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初安一时冲动最后落得的下场是什么?那就是她永永远远地不能说话了。

    那块碎玻璃卡在喉咙让她的声带断裂永久性地受损,在之后的施救中医生为了取出那块碎玻璃保她的命不得不把她的声带切除。

    申城人民医院。

    任初安缓缓睁眼醒来,带有刺激性消毒水的味道一度让她清醒,接着她就感觉脖颈处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这是怎么了?

    任初安迫切想要开口说话,她使劲全力想要发声,可是她越用力,喉咙处就不停传来撕裂的疼痛感!

    “…”

    “…”

    挣扎了一会,任初安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不能说话了,她再也不能骂颜子期贱人了。

    病房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然后接着是被人推开,任初安抬头正好和门外的纪航成眼神交汇。

    “…”

    任初安激动地从床上跳起来,她嘴巴张的大大的可偏偏就是发不出声音。

    “…”

    纪航成沉着一张脸来到病床边,他看着她良久开口:“我说过的,颜子期是你惹不起的人。”

    同样,任初安也是颜子期惹不起的人,纪航成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生活会给他强加上这样一个剧本。

    “唔…”

    任初安拼命的摇头,眼里的泪水说来就来,她拉着纪航成的手不停地指着自己的脖子,然后做了一个手势,明明是从未接触过的手语在这一刻她竟然也可以演示的如此生动形象。

    纪航成看懂了,任初安是在表示自己的愤怒,她在埋怨颜子期,意思就是她变成哑巴一切都是颜子期的错。

    “够了,玻璃是你自己吞的,颜子期是你惹的,我早就说过不要去惹她,你为什么不听?还有,我现在认定了她,不管别人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的。”

    纪航成甩开任初安的手,保持距离地向后退了一步。

    “事到如今,我希望这事可以告一段落,我已经容忍你很多次了,每一次你伤害颜子期我都是站在你这边,我以为我的退让会让你收敛,却没想是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你去伤害她。”

    “呜呜呜~”

    任初安痛哭,她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在了脸上,可是那又怎样,纪航成心里没有她,就是将所有委屈都摆出来他也不会心疼。

    “回澳洲吧,这里不适合你,以后我们也只当没有认识过,你不要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而感到愤慨,比起颜子期你好太多了,记住,你身上背着她父亲的命!这辈子你都欠她的。”

    纪航成这回也不心慈手软了,他决定把所有的话都和任初安说清楚。

    “不要来找我,也不要试图伤害颜子期,不然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和你斗到底!”

    说完,纪航成回头又补了一句,“我再说一次,我是认真的!”

    “…”

    “唔…唔…”

    任初安见纪航成要走便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跌落,脑袋找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瞬间就鲜血横流。

    “…”

    她趴在地上神色痛苦,想说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涨的通红,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可即便是这样纪航成也没有回头,他看了一眼之后决绝离去。

    “…”

    “…”

    任初安爬着追出门,只可惜等她爬出去的时候纪航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纪航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绝情,我陪在你身边十几年,难道最后就是落得这个下场吗?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纪航成,如果可以我也想少爱你一点,可是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爱你,十几年的时光,我整颗心都落在了你的身上。

    这是任初安的心里话,她曾想哪怕纪航成不喜欢她,那么只要他不娶她便陪他一辈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任初安却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命!都是命!

    *

    任初安哑了,苏沐沐高位截瘫了,江宁不知所踪,其实这场游戏里没有真正的赢家。

    颜子期报复了任初安,她有过短暂的快感,可是时间久了,她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失落的状态。

    以前,她想过自己要过怎样的生活。

    她想好好唱歌,如果可以开一个音乐工作室,写写歌,努力挣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为生活努力,节假日去旅游,攒点钱买个小公寓,养养宠物或者花花草草,谈一段平凡而幸福的恋爱,一切合适了就组成这个新的家庭。

    就是这样的简单,她一直觉得生活是美好而平淡,可现在生活却把她逼上了另一条和她愿望生活完全背道而驰的一条路。

    说实话,她有种这辈子早就过完了的感觉,现在的她根本不敢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好像除了恨和报复,她就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颜子期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在经过一家婚纱店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隔着玻璃窗,细细打量着那里面的婚纱。

    一件又一件精致洁白的婚纱穿下模特身上,颜子期就想到以前,她也幻想着有一天能为自己心爱的人披上爱的嫁纱,然后两个人一起步入礼堂,婚后过起幸福的小夫妻生活,生一个孩子,陪伴他长大,就是这么简单,而且她曾经希望这个人是纪航成。

    可回头看看,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掏心掏肺爱了一场结果最后却沦为一个笑话。

    有时候颜子期真他妈的想扇死她自己,真真是什么鬼话都敢信,恋爱脑害死人,等到真正醒悟的时候自己早已是遍体鳞伤。

    颜子期一动不动地站在婚纱店的橱窗面前,看着看着突然她就看到了郁卿和高琳出现在自己眼前。

    旋即,她就像是一个怕被发现的小偷狼狈地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打量着他们。

    此时的高琳穿着一身大拖尾婚纱,她两只手抓着裙摆,脸上春风满面,时不时地抬眸打量着郁卿。

    他们交谈什么话语,颜子期听不清楚,但是可以看的出来他们今天是来买婚纱的。

    郁卿要结婚了,他真的要结婚了,然后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颜子期真的好羡慕那个女人,羡慕她清白的家世…

    羡慕她是人人敬仰的大学老师,羡慕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羡慕她不用吃药,身上没有烟酒的味道…

    羡慕她不会满身戾气,不用背负仇恨的枷锁…

    还羡慕她身边有她爱而不得的男人…

    可是再羡慕,再不舍,最后也只能是这样转身离开,颜子期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郁卿,然后往马路对面走去。

    她并不知道其实在她刻意躲避的那一刹那郁卿就看见她了,就好像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提醒一样。

    天知道郁卿多想冲出去抱住颜子期告诉她,他想娶的人是她,可是责任和理智困住了他前行的脚步,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也许有些人注定只能是成为生命之中的遗憾。

    郁卿望着颜子期离开的方向愣愣出神…

    “卿?”

    “卿?”

    高琳寻着郁卿的视线望去,除了来往的车流和再正常不过的人来人往似乎并不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啊。

    “卿?”

    高琳伸手拍了拍郁卿的肩膀,几秒钟之后他终于是回神了。

    “额,对不起,高琳。”

    郁卿道歉。

    “额,没关系,你刚才是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入神?”

    “…”

    郁卿没说话,高琳也没把他的异样放在心上,只见她提起裙摆兴高采烈地问道:“你觉得我这身婚纱怎么样?我想就把它当成我们婚礼的主婚纱吧,到时候再买一套敬酒服就可以了。”

    高琳完全沉浸在自己幸福的喜悦中,她丝毫就没有注意到郁卿的心不在焉。

    直到他脱口而出:“高琳,结婚的事可不可以再等等。”

    “…”

    郁卿突然反悔了,他不想结婚了,至少不是在这样一个状态下去结婚。

    “怎…怎么了?”

    高琳脸色有些苍白,她好像被吓到了。

    “我…”

    郁卿想了片刻,回答:“结婚这么慎重的事我想多考虑一下。”

    郁卿知道他的家人和高琳的家人都在期待这场婚礼,可是他真的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去迎合别人,也许这个妻子对于他来说是最合适的,可是却不是最想要的。

    所以再等等吧,是等他爱上高琳还是等他放下颜子期这是郁卿自己才知道的事。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高琳开口了。

    “好,我等你。”

    她虽百般不愿,可到底为了郁卿还是选择妥协。

    “卿,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失望?

    郁卿转眼望了一眼颜子期刚才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会吗?他真的不懂。

    *

    颜子期从婚纱店离开之后就去了超市,她买了两扎啤酒还有一包烟,本想打车回家可不知怎么却让师傅把车开到了西郊公墓。

    大晚上的一个小姑娘来墓园这胆子是得有多大啊。

    不过守墓园的大叔倒是对深夜来访的人表示很淡定,这种事他见多了,有些人重感情,哪怕人死了活着的人就是放不下。

    “不要烧纸,不要大声哭喊,不可以使用明火。”

    公式化的交代了几句,大叔就开门把颜子期放进去了。

    “谢谢大叔。”

    颜子期顺着一条路走进公墓区,这里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阴森恐怖,两旁有路灯,也没有什么野猫野狗怪声之类的东西。

    颜子期熟门熟路地来到颜成化的墓碑前,她照例伸手摸了摸墓碑上面的照片,然后绽放最美的笑容,“爸爸,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好不好?”

    “…”

    颜子期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一旁,然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失约了,她没有谨记守墓大叔的叮嘱。

    颜子期从袋子里找出一盒烟,然后气定神闲地给自己点上,她一般很少抽烟,但若抽那一定也不是装装样子。

    差不多半根烟之后,一阵风过将她手里的烟灭了。

    颜子期回头看了一眼颜成化的照片,扬唇,“爸,你这是又担心我抽烟坏了身体吗?”

    “是吗?爸,你总是这样,上次我抽烟,你从百度搜了一大堆关于抽烟的危害写了满满的一页纸放在我床头。哎,你真当我是小孩了。”

    说着颜子期又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她弹掉烟头的灰,继续自言自语。

    “其实烟不好抽,酒不好喝,我也不爱喝酒抽烟。不过我很享受被酒精和尼古丁麻醉后那短暂的快乐,那会让我忘了很多烦恼,爸爸,有时候活的太清醒未必是好事!”

    颜子期深吸一口气,用唇叼着烟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两罐啤酒,她拉开拉环放了一瓶在颜成化的墓碑前。

    “爸,郁卿要结婚了,新娘是个大学老师,和他很相配,我今天看到他们在买婚纱了。你知道吗,我当时就哭了,我想那婚纱要是穿在我身上该多好啊,我以后就有家了,可惜…”

    嗯,没有可惜,她颜子期呀就是注定不配得到幸福。

    咕咚,咕咚。

    颜子期把烟捻灭仰头将手里的啤酒一口气全都喝完。

    “爸,你说为什么我会活的这么糟糕呢?明明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最后却变成这样!我其实也不想活在仇恨里啊,可是我不甘心,你的命,我的屈辱,难道就这样算了吗?不,我真的过不去,我曾试图放下过,可日日噩梦它不放过我啊,爸,我真的做错了吗?”

    颜子期边说边哭,情绪上来了,就什么也都不管不顾了。

    “我真的活的好累啊,可是我却不能停下,纪航成他们还没受到该有的报应,我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过他呢!”

    “不能啊!”

    颜子期抱着颜成化的墓碑哭的就像一个孩子,她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就偏偏是她要去承受这世间的恶呢!!!

    不公平,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真心待人,可最后却换的这样一个下场。

    颜子期哭作一团,她整个人抖的不成样,那样子真是让人动容。

    纪航成站在她身后一直不敢打扰,他出现很久了,只是不愿出声打扰,直到颜子期转身看见他。

    “期期。”

    纪航成的声音很无力,他低着头半跪在颜子期面前,“我找了你一个晚上。”

    “…”

    “期期,对不起,以前是我混蛋,但是现在我真的改了。”

    “期期。”

    “不要叫我,纪航成,有些事,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爸是怎么死的,你扪心自问这事你不知道吗?你说你改,改在哪里?纵容杀我爸的凶手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颜子期敛去刚才的脆弱,将所有的强势都释放出来。

    “你听我说,颜子期,你听我说,那件事它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便你告上了到法院最后这件事它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你根本不能拿任初安怎么样,她背后有人你知道吗?结局可能就是她不仅没能怎样,你反倒是让自己身陷囹圄!”

    “所以…所以你要我选择无视?无视我爸的性命是吗!!!所以让我受尽所有委屈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颜子期冲着纪航成大吼,她转身伸手指着颜成化的照片。

    “纪航成,他是我爸啊!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他难道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吗?对于你们来说他可能只是这世上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可他对于我来说是全世界。现在我的全世界被拿走,你让我放下,放下什么啊!任初安,她为什么就不死呢!”

    颜子期心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她现在真是恨不得杀了纪航成。

    “你们根本不是人!你们根本不配做人!”

    颜子期疯狂的拳头挥打在纪航成身上,“王八蛋!人渣。”

    “是,我是,颜子期,你可以打我骂我,我也可以用一辈子去赎罪,给我一个机会吧!”

    纪航成现在根本放不下颜子期,人一但全身心的付出和投入之后就很难再放开!

    以前纪航成没有把爱都放在颜子期身上,所以他觉得不过就是玩玩,现在他投入了,他学会了珍惜。

    “机会?纪航成你怎么还好意思向我要机会?以前我给了你多少?我就想不明白我什么也没做错,全心全意对你好,你怎么下得去手,不顾我死活把我往死里整。”

    纪航成扶着颜子期的肩膀,他声音哽咽,“对不起,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任初安她已经受到报应了,都过去了,以后真的不会再有这些事了,我们好好在一起,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回去见我的父母。我们结婚,以后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全世界,我会给你一个家好好爱你!”

    颜子期,你现在报复了任初安,那接下来呢?是不是我?如果真是我,那可不可以用一辈子来报复我?

    纪航成看着颜子期,后半句这段话他没有资格说出口,但是他都明白,他想哪怕是报复,他也想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

    颜子期看着纪航成,放声大笑,“你真的好会演,空有一张爱我的嘴做尽了不爱我的事…你是真的想改吗?如果你真的爱我现在就去杀了任初安,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愿意将所有恩怨两清!”

    当然,她所谓的两清就是离开纪航成,将所有往事化成云烟吹散!

    颜子期又给了纪航成一个机会,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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