字,宽阔无比,即便是燕洵造桥,也不过是在水面上建了一座桥罢了,除了靠近河岸变得桥墩能够扎扎实实的深入河底,当中的桥墩根本就没有碰到河底。

    然而即便是那样,丹心桥也在幼崽们的共同努力下建成了。

    被窝里柔软又暖和,燕洵忍不住睡着,等他再醒来,已经是躺在炕上。

    “大人。”花树幼崽凑过来看了眼,高兴道,“师傅给换了药方,这回药效保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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