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五年间,那些生生死死的日子里,他的愿望是能再一次见到他的姑娘,就已经很好了。

    其他的,他还奢望什么?

    宋远洲慢慢转了身,又向后退了一步。

    计英背对着他,她怀里的小人儿戒备地打量着他,计获更是横眉冷对。

    宋远洲一腔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

    “英英,你过得好就好,我走了。”

    他说完,转身下山离去,翻身上马,扬鞭离开,都没敢再回头看一眼。

    计英也没有回头看他。

    直到马蹄声远了,计英抬手扶了妹妹的肩头。

    “他走了。”

    计英抱紧了怀中的小人儿。

    “我们也走吧。”

    山风吹落树上的花瓣,小马驹哒哒地载着小人儿离开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 ...

    王凤宇去了外院的书房做事,菱阳县主小睡之后醒来,计英去将衣衫还给了她。

    菱阳县主见她眼睛红红的,长长叹了口气。

    “衣裳你自己留着吧,也许还有用到的时候。”

    计英闻言,便谢过县主,留下了衣衫。

    菱阳县主让人上了一盏安神茶给计英。

    计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让县主费心了。”

    菱阳县主说没什么。

    “吃些安神茶吧。那是五年前与你纠缠的人,凭谁再见,都会心绪澎湃。”

    她说着,看向计英。

    “那宋远洲晓得他做过伤害你太深的事情,若是他心里只当与你有仇怨,没有爱意,自然不会如此,或许连这五年都挺不过来。我听说,那位老太医几番下猛药救他于鬼门关外,重症之时,浑身扎满了针,日日夜夜辅以苦汤药,连老太医都说,但凡一个求生之心没那么强的人,都已经死了数次了... ...”

    计英从没听说过宋远洲在这五年间的事情,他自己在瑞平郡王安排他出现的时候,也只是一笔带过。

    不过这些,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如今,她已经告诉了宋远洲,她和魏凡星成亲了,宋远洲俨然是信了,所以离开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

    计英不想直到宋远洲的事情,县主也没有再说下去。

    室内安息香和安神茶的香气飘着。

    县主忽然在安静之后开了口。

    “痛也好,爱也好,于你都是真的,可我却觉得关于我的一切,都那么虚幻缥缈。”

    她的声音也缥缈了起来。

    计英抬头看过去,她又笑着回了神。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跟计英说,“回去吧,以后能安心过日子了。”

    计英看向菱阳县主,县主神情始终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她道了一声多谢,退下了。

    *

    金陵,宋宅。

    宋溪看到骑马回来的宋远洲,吓了一大跳。

    “远洲,你脸色怎么青白成这样?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宋远洲淡笑着翻身下马,尽力用最寻常的声音同宋溪道。

    “姐,我已经好了,身子无虞了。”

    “那、那你怎么... ...?”

    “我没事,我今日只是见到了英英。”

    宋溪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你见到了英英?她如何了?那计获也在吗?有没有伤你?”

    宋远洲仍旧淡淡地笑着,摇着头。

    “没有,没人伤我,他们如今过得很好。英英嫁人了,也有孩子了,她过得很好很好。”

    宋溪惊愕地不知如何回应。

    宋远洲却仍旧笑着,“他夫君一定比我对她好的多,英英那么幸福,真好... ...”

    他说着“真好”,却禁不住捂住了胸口。

    胸口闷得厉害,又疼得厉害,绞痛着,把所有的悔恨都搅在了一起。

    宋远洲不禁想到了魏凡星。

    难怪魏凡星说,那些罕见的花木是一个人告诉他的。

    原来,是他的妻子。

    宋远洲捂着胸口止不住笑。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当初郡王让他选人的时候,他为什么就选了魏凡星一同造园呢?

    魏凡星的每一处景致里都透着那姑娘的气息,他又该怎么同魏凡星相处?

    他不知道魏凡星知不知道他和英英的事情。

    如果英英没有告诉魏凡星,那么他也不会说。

    只要她能过得好。

    宋远洲紧紧攥住了胸口的衣襟。

    痛意令他站不住,弯着腰倚在了廊下的柱子上。

    ☆、第80章 第 80 章

    从日落到日升又到日落。

    光的影子在房中青砖上, 渐长渐短又渐长。

    窗下交椅上的人被光影路过,一直坐在那里,一天一夜。

    宋川从宫里当差结束, 就听到了消息,直奔宋远洲的宅子来了。

    宋溪站在宋远洲门口,脚步踌躇。

    “小溪, 远洲怎么样了?从前的老毛病是不是犯了?!吐血了吗?!”

    宋川急的额头冒汗, 宋溪连忙摇了头。

    “没有, 川哥, 远洲身子没事,就是... ...就是他一直坐在窗下, 一天一夜了,没动分毫。”

    宋川闻言, 这才冷静了下来。

    房前屋后静悄悄的。

    “他这是... ...一时想不过来吧?”

    宋溪低了低头。

    “其实我们早该想到, 五年过去了, 计英很可能嫁人了,只是远洲他心里... ...我不知道怎么开解远洲, 他也说他没事,怎么可能真的没事呢?”

    宋川摆了摆手, 让她不用说了。

    五年前的事怎样, 这五年间宋远洲又是怎样, 他们也是晓得的。

    他们晓得,宋远洲从没有那一刻忘记那个姑娘。

    他坐在窗下一动不动是痛苦无助悔恨,而这些都是因为,他还想挽留, 但他如今挽留不了了。

    宋川也同宋溪一样站在了廊下不知是进还是退。

    但静默多时的房中有了动静。

    门外的两人对看了一眼, 几息过后, 有人开了门走了出来。

    不过一天一夜的工夫,房里的人就好像是被时光所摧残,瞬间瘦了下来。

    他眼窝深陷,眸中无光,在看到门前的两人时,还勉力投去安慰的神色。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宋川和宋溪没有反问,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廊下一时无话,三人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起这件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

    已经成就的事实,总是那么令人绝望。

    有鸟在静默中落在了屋檐上,探头探脑了一阵,又被莫名的紧张气氛轰走了。

    就在这时,外院忽然有了动静。

    小厮很快跑来禀告,“二爷,川二爷,大小姐... ...姑、姑爷来了。”

    宋溪皱眉,宋川立刻冷笑了一声,宋远洲只是向门口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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