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蓝湄含笑应了。

    展欢雪却又是猛地一惊,脱口道:“皇上万金之躯,这怎么好——”

    “没什么不好的,辈分一事谁也不能乱。”展欢颜打断她的话,举步就往海棠苑的方向行去。

    展欢雪顿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就急了,快跑两步过去横臂往她面前一拦,脸上凶相毕露。

    展欢颜敛了笑容,神色嘲讽的看着她,“怎么了?去不得?难道是江氏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谁看见吗?”

    展欢雪察觉自己失态却也已经晚了,不过这会儿她也十分确定,展欢颜肯定也是知道了什么。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索性也就一不做二不休了,脊背一挺,冷声道:“你不用想着去搬救兵,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就算就找了皇上给你撑腰作证又如何?那么从花厅出来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你又要如何解释?”

    展欢颜冷然的勾了下唇角,展欢雪却不等她开口就已经急切的又再笑道:“你是婢女吗?她是你的人,到时候真要对峙公堂,她的话根本就没人会信,也站不住脚。”

    “哦?这样说来你这一次倒是势在必得了?”展欢颜沉吟。

    展欢雪冷嗤一声,往旁边别过眼去。

    她和展欢颜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的言语表达恨意了,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水火不容。

    “一直以来你害是我还不够惨吗?时至今日也是时候让我还你一局了,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干脆老实点好了,到时候不闹还能少丢些脸面。”展欢雪道,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吐气扬眉的高昂着头颅,说完就走。

    而她身边的婢女却已经完全被她的话吓傻了,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却是十分浓烈,大致的意思也能听的出来。

    他们家侧妃娘娘这是疯了了?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这明摆着是要栽赃嫁祸给皇后娘娘的!

    那丫头吓的腿软,脸色惨白。

    展欢雪瞪了她一眼,“管好你的嘴巴!”

    说着就要扬长而去。

    然则才要转身,却见对面花园之间的小径上北宫烈被一众的内侍和御林军拥簇着款步走了过来。

    他的穿戴和展欢颜身上所着的凤袍是一套,都是明黄打底的银纹苏绣。

    展欢颜身上的图案是百鸟朝凤,而他那身也不是平时上朝时候穿的正式朝服,绣的是九龙戏珠的图案。

    蟒袍金冠的男子,款步行来,面容清俊而带了几分凛冽的声势。

    这是展欢雪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将他给看真切了,以往她只觉得北宫驰的无论的样貌还是气宇风度都如天上谪仙无人能及,这会儿才发觉北宫烈也样样不输给他,只是这个男人的气质却和北宫驰那种温和君子的样子截然不同,天生的冷傲高贵,骤一出现,就叫人不敢亲近,仿佛就只有匍匐仰望的份儿。

    展欢雪是打从心底里怕他!

    没来由的,因为他俊雅的容貌而生出的一点倾慕之心也瞬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她的丫鬟,更是直接腿软,砰的一声摔在石子路上。

    “臣妾见过皇上!”展欢雪一个激灵,赶忙跪地请安,顺带着狠狠瞪了那婢女一眼。

    展欢颜却是随意,见到北宫烈出现给她心里就是有数,索性也没有按部就班的行礼,只含笑走过去,象征性的屈膝一福道:“皇上怎么过来了?臣妾方才也正准备过去寻您呢!”

    “估摸着你那也该忙的差不多了,所以就出来看看。”北宫烈道,抬手握了下她的手指,觉得她指尖微微有点凉,就皱了下眉头,对简方道:“去取件披风来!”

    展欢颜笑笑,也没推辞。

    那边展欢雪被晾在一边,心里一面担心着江氏那里的事,一面更是为了眼前这两人的举动惊的说出话来——

    所有人都说他们这位皇帝冷血冷情,极难亲近,而且他给人的感觉也的确是如此,可是展欢颜在他面前居然这样的随意自在,两个人你来我往,别说的隔阂,就连拘谨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即使她不肯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也当真是珠联璧合,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这样的画面,她之前也曾向往,更是在脑海里勾勒我无数遍,可是最后她“执子失手,与子偕老”的美梦支离破碎,却又像是在展欢颜这里得到了圆满一样。

    看着两人攥在一起的手,展欢雪就只觉得眼睛发涩,被刺的生疼。

    凭什么?又为什么?她展欢颜到底是有什么号?她凭什么能在害得自己狼狈不堪人不像人之后还这样的惬意自在?

    展欢颜和北宫烈小声的说了两句话之后也就想到了展欢雪,微微含笑道:“刚和二妹妹出来,说是过去偏院看看母亲,想问问皇上得不得空一起过去见见!”

    江氏是什么人?哪怕是展欢颜的生母在世,也都只有她过来拜见北宫烈的份儿,几时轮到他纡尊降贵去将就别人的了?

    “大姐姐,您这是要折煞母亲吗?”展欢雪忙道:“皇上想见,叫人过去传召一声就是!”

    北宫烈却是看也没看她,只就握了展欢颜的手道:“既然你想去,那就一起去吧,就当是逛逛园子了!”

    展欢雪闻言,又是一阵怔愣。

    过了不多一会儿,简方就抱着一件雪白的轻裘大氅过来,“皇上,大氅取来了!”

    蓝湄要去接,北宫烈已经顺手扯过来,抖开了披在了展欢颜肩头。

    他今天的种种举动种种话语展欢颜都觉得他是有意为之,可偏偏他的神态动作都一派自然,叫人觉不出丝毫做戏的痕迹。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展欢颜多少有些不自在,挡开他的手自己把带子系好。

    两个人并肩往花园里走去。

    展欢雪咬牙爬起来,越是这样就越是看着展欢颜不顺眼,心一横就咬牙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江氏住的那个院子走去,走到门口,展欢雪就抢先快走了两步,冲着屋子里喊道:“李妈妈?还不扶母亲出来接驾?”

    “啊?”屋子里有人惊恐的嚷了一声,随后紧接着却是破空尖叫,“二小姐?是您吗?救命?来人!快来人啊!”

    李妈妈的嗓门本来就高,这样刻意大声叫嚷起来,就声音如擂鼓,不仅仅的跟着过来的御林军和内侍,就连展家在附近巡逻的丫鬟护卫也引来了不少。

    展欢雪似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第一个已经撇开众人推开门冲了进去。

    屋子里江氏的尸体悬空吊在房梁上,李妈妈瘫在地上,一团烂泥似的爬不起来,嚎啕大哭满脸泪痕。

    “母亲——”展欢雪尖叫了一声,也是一下子就软在了地上。

    北宫烈使了个眼色,简方就走过去,把两扇房门都打开。

    他似是有些嫌弃,带着展欢颜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只是神情冷淡的看着。

    很快的,展骧和刘氏等人也都闻讯赶了来。

    见到屋子里的情形,夫妻两个都吓的魂飞魄散。

    “还不快去把人放下来?”展骧怒斥道。

    跑过去两个护院,把江氏已经有些冷硬的身体从房梁上放了下来。

    “母亲,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展欢雪声泪俱下,一下子就扑过去,死死的将江氏抱住,大声的哭喊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会想不开了?你醒醒,醒醒啊!”

    一边哭,眼睛却是片刻不离的瞄着这边展欢颜和北宫烈等人的反应。

    今天展欢颜三朝回门,北宫烈又在场,这样大的日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晦气不说更是亵渎。

    刘氏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冷着脸赶忙走过去,对李妈妈呵斥道:“不是让你照顾大嫂的吗?你都是怎么做事的?”

    “二夫人,冤枉,冤枉啊!”李妈妈哭的声嘶力竭,“不是奴婢不尽心,夫人她也不是自己寻短见,是——是——有人闯进来过!”

    展欢雪闻言,便是瞬间止了哭声,唯恐着展欢颜要发难,赶忙的已经先发制人的厉声喝道:“是什么?是谁害了我母亲?”

    “这——这——”李妈妈的眼神慌乱,四下里乱飘,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嚎啕了起来,一边断断续续道:“之前奴婢去给夫人煎药,刚拿了药回来,就被人打晕了,那人在夫人的药里加了料,又灌了奴婢,奴婢——奴婢随后就晕死过去了,再醒来就发现夫人她——二小姐,夫人一定不是自戕的!”

    这套说辞,是展欢雪和李妈妈之间提前套好的,这会儿李妈妈身上的药效还没过去,趴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也算是下足了本钱把戏做的周到了。

    展欢雪的心里隐隐得意,面上神色却悲戚不已的抱着江氏。

    刘氏心里气恼的厉害,见李妈妈还不肯坦白就怒声斥道:“是什么人做的?你可是看清楚了?咱们忠勇侯府的内院里,居然i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这——这——”李妈妈的目光闪躲,还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妈妈,到底是谁害了我母亲,你倒是说话啊!”展欢雪也催促道。

    “奴婢,奴婢没看清他的脸。”李妈妈道:“当时我一进门就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后面被灌了药就更是一直迷糊着,没——没有看人,只是——”

    她说着,就有些艰难的以眼神示意后面半敞开的一扇窗户,“人好像是从那里翻窗户走的!”

    展欢雪听了这话却是直觉的以为不对劲。

    “去看看!”展骧已经冷声吩咐道。

    管家马上带了两个人去过去查看,左右查探了一遍,神色凝重道:“应该已经逃走了!”

    “这里好像是勾住了一点布料。”一个小厮从床边的钉子上扯下来一片深蓝色的碎布。

    展骧捏在手里摸了摸,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展欢颜这时候才款步走过去,皱眉道:“是凶手逃走时候留下的吗?”

    “可能吧!”展骧道,神色愧疚,给北宫烈和展欢颜施了一礼,告罪道:“是微臣的疏忽,让皇上和娘娘受惊了!”

    言罢有冷着脸对管家呵道:“还不去查?把阖府上下的所有人都挨个审问,一定要把那丧心病狂的凶手找出来。”

    这样的意外发现摆出来,展欢雪已经傻了眼,心里扑腾着跳的厉害,却是局促不安的早就不敢吭声了——

    不对劲儿!她要嫁祸给展欢颜的,李妈妈不当面指证展欢颜,这都又扯到那里去了?

    她而然抬头去看对方。

    对方已经佯擦眼泪别开了眼睛。

    “顺便看看有没有谁的衣服是这样的料子。”展骧把手里的碎布递给管家,一直站在门口的简方瞥见,突然倒抽一口气,将那碎布抢了去,诧异道:“这料子——”

    “皇上,这不是普通的料子。”简方道,神色之间很有几分愕然,“这是南方上来的贡品云锦!”

    众人闻言,俱都是一惊。

    地方上来的贡品,除非是得了皇帝赏赐,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流出来。

    而哪怕是整个忠勇侯府,近年来已经很久没有得过这样的殊荣了。

    简方捏着那一角布料过去,递给了平四儿:“大总管您看!”

    平四儿摸了摸,脸上表情也是一阵僵硬。

    北宫烈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只就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回去查查,这云锦都赏给谁了,然后挨个给朕过去查证!”

    “是!”简方应了,才要离去,却被平四儿黑着脸拦了下来,道:“皇上不用查了,这料子的出去奴才知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到他脸上。

    平四儿捏着那块布料咬咬牙道:“太后娘娘酷爱云锦,可是这料子难得,每年上贡的也都只有十来匹,全部都是紧着太后娘娘宫里总去的!”

    江氏的死,居然会和单太后扯上关系。

    展欢雪的心口一缩,险些背过气去——

    如果真要扯到单太后那里,单太后不肯受这个冤枉肯定是要彻查的,这样一来还哪有放过她的道理。

    “你胡说,怎么会是太后娘娘!”展欢雪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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