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全名叫徐春慧,今年23了,是局子里资历最老的宫女。洗了整整6年的衣服,辛大娘管了这里后,才结束苦难,做了一名负责采办和物资分配的调度。她对辛大娘的感激之情毋庸多说。

    此次有整整三天的时间在宫外逗留。一到了宫外,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一个靠近御南街的叫“兴和”的客栈。进了客栈,徐春慧就拿出一张纸,交给兰语蝶,纸上列着一对物件的名字,她让兰语蝶对照这些将东西购齐。

    兰语蝶进宫一年,第一次有机会出宫。出得宫来,就好像被囚禁在暗室的小鸟突然看到了蓝天,就差摆脱那一层牢笼。现在突然被告知,可以单独行动,不由下意识问:“姑姑,为什么让我一个行动,你不怕?”

    徐春慧一来脾气比较温和,二来,这是辛大娘刻意交代的细节,虽然也有些忐忑,但是还是笑着说:“怕?怕什么?”

    兰语蝶不答。

    她就说:“怕你从此不回来?”

    兰语蝶一笑,心意不言而喻。

    徐春慧笑了,说:“我观察过你,你不是那种会弃我不顾陷我不义的女孩子。虽然有一点儿不知道脚下的路该往哪里走,但是关系到别人的利益,你还是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兰语蝶心中感动,说:“姑姑,您这么说真的是太抬举我了。”拿起那张纸将上面列下的东西详细看了看,除了120根长短不一的竹竿以及大小总计150个木盆以外,就是皂角球和生粉,以及配料各不相同的胰子。

    徐春慧特别交代:“别的尚且罢了,只这几种胰子,就在一个叫“琪雅”的铺子里有售。这些胰子当中所含香料品种各不相同,分别是主子们准备的。主子们个人有个人的喜好,不管尊卑,要求都很高,实在容不得半点差池,否则会多出很多事端,知道吗?”

    兰语蝶说:“姑姑,既然这么重要,你何不同我一起去,免得弄错了。”

    徐春慧笑着说:“我有我需要做的事情啊。琼玉宫的雪妃娘娘喜欢淡雅清新的香料品种,碧华宫的珍妃娘娘喜欢馥郁芬芳的香料品种,永延宫的三位主子有的需要香气味儿似有似无的,有的则觉得衣物清洗之后,要暗藏芬芳,让人近之便生幻想。这些东西我都得去更为高档的地方,挑选查看之后再做决定。如果你的事情也需要我去做的话,那我的事,我就做不完啦。”

    说完了,她还是很用力握了握兰语蝶的手,诚恳道:“小蝶,我奉大娘的命令将你带出来,真的还是要将你带回去的。你既能体恤我的苦衷,相信不会有负我信任。”

    兰语蝶这才欣然,笑着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连累姑姑的。”

    在兴和客栈斜对面,一个茶楼的二楼,禁军统领何慕华被伙计带到“竹韵”雅间门前。

    伙计推开门,何慕华进去,见到里面的人,恭恭敬敬行礼:“上将军。”

    司空长烈请他坐。

    “张恭权那儿的礼,都已送到。女官们的打赏,也由张恭权代为转呈。一切通融得都很顺利,现在,那位兰姑娘可以偶尔出宫,而今天,正是她的出宫之日。”

    司空长烈听了,颔首称赞:“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

    何慕华忙道“能为大将军效力,是属下的荣幸。”

    司空长烈点头:“这家的茶是贡品,很不错,慕华你尝尝。”

    何慕华把杯子端起来,品了一口:“果然不错。”又吃了几口点心,啧啧称赞几句。聊着闲话,不一会儿,他们散了。

    司空长烈从茶楼里出来,一个小厮疾步赶来,附耳几句。司空长烈混迹人群,不一会儿,便看见正要去琪雅买货的兰语蝶。

    兰语蝶什么都不知道,进了铺子后,将竹竿和木桶都定下去。琪雅铺子里专门给宫里面准备的香胰子都有现货,店主看了单子,就让伙计包好并即刻差人将胰子送去兴和客栈。

    事情办好后,已经近酉时,太阳西沉,兰语蝶一路观着街景准备回去。走到东城渡口,看到有买风车的,兰语蝶一下子想起乡间自己的爹娘,小时候给自己做风车扎风筝的事情来。

    当初为了生计,拼命投靠进明府,正好碰到回来省亲的明妃,那等富贵,以及如天上仙人降临般遥不可及的**,一下子抓住了心。

    而千帆过尽,坎坷吃遍,兰语蝶这才发现:能和爹娘在一起,自由自在享受人间普通的快乐,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买了个风车,付了五个铜钱,兰语蝶满腹心思往回走,没留神,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身体好结实,好像一堵墙,又好似一座山,兰语蝶根本站不住,一跤往后跌去。腰间随即一紧,又被人捞住。

    身体紧张,她下意识便要叫喊,嘴唇被一根手指点住。

    抬目看见一张熟悉无比的脸!

    司空长烈“嘘”了一声,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条深巷里。

    曾记否,在那个春寒料峭的季节,他们相遇?

    她情窦初开,懵懵懂懂时开始一路追随他!

    流淙的杨柳,白麓的山水,都是属于他们的记忆,兰语蝶情感大动,猛地往前扑去。

    “上将军!”

    司空长烈胸口一暖,人已入怀。他撑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一只落在后背,一只轻轻摩挲她堆云的秀发。

    “你还是想我的,对不对?”

    司空长烈很惭愧:“最近事情好多,并没有特别去想。”

    “你说谎。”兰语蝶搂抱着他的腰,抬起脸。

    这张脸,梨花带雨。

    司空长烈满心纠结,最后还是将她轻轻推开:“小蝶,你听我说,我和你已经没有可能了。今天,你还有机会出宫,而我,也能够看见你,只为了一件事情:我想帮助你,摆脱现在的困境。”

    “我现在的困境,就是我喜欢的男人,始终不愿意真真正正说一句‘爱我’。”

    “我可以帮助你得到更加难得的宠爱。”

    兰语蝶心有点凉:“说到底,你也拼命想把我往王权推……”

    司空长烈沉默,片刻道:“这是对你而言最后的出路,也是最好的出路。”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兰语蝶用力吸吸鼻子,才勉强控制,不让它们当着他的面掉下来。“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鹰王殿下才不会将我留在浣衣处呢?”

    “从现在开始,听我的,跟着我做,即可!”

    根据辛大娘的安排,兰语蝶在第三天日落之前和慧姐汇合即可。所以,在多出的两个晚上和两个白天,兰语蝶尽可以放心大胆和司空长烈在一起。

    首先,司空长烈要破解的,便是中秋明妃计划失败之谜。

    “明妃最大的失误,就是自以为可以把握殿下的心。实际上,这恰恰是殿下最讨厌的。殿下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儿远,但是,如果想要在他那里得到什么,直接说,会比回旋往复地算计好上很多。譬如,明妃想要的,不过是旧日在明华宫里的恩宠。依照殿下的心性,只要她提出来,不过分,殿下十有八九会答应。这是其一。其二,瑞祥郡主并不那么容易复制。”

    这是第二天的清晨。司空长烈将兰语蝶带到一匹马旁边:“骑骑这匹马吧。”

    兰语蝶不明所以,还是听话上了鞍桥。司空长烈骑另外一匹,他们先并辔而行,接着一前一后策马驰骋。从郊外,奔到山里。穿过树林,渡过小溪,来到一条瀑布的下面。

    潭水里肥壮的白鱼自在地游着,忽然,水草里又蹿出来一条红鱼。那抹红,鲜艳无比,在水中游弋,竟幻化出一片绚烂。

    兰语蝶非常激动:“长烈、长烈,我不走了,我要先抓住它。”可是红鱼狡猾,一会儿游到东,一会儿游到西,兰语蝶左顾右盼,脚下不留神,竟然滑进潭里。

    “扑通”一声,潭面被砸出一朵硕大的水花。

    兰语蝶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想也不想,拼命抱住那个她必须去依靠的人。

    司空长烈便和她连体婴一样,湿淋淋爬上岸。

    这个场景,也十分熟。

    当年第一次遇到云儿,也是这样。那会儿云儿耐不住宫中层层势力的欺压,修理了直管她的大宫女,尔后偷偷溜出宫,看见环境幽闭,四周无人,山中这潭水又十分清碧可爱,便忍不住下去沐浴。偏偏被他骑马前来,即将碰上。云儿不是个柔弱的人,恰恰相反,她心性狠决。既然免不到要被看光,她那时竟然想要杀了他。

    可是,她当时怎么想得到,她一念之间要杀的,竟然是堂堂的司空将军呢?

    将他扑下马后,亮出的刀还没碰到他,便被他手指翻转抢夺过去。腰部用力,她上他下,就变成了她下他上。

    看到她的脸,便是现在眼前这一张,噢,不!小蝶的眼神惊慌失措,云儿的眼神却是惊惧疑惑。

    但大体上还是一模一样。

    莹白的脸颊还饱含着水珠,秀发全湿了。更要命的是,她那时只有一件薄纱……

    兰语蝶的声音悠悠响起:“上将军、上将军。”

    司空长烈蓦然从遐想中惊醒。

    他迅速与她分开。迥异之感仍在,兰语蝶面红过耳,他也尴尬到不行。

    “呃——”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解释。高起的太阳晒得衣服都快干了,他才面红耳赤站起来:“这儿石头很多,很滑,下次小心点。”

    兰语蝶鼓起勇气跟在后面:“其实,刚才我并不介意——”

    司空长烈转身打断:“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下午回去,我就交代了你。”

    这件事,是射箭!

    “瑞祥郡主文采一般,如果模仿她去临摹黎夫人的桃花小楷,或是吟诗作赋,都很难长久留住圣心。想要让殿下觉得,你才是最像郡主的那个人,你得会武。修炼内力,非一朝一夕能成。兵器、步伐,没有根基,也没有效果。射箭是唯一可行的。”

    但是,云儿的手劲可以开五十斤的铁弓。兰语蝶手无缚鸡之力,最小的弓交给她,也只是稍稍拉开弦而已。因此,从提弓,到拉弓,再到终于可以将箭顺利地射出,整整花了三个月。

    桃花早就落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池摇曳、点点如天上星辰的水莲花。

    永馨宫的烟云阁,韩琳琳正在精心梳妆。此时已经是亥时,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碧钗一边为她插两边对称一共六支祥云白玉簪,一边低声道:“美人,真的要这时候出去?岳婕妤明里暗里的刺探了好几次,连雪妃娘娘那儿都有所耳闻。宫里面传言不好,美人不怕对自己有所影响吗?”

    说着话,簪子都插好了。碧钗最后将几根细细的银丝带在头发上仔细地系好,长长的带子从头顶上一直延伸下来,顺着漆黑的头发披散在后背上。两个小宫女将一件白绸银纹团花的外衣取来,韩琳琳穿好,对着镜子再照照,满意地抿嘴一笑,开门走出去。

    碧莲池边的赤霞苑,今年的枫树长得特别好,虽然还没得霜染,但云片一样的树冠层层叠叠,在其中练舞,别有一番风趣。

    不过,她也不单为了练舞。

    殿下有夜游的爱好,满宫上下,大约也只有曾在白麓受过临幸的她方才知道吧?整整一年再未得到宠幸,这复宠的机会,说什么也得自己争取才是。

    而这一赌,赌了近乎三个月,方才真的有了收获。

    寂静的夜里,飘浮着荷香的荷花池边,层层密密的枫叶中,伴随着浅浅的歌声,一个柔美的影子翩翩起舞。

    余光中看到一抹白影出现,她也没有停,反倒是将眼睛微眯起来,完全沉入自己的梦想世界。

    鹰王驻足等了很久,最后一把搂住她:“小机灵鬼,敢在孤面前耍诈?”

    韩琳琳乜斜着一双妖媚的眼睛:“那殿下,接还是不接呢?”身体一沉,被他猛地扑在身下……

    后来五天,他们皆在这里夜会。

    鹰王身边的人自然口紧,但是韩琳琳日日披着一身雾水回来,和她同住永馨宫的岳影珊岳婕妤怎能一点儿察觉都没有?

    月尾,鹰王摆午宴与众嫔妃同乐。席上,鹰王道:“琳琳聪明伶俐,入宫时间也长了,四品美人略委屈了她,从今儿起,便封她三品的婕妤吧。”

    岳影珊一听,立刻叫道:“殿下,这可不行。”

    杨秋鸾、林紫双,一个是二品的修仪,一个二品的修容,和她同气连枝,这会儿都吓得连忙停箸。

    鹰王问:“为什么?”

    岳影珊撅着嘴说:“殿下,你用‘聪明伶俐’加封韩美人,那臣妾觉得,自己也挺‘聪明伶俐’的,却依然还是婕妤,没有晋封,岂非表示,在殿下的眼睛里,臣妾根本就是个愚钝粗傻的人?”

    杨秋鸾、林紫双闻言,不由抿嘴一笑。

    鹰王也笑了:“她是婕妤,你也是婕妤,但是永馨宫内,你才是尊位。”

    岳影珊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还忿忿的。

    长孙清涟瞧瞧鹰王,又对她说:“岳婕妤,殿下赞扬韩美人而已,并没有贬低你。你不要断章取义,平白坏了兴致。”

    她一开口,雪妃便要讲话:“殿下,臣妾也觉得自己不太‘聪明伶俐’,譬如,大晚上出去,在荷花池边练舞这样的事情,臣妾便不会。”

    鹰王一听,脸有点热:“雪儿,孤就是封个‘婕妤’而已,这也不行吗?”

    “加封‘婕妤’,得韩美人做了什么足以让各宫姐妹信服的事。但她就去荷花池旁边跳了几夜的舞,这等理由,别说岳妹妹不服气,臣妾仔细想想,也觉得灰心没趣。”

    席上的气氛顿时冷了。

    鹰王一口喝干了酒:“你们先吃着吧,孤宫里还有事。”起身走了。

    长孙清涟慌忙站起来行礼,等他走远了,坐下来,忍不住埋怨:“雪妃,那到底是殿下,你怎生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雪妃端着杯子:“殿下便可以不讲理么?”

    长孙清涟拿她没奈何,只得闭嘴。

    雪妃又说:“韩美人好好的,正常方式获得圣宠,封个‘婕妤’也无不可,搞那些妖里妖气的旁门左道,此风断不可长。”

    杨秋鸾瞧瞧林紫双,林紫双又看看岳影珊,大家都异口同声:“雪妃娘娘明鉴。”

    独韩琳琳坐在边席,加封不成,又遭众人奚落,涨红了脸,如坐针毡。

    回到烟云阁,韩琳琳一脚将拦在面前的一个凳子踢开:“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碧钗道:“美人,就这样罢休了吗?那么多人攻击你一个,分明就是看你好欺负啊。”

    韩琳琳侧目看她:“那你说,该怎么办?岳影珊是婕妤,林紫双是修容,杨秋鸾是修华,她们还有雪妃娘娘撑腰,她们一起打击我对付我,我能怎么办?”

    “事在人为,只要美人尽心,怎会有做不好的事呢?”

    韩琳琳凝神想了一想:“那依你,我可以怎么做呢?”

    碧钗笑了笑,凑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韩琳琳听完了,颇为迟疑:“这能有效吗?”

    “美人请仔细想想,鹰王每夜都能在赤霞苑看到美人在舞蹈,美人的风姿,势必让鹰王极度难忘,从今天开始,美人突然不去了,又突然生起病来,鹰王怎么能不歉疚不着急呢?说到底,加封是鹰王主动提出来,又被迫放弃掉,而殿下心里,又确实喜欢美人的呀。”

    韩琳琳还是不放心:“我怎么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呢?”

    碧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就更应该试一试,鹰王对美人用心不用心,一试便知。”

    韩琳琳忍不住怦然心动:“也罢,你伺候我这么长时间,也算细致周到。我就姑且听你这么一次。”

    这一夜,韩琳琳没有再去赤霞苑,而从第二天开始,韩琳琳称病在床,连早晨给王后的请安都让碧钗代劳。长孙清涟一开始觉得这韩美人还真是矫情,不就是没加封她“婕妤”的名分吗,这么快就把脸色扔出来。但是,等太医前往诊治之后,反馈的消息却让长孙清涟大吃一惊。

    太医说:“韩美人连续数日在最为霜重露冷的时刻外出,寒气袭体过重,导致气血不调的重症。”

    长孙清涟急忙问:“具体症状如何?”

    “初时只是体虚,但几日之后就会出现月信不止。”

    “那岂非很伤身?”

    “诚若娘娘所言,正是如此。”

    回到太医院后,太医给开了个方子。每日按照方子,有专人抓药煎好,然后由太监送到永馨宫。

    韩琳琳端起药碗,问碧钗:“这是调气补血的良药吗?”

    “当然了。”碧钗笑着道:“奴婢做事,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面有红参,有鹿茸,都是选的上好的材料,娘娘快服了,不要浪费。”

    等韩琳琳发现自己真的体弱发虚连续半个月月信不止时,一切都已经晚了。碧钗对于她的责问和叱骂并不争辩,只是从门外传来一声高呼:“雪妃娘娘驾到!”韩琳琳怒极欲狂的姿态才有所收敛,她看碧钗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气愤不消,一脚踢过去,让碧钗跪倒在地上方才罢休。

    随同雪妃一起进来的,还有岳影珊。正所谓狗仗人势,说的恐怕就是那个贱蹄子的嘴脸。雪妃走在前面,岳影珊跟在后面,前者一贯下巴抬得高高的,看不起人的样子,后者则神采飞扬,就差像狗一样摇头摆尾了。

    韩琳琳知道被算计了,但是具体这算计从什么时候开始,内中细节到底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于是恶狠狠地盯着雪妃,连必要的请安都免了。

    岳影珊却不准备放过她:“韩美人,想胆大犯上?雪妃娘娘驾到,你居然不请安?”

    韩琳琳没法子,只好行礼:“见过雪妃娘娘。”

    雪妃看看跪在一旁的碧钗,再看她:“为何责打宫女呀?”

    韩琳琳道:“她骗臣妾喝错药,所以臣妾责罚她?”

    雪妃问碧钗:“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钗方才一声未哭,被这么一问,顿时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大哭起来道:“奴婢只是按照太医院开的方子伺候美人服药,美人自身身体欠佳,非说成是奴婢的错。求雪妃娘娘做主,奴婢真的冤枉啊。”

    韩琳琳气愤地伸出两个指头掐她的脸:“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你还敢喊冤?你还敢喊冤?”

    雪妃看看两边,两个宫女立刻冲上去,将韩琳琳架起来从碧钗身边拖开。

    韩琳琳一边拼命挣扎一边伸脚乱踢,雪妃大喝一声:“够了,韩美人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本宫做主,要对你施以杖责。”

    等韩琳琳总算安静下来,她挥挥手,让碧钗,以及跟随在身侧的一众宫女太监都退出去。鸣玉浮香见识到刚刚韩琳琳的疯狂,对主子的安危有所担忧,雪妃笑着对她们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鸣玉浮香这才也跟着众人退出去。

    所有的人都站在廊下三丈以外。

    雪妃这才走到韩琳琳身边:“你知道,本宫让太医院给你诊错病配错药了,对吗?”

    韩琳琳面白如纸:“果真是你!”

    雪妃冷然以对:“是本宫,都是本宫让人干的。”看着韩琳琳因为愤怒而变得赤红的双眼,她反而展露出非常妩媚的笑容,“可是,你能怎么样呢?告诉王后?王后自身难保。告诉鹰王?别说这样一件小事情,就算你为了本宫的做法赔上了性命,鹰王根本就不可能为了你,惩罚本宫。”

    韩琳琳浑身寒意陡增,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鹰王绝对不是你说的这般无情无义,他若知道,绝不会坐视不理。”

    “鹰王今天在承明殿有一场午宴,午宴结束之后,整个下午都会没事。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去晋阳宫,找鹰王,然后说明前后始末。咱们可以赌一赌,是本宫会因为此事受到鹰王惩罚呢?还是你因为此事反而被打入冷宫?”

    韩琳琳嘴唇翕动,想接下去,偏偏心虚。

    雪妃有恃无恐:“进宫这么久了,想来你也知道,明华宫这么大,众姐妹人也很多,殿下偶有心猿意马,也算不得什么。但是,他终究有一颗心,而这颗心在哪里,今时今日,你终于懂了吧?”

    韩琳琳脚下打了个趔趄,双手连忙扶住身后的桌子。

    雪妃亦步亦趋,贴在她身前不足两尺处:“这个道理,你在白麓勾引鹰王那会儿就应该懂。任何人,都只有一颗真心,而这颗真心,只会让明华宫有一个主人!而你太笨,又蠢,明明就是个小校色,偏偏总要出头想抢本宫的风头!”

    “那、那你想怎么样?”

    雪妃恢复仪态万方的样子,高傲略有些超然:“其实呢,本宫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要将你逼上死路,刚才讲的道理,你若懂,一切都还好说!”

    “如果臣妾不愿意呢?”韩琳琳太不甘心了,咬牙问。

    “那你就在这烟云阁一辈子病下去吧。”

    这件事后,韩琳琳固然彻底输了,东明宫,杨秋鸾、林紫双以及刚过来不久的岳影珊,也人人自危。

    杨秋鸾当先说:“我们姐妹三人进宫,原指望能凭才貌获得鹰王的宠爱,纵使不是三人一起得势,至少能有一人抓住鹰王的心,然后照顾到其他姐妹,获得宫中稳定的地位,以求我们各自父亲的地位稳固。现在看来,这个愿望简直和肥皂泡一样软弱得不可靠。”

    林紫双说:“素来只是听闻殿下颇为刚毅,并未听过他专宠的事,但是雪妃娘娘如此专横跋扈,殿下却真的不管,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岳影珊是唯一还能笑出来的:“鸾姐姐,双姐姐,我看你们都多虑啦。像现在这样,凭借雪妃娘娘的提携在宫中占尽优势,时日久了,自然会让我们的娘家得到好处,不是挺好的吗?你们担忧什么呀。”

    “仰人鼻息而已。”杨秋鸾到底见识远些,“说起来我和双双都是九嫔中人,但是上面有金、余、张三人,下面连韩琳琳也被收服了,谁知道我们当中谁又会得到雪妃的永久信任呢?就这样掌握在她的手里,那不等于将命拿出来放在盒子里?别说我们,就是我们的父亲,也间接成了她股掌中的人,生死不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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