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却显得意兴阑珊,走到椅子上坐下,道:“无所谓,我不需要接受心理辅导,你若是有药师资格的话,麻烦帮我开两瓶药。”

    陈灵笑了笑,道:“夏小姐,我连你是什么样的病情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该给你开什么药,就是知道你是什么病,但成因不一样,开的药也是不一样的。”说着又劝道:“不如我们先坐下来说说话,你也不用将这当做是一种治疗,只当是朋友之间聊聊天。我看夏小姐比我小不了几岁,我们应该能谈得来。”

    夏沅沅摇摇头,道:“阿米替林,这药我以前吃过,我觉得效果很好,你帮我开两瓶这个药就行了。”

    阿米替林是一种治疗抑郁症的药。

    陈灵将背靠在椅背上,看着夏沅沅,极认真的道:“夏小姐,身为医生的职业操守,在了解病人的病情之前,是不能随意给病人开药的,何况你要的还是治疗心理方便的药物。”

    夏沅沅拿了包包站起来,道:“那便算了。”说完便抬脚要走。

    陈灵却突然叫住她,道:“夏小姐,等等。”说着装过头来,望着她停下来的背影,继续说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一个问题换一瓶药,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给你开一瓶药。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不想回答的问题,你也可以不回答,但你需要回答另外一个问题作为补偿,直到你回答完两个你愿意回答的问题为止。”

    夏沅沅回过头来,看着陈灵,突然笑出声来,道:“陈医生,你很有意思,也很聪明。”

    陈灵道:“过奖。”

    ☆、第19章 家

    夏沅沅将车开进村子里。

    因为是青市的郊区,这里的房子都是低矮的平房,东一栋西一栋的,显得凌乱而破旧。

    道路两旁的民居经常直接往门前倒水,所以道路有些地方会显得泥泞,有老人和妇女坐在门前洗衣服或洗菜,看见有好车开进来,抬起头来跟旁边的人指指点点。

    夏沅沅开车的技术并不大好,加上路并不好走,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夏沅沅却晃晃悠悠的开了十几分钟,然后最终在一幢陈旧的平房门前停下。

    夏沅沅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夏沅沅也并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想要回来看一看。

    她拔了钥匙下了车,然后便站在门前看着那幢跟记忆里分毫不差的小平楼。

    这个地方,她曾经住了十四年,她曾经以为自己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日子。

    她五岁的时候被陈秀和夏余声牵着带回了这里,陈秀指着这座小平房对她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们都会疼爱你的。

    然后她便有了慈祥的父亲,有了温柔的母亲,哥哥对自己虽然不大好,但两个人吵架闹意见的时候,父母偏袒的永远是自己。

    她以为自己终于不再孤苦无依,终于有了亲人有了家,谁知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屋里陈秀正抱着一床被子走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声抱怨道:“没见过这么懒的人,被子都不知道盖了多久了,也不知道拿出来晒一晒。”

    然后抬眼间,她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夏沅沅。

    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手上的被子差点掉到地上,反应过来连忙将被子重新接住,然后看着她,有些结巴的问道:“沅沅,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模样与五年前变了许多,她在这五年里,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甚至比同龄的人都显得要老,鬓边已经长起了头发。

    夏沅沅了她一眼,然后道:“怎么,不欢迎?”

    陈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道:“不,不是的,沅沅你别误会。”

    或许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屋里的李珍也牵着儿子的手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看见夏沅沅,笑得有些不自在的道:“是,是沅沅啊,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夏沅沅看了他手上的小男孩一眼。

    那是她和夏佐的儿子,上一次她见他的时候,他还在襁褓里,那时候李珍抱着他跪在她的脚边,拉着她的衣服求道:“沅沅,你就当可怜可怜你侄子,他还这么小,连路都不会走,不能没有父亲,你救救你哥哥……”

    然而一转眼,他已经长成了五岁的小男孩。

    或许发现了她在看他,李珍这才想起了什么,推了推身边的儿子,道:“轩轩,快叫姑姑。”

    小男孩并不羞怯,声音响亮的喊了一声:“姑姑。”

    夏沅沅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进了房门。李珍收了笑容,深吸了口气,跟着也牵了儿子进门。

    夏家跟五年前并没有多大变化,连家具陈设都没怎么变过。

    她坐在客厅那张有些陈旧的沙发上,沙发的另一边坐了夏佐,低着头在削着苹果,他的旁边是抱着儿子的李珍,客厅另一边的一张藤椅上,坐着的是沉默的夏余声。

    他们皆不敢看她,这房间里唯一敢看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十分好奇的打量着她的轩轩。

    陈秀给她端了一杯水来,小心翼翼的道:“你,你先喝杯水。”

    夏沅沅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曾经以为这里是她最温暖的港湾,但五年后回来,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她在这里,感觉自己像是个客人,被主家小心翼翼的殷勤的招待着。

    陈秀又道:“你先坐着,我去买些菜回来。”

    夏沅沅放下水杯,看着她道:“不要忙活了,我等一会就走。”

    陈秀有些失望的道:“这么快?”说着又小心翼翼,满含期待的看着她问道:“你在家里吃顿饭好不好,很快的,我去买了菜回来就马上做,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的。”

    夏沅沅沉默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菜买得的确很快,陈秀回来之后便进了厨房,夏余声和夏佐都进去帮忙。

    客厅里只剩下了她和李珍,以及一个年小的轩轩。

    轩轩走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托着下巴打量着她,然后道:“我认识你,奶奶的房间里有你的照片。可是你以前怎么都不回来,人家隔壁亮亮的姑姑,常常都会回来的。”

    夏沅沅听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应该怎么说,说她怨恨着这个家,怨恨着你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

    从夏家人将她送到苏岩东身边的那刻起,五年来她便再没有踏进过这个家,也没有跟这个家的人联系过。而或许是他们也觉得无颜面对她,所以这五年来,也没有来找过她或给她打过电话。

    李珍听着,喝止了轩轩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来我这边好好坐着,别烦你姑姑。”

    轩轩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还是乖乖地走到了母亲身边坐着。

    夏沅沅坐着不说话,李珍拿着一个橘子在剥,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一眼夏沅沅。

    过了好一会之后,李珍一边将剥好的橘子塞进轩轩的嘴里,一边装作无意的开口问道:“我看你开回来的车挺漂亮的,应该值不少钱吧?”

    夏沅沅敷衍的“嗯”了一声。

    李珍继续有些艳羡的道:“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漂亮,你如今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像是千金小姐。苏少爷一定很疼你。”

    夏沅沅嫌她聒噪,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如果你说的疼指的是衣服车子房子这些方面的话,那他对我倒的确是大方。怎么,是不是后悔当初让我跟着他了?”

    李珍被噎了一下,然后便低着头喂儿子橘子不敢说话了。

    饭菜做好之后,夏佐直接在客厅里摊了一张桌子,旁边摆上凳子,然后饭菜便端了上来。

    陈秀坐在夏沅沅的旁边,将眼前的各种菜都夹了一点放到她的碗里,一边夹一边道:“你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菜。”

    直到发现夏沅沅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手,她这才有些不自在的放下了筷子,脸上有些落寞。

    夏沅沅默默的看了一会,接着收回了眼睛,低下头夹着碗里的菜吃起来。

    陈秀看着,脸上的表情这才有些明朗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尤其的沉默,夏佐低着头一直不敢看她,陈秀和夏余声想开口和她说些什么,但却一直开不了口。

    倒是李珍好几次抬起头来看她,显得欲言又止。

    夏沅沅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反正李珍最终还是会忍不住要说的。

    而果然,李珍犹豫了几次之后,终于开口道:“沅沅,苏少爷对你还好吧?我们有点事想请苏少爷帮个忙,你回去能不能跟苏少爷说一说?”

    夏沅沅一粒一粒的挑着米饭,没有说话。夏佐则用手肘用力的碰了碰妻子,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其实刚才被夏沅沅噎了一下,李珍还是有些悚夏沅沅的,只是话已经出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故作亲热的说下去,道:“怕什么,沅沅又不是外人,她可是轩轩的姑姑。”说着望着夏沅沅,道:“是这样的,轩轩明年就要上小说了,我和你哥哥想让他进实验小学,只是你也知道,实验小学的门槛有些高,我怕轩轩不符合他们的条件。苏少爷认识的人多,你能不能让苏少爷帮着找找关系。”

    夏沅沅听着,突然“嗤”的一声笑出声来,看着李珍,开口道:“这话你可真说得出来,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我是怎么去到苏岩东身边的,是被你们像货物一样卖给他的。你们现在但凡有一点廉耻之心,对我有半点的愧疚之心,今天都说不出再让我替你们去求苏岩东的事情来。”

    李珍被说得脸色有些黑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下心中的怒火,陪着笑道:“沅沅,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当年你哥哥发生那样的事,若是没有苏少爷帮忙,他是要去坐牢的。他可是你哥哥,你不能不管她。何况,你现在跟着苏少爷日子过得不是挺好的吗,生活富足衣食无忧,比我们好太多了。”

    夏沅沅看着她,有些愤怒的道:“那他是为了我吗?不是啊,他是为了你。是你整天吵着要住新房子,所以他才会去挪用单位的钱去炒股,最后输光了钱。又为了填单位的窟窿偷单位的资料卖给别的公司,最后被人拿住了把柄。他既然敢偷,若是有本事瞒住人也就罢了,偏偏蠢得还被人发现了。他做这些坏事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凭什么要让我去给他抵债。”说着又凄苦的笑了一下,道:“从小他就不当我是妹妹,欺负我,抢我的东西,故意将我的作业本撕掉,做了坏事诬陷给我,跟你打架的时候,他永远都是帮着你来欺负我。后面出事了,倒是想起我是他妹妹了。”

    ☆、第20章 恩情

    从她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这个哥哥就不曾喜欢过她。

    她睡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大半夜的,他潜进她的房间里恐吓她:“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我爸妈也不是你妈爸,你不许住在我家,你明天就跟我爸妈说你不喜欢这里要回孤儿院去,要不然我让你好看。”

    她一开始也想要得到这个家的所有人的喜欢,所以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只是她越讨好,他对她越坏,她便也不愿意去贴他的冷屁股了。

    何况每一次他们闹矛盾的时候,陈秀教训的都是他,唬着脸对他道:“佐佐,沅沅是你的妹妹,你要让着她保护她,你不许欺负她。”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很得意的跟他做鬼脸。

    只是每到这个时候,夏佐都会很不服的跟陈秀犟嘴道:“她才不是我妹妹,她是没人要的野丫头,我才不要她做我的妹妹。”然后他便会惹来陈秀的一顿打。

    这个时候,她总是在心里幸灾乐祸,骂他道,活该,谁叫你说我没人要,活该被打死。

    李珍跟夏佐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跟夏佐一样,李珍也并不喜欢她,常常仗着自己年长就欺负她。

    每在这种时候,夏佐都会帮着李珍。

    她记得有一次,就因为她和李珍打起来时,她扯落了李珍的几根头发,于是夏佐便拿剪刀将她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全都剪了,还剪得坑坑洼洼的,连修补都修补不了,害得她整整伤心了半年。而夏佐则因此被陈秀打得整整三天出不了门。

    从小时候开始,无论是陈秀还是夏余声,对她就比对夏佐还要好。

    有时候买衣服玩具或文具,她有的,夏佐却未必会有。

    若说一开始她愿意来夏家,只是希望得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的话。但随着陈秀和夏余声对她的宠爱疼爱,她是真心将他们视若自己的亲生父母的,便是经常欺负她的夏佐,她也真心愿意讲他当成自己的哥哥。

    后来,她上了大学,夏佐毕业。

    长大的夏佐已经不会再明目张胆的欺负她了,只是装作没有她这个人故意忽视她而已。

    毕业不久的夏佐顺理成章的跟李珍结了婚,然后李珍怀孕。

    结了婚的李珍不愿意再住在这种郊区的小平房里,一直吵着要夏佐在市中心买一套新房,她们要从这里搬出去,若不然说要带着孩子走。

    那时候刚刚毕业不久的夏佐哪里有什么钱,便是他的工作,还是夏余声托了关系花了大力气才在一个国企里帮他找了一个财务的职位。

    而李珍吵吵闹闹最终的结果是,夏佐铤而走险挪用了公司的钱去炒股,后面输了钱又偷了公司的技术卖给竞争公司,想要填公司的窟窿。只是他运气不够好,手段也不够高明,最终被人发现了。

    那段时间,夏家每天就像是盖着乌云一样。

    陈秀和夏余声各个地方的去找关系托关系,但却都无功而返。

    夏沅沅不知道苏岩东是怎么找上夏家的,或者是夏家怎样找上苏岩东的。

    自那次在他公司门口他们见过之后,苏岩东后面也曾约过她几次,每次不是让人送她大捧的花就是送她漂亮的首饰。她那时虽有些得意自己被人喜欢,但她和叶尽的感情正浓,便每次都是拒绝。

    叶尽心有不安,从他的公司离了职。再后来,苏岩东便慢慢的没有再送了,夏沅沅还以为他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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