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从虚掩的门外再次探进身来,生涩地询问:“老板,你有名片吗?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是那次相亲,小朋友连自己的资料也没看,就冒冒失失跑来见面,在告别的最后一刻总算想起来索要联系方式。
    也是那一张名片,让他们俩之间的故事有了下文。
    场景变换成了另一扇大门,说出口的话也完全变了味道,是一位绅士的alpha出于礼节去安抚失魂落魄的陌生omega。像写好的故事突然更换了剧本,荒谬又可笑。
    简漾已经长到三十二岁,早已经懂得,人生在世,最不缺的就是遗憾与悲哀。
    他一只手按住酸痛的心脏,另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扶着光滑的木柄稍稍借力,减少一些疲惫感,虽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他此时的表情,肯定与高兴沾不上边,但也不像彻彻底底的悲伤,更像是一种茫然。
    简漾促狭地想,可能这也是一种考验,他也曾伤害过程郁,所以老天收回了他自欺欺人捏造出来的“恋爱”回忆,用来告诫愚蠢的世人,做恶之人永远没有回头路可走。
    经历了发?情期和反复标记,又面对了恋人的告别,简漾这一天所有的精力已经消耗一空,他再没有力气去应对任何意外,更无食欲和困意。
    他打电话给陈姨,托她送了点安眠处方药过来,仰头吞下一小把药片,随即倒在床上,又神经质般担心有人会来打扰,软软地起身将卧室门反锁上,听到锁舌回弹的声音,才安下心来,重新躺回床上,陷入了药物催发的昏睡之中。
    将自己锁在封闭的空间内,才是最安全的,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受到伤害,至少简漾在之前的十几年人生里都是这样做的。
    简漾在梦中不可自控地流泪,大量泪水沾湿了枕巾。他因程郁打碎了自己身上的枷锁,从自闭症中走出来,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对方,却被世事无常伤得体无完肤,想要再次躲进自己的牢笼里。
    简漾在半夜醒来,被后颈的疼痛结束了睡眠,他捂住有些发炎的腺体,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凌晨两点。
    他撑着床沿坐起身来,找到前两天用过的消炎软膏,慢慢摸索着涂抹在满是咬痕的腺体上,过程中难以忍耐烧灼般的刺痛,发出一声轻轻的“嘶”。
    同样的伤痕,可以是给予欢愉的印记,也可以是承载痛苦的疮疤。
    没有alpha的爱怜和陪伴,其中的信息素也失去了镇痛和安抚的功效,这处标记只是一个凶狠的咬痕,其它的什么也不能代表。
    简漾闭眼靠在床头,犹豫着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漫长的铃音过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简漾咬住嘴唇,将哭腔死死压制在喉间,软软地请求道:
    “妈,我的病好了,我想办理出院。”
    第51章这枯枝
    庄心冉没有过问缘由,儿子已经三十二岁,早就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用不着事无巨细地追究他的行为动机。
    她在第二天上午九点给春和苑打去电话,约定好出院程序,得知院方还需要给病人做完全套身体检查,确认痊愈才能开具出院证明,整个流程需要两天。
    庄心冉将消息带给简漾,并交代了自己的安排:“你出院以后先别回公寓那边,到老宅来住一段时间,我请阿姨给你补补身体,你病刚好,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
    简漾还能说什么,他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连小森林也没了,到哪里都是一样,也没什么好选的:“好,您和我爸来接我的时候记得开辆suv来,我这里有点货要搬回去。”
    庄心冉:“什么货?”
    简漾很平静,坦白交代道:“小森林被强拆了,没卖完的货都在我这儿,等我找到新门面再转过去。”
    庄心冉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心疼儿子:“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搬走,非要租别人的物业,在你爸那儿不是挺好的吗?现在知道麻烦了吧,不是自己的门面终归扎不了根,出点什么意外也掌控不了。”
    庄心冉这话明明是就事论事,落在简漾耳朵里却生出了另一层含义。
    是啊,不是自己的,终归扎不了根,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知道了,妈,我这几年也攒了点积蓄,实在不行找您贷点款,直接买个门面。”
    庄心冉欣慰道:“这才对嘛,我和你爸后天晚上过来接你,这两天照顾好自己。”
    简漾乖乖应了声,挂断电话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这两天都排满了繁琐的各项身体检查,难得抽出空来处理剩下的私事。
    之后整整一上午,简漾都在医生和护士的包围下度过,光血就抽了上十管,不免有些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中午他约了阮凉和孔鸥过来吃饭,特意吩咐陈姨多准备了几个菜。好歹是一起相处了几个月的邻居,自己要走了,总得正式告个别。
    阮凉和孔鸥的到来给简漾带来了些许安慰,巧克力还是那么暖,在电话里听闻简漾要出院的消息,特意带来了告别礼物。
    他将一条针织围巾塞到简漾手中,依依不舍道:“这条围巾是我之前闲着没事自己织的,简哥,以后常联系,等我出院会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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