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英听到话尾,脊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孔氏目露若有所思。

    鲁嬷嬷讶然,兴许没想到她口中那极其尊重夫人的二爷,真的会明确拒绝香浣,真的会开口跟夫人要人。

    香浣更呆了,变成了只知道眨巴眼的呆头鹅——

    二爷竟然不要她,只要计英!只要计英!

    室内各人各怀心思。

    孔氏默了一默,“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到底还没同白家完婚,避子莫要忘了。”

    计英这才想了起来。

    她怕宋远洲不答应,宋远洲答应的比她想的快。

    “母亲提醒的是。”

    计英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不要给他生子。

    孔氏笑笑,“那就没什么了,去吧,我再给你父亲念会儿经。”

    孔氏发话,宋远洲起身告退,走到计英身边脚下微顿。

    “回歌风山房跪着吧,莫要在此惹夫人生气。”

    此处没有计英说话的份,直起来跪麻的腿,跟着宋远洲走了。

    她听见身后的香浣忍不住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她、她就这么走了?”

    计英嗤笑。

    能换吗?

    *

    计英重新跪在了宋远洲房门前,一直从日头高悬跪到日落西山,中途,茯苓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给她。

    汤药泛着苦气,计英最怕苦,此刻也不得不一口喝干了。

    茯苓偷偷塞给她两颗甜枣,计英同茯苓眼神道谢。

    那位家主大人坐在屋子里抱着手炉看画,计英冻得浑身发抖。

    她想起他的话来。

    顽劣,调教。

    他到底想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又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宋远洲这般耿耿于怀?

    想来真是好笑,好笑她当年还一门心思喜欢他,把定亲的玉佩日日挂在胸前护着,幻想着嫁到宋家来的美好场景... ...

    她幻想的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计英两腿跪的发麻,脑子越发清醒。

    她想要宋远洲买下计家旧园,她眼下就这一个目的。

    宋远洲再怎么折辱她,她都会忍,咬着牙也要忍下去!

    不就是做卑贱的奴婢吗?她可以的。

    计英继续跪着,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进来。”

    用过晚饭的家主终于叫了计英。

    计英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她僵着腿进了屋子,看到家主大人露出了爱怜的目光,向她伸了手,“冻坏了吧,过来。”

    计英走过去,那双手伸过来抱住了她,将她抱到了腿上。

    男人身上很暖,可计英身上更僵了。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有意思吗?

    计英不动声色地顺从,男人替她搓了搓僵硬的腿,“知错了吗?”

    她说,“知错了。”

    他偏还问,“错在哪?”

    “错在不该勾着二爷,应该尽力规劝。”

    男人笑了起来。

    突然贴近到她耳边,“那你夫主今晚还要呢?”

    计英的鸡皮疙瘩又泛了起来。

    她想从他腿上下来,他不肯,箍住她的腰,将她手臂也一并圈了进来。

    “你要规劝?你觉得有用吗?”

    计英头皮发麻,“二爷当注意身子。”

    男人笑得抖身,“你的意思是,你夫主身子不行?”

    计英有种预感,她若是敢说不成,男人晚上能吃了她。

    计英只能岔开话题,看到了宋远洲桌案上的画。

    她瞧了两眼,一下子认了出来。

    “二爷看得是前朝的蓬园?”

    男人点点头,捏了捏她腰上软肉,“熟悉吗?”

    蓬园是前朝名园,坐落在扬州,若非战火纷飞毁于一旦,当为传世园林,可惜事到如今,只剩下一张园林绘图还保留着蓬园的些许风貌。

    计英看到了这张图右下方父亲的小印,自父亲的小印向上还有还几个印章。

    那是每一代计家家主的印章。

    计英能认出来,是因为她看过这张图。

    如今摆在宋远洲书案上的这张蓬园绘图,不巧原本正是计家所有。

    计家收集天下名园绘图,那些名园逐渐消失于战乱之后,剩下的只有绘图。

    计家一共收集了七幅图,那是计家立世的根本。

    可一次抄家,除了剩下的一张图被父亲转移给叶世星保住了,其他六幅全都没了。

    计英看着蓬园这一幅,恍惚了一下。

    “二爷怎么有这张?”

    宋远洲似笑非笑,“自然是你夫主花高价买来的。”

    他看着她,看到她樱唇抿了抿,红艳的唇色略略淡了几分。

    宋远洲问,“怎么?我不配有?”

    她立刻回了神一般打起了精神,“怎么可能?二爷不配谁配呢?”

    宋远洲笑笑,手指缠了她的长发,侧过脸来看着她忽闪的羽睫。

    “这话又怎么说?”

    计英指着蓬园的图。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二爷是造园师中的翘楚,应该拥有此画。”

    宋远洲将她往怀里抱了抱,侧过她的身子令她面对自己。

    “听闻你计家还有一幅传世园林画,照你这么说,不若赠与我?”

    计英愣了一下。

    其他六幅计家均没护住,只那一幅前朝金陵城里快哉小筑的园林图,还留在计家手里。

    她干笑一声,“二爷真是说笑,那是计家仅剩的图了,计家子弟还要学习那图中造园之技。”

    怎么可能送人?

    他们从来没打量要卖这张图的心思,甚至宁愿转让旧园,也不会让出此图。

    宋远洲脸色冷淡了下来,“这样啊?”

    计英心里却紧了紧。

    “二爷要那图,倒不如买下计家旧园。快哉小筑虽好,却并无实物,而计家旧园经历各代家主之手,比快哉小筑精巧又触手可及,岂不是好?”

    宋远洲笑了,摆弄着她的头发,缠在手指上。

    计英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样,只能放软了声音,求也似得,“二爷,买下计家旧园吧。”

    宋远洲禁不住好笑。

    上晌,她在他耳边吹耳旁风令他不快,眼下,他只觉得有趣。

    他挑了她的下巴,那下巴小巧白皙。

    “你这般力推你家旧园,光嘴皮子活动,难能令我满意,不若再想想其他办法。”

    她眸光明显滞了一息。

    宋远洲饶有兴致地贴近她的唇角,“你要怎么令你夫主满意?”

    宋远洲捏着她的下巴,在他贴近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地躲闪。

    宋远洲眯了眯眼睛,干脆松了手。

    一副看她表演的姿态。

    计英知道,这是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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