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鹰王来到昭阳宫。

    兰语蝶也不迎驾,只穿着一身轻柔的绸衣,脚上趿着一双绸布绣花的软鞋,脚晃啊晃的,在房间里对镜梳头发。她的头发很长,乌黑油亮好像瀑布一般。鹰王独自走到她身后,伸手挑起一缕来,放在鼻尖轻嗅。好半天,兰语蝶也不回头,也不说话,鹰王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横抱在手上。

    兰语蝶这才和他四目相对,鹰王很快亲亲她,温柔地问:“怎么啦?有事让你不开心吗?”

    兰语蝶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心里害怕。”

    鹰王坐下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说:“你说的是白天在红枫苑为一个宫女和雪妃争执的事?”

    兰语蝶微露惊讶,说:“你怎么知道?”

    鹰王笑起来,将脸凑在她脖子那里,一边亲吻一边说:“不管什么事,但凡孤需要知道的,都一定会知道。”

    兰语蝶知道他心里偏袒自己,顿时戒备解除,伸手抱着他道:“那你怎么处置呢?会不会治我的罪?”

    鹰王“嗯”了一声,挪开脸,看着她说:“治,该治什么罪呢?”

    兰语蝶扁扁嘴,说:“我怎么知道,我的位份最低,该怎么办当然是你,或者王后她们说了算。”

    鹰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让人去知会王后,让她按制对你施以惩罚。”似真亦假的态度,让兰语蝶忍不住嗔怪。

    当晚无话,第二天,鹰王早早去玉藻殿。兰语蝶懒懒地又赖了一会儿床,才起来洗漱梳妆。用完早膳,刚刚准备在院子里散会儿心,闻报:内宫局掌事太监张恭权带人来了。

    兰语蝶没反应过来,让身边的怡香和小蟾出去探看情况。怡香和小蟾这两个宫女,以前没有跟到正经的主子,别说是张恭权这样的品级比较高的大太监,就是一般公公或者姑姑面前,都是低头敛目,大气不敢喘一口。但是,现如今不一样了,世易时移,人前人后,她们也忍不住抖擞起来。

    而那张恭权也是个惯于看风向的,看见两个宫女走出来,立刻满脸堆笑对两个宫女说:“二位,云妃娘娘可在里面吗?”态度之亲切,语气之热情,叫两个姑娘心中大为受用。

    怡香说:“娘娘正有空闲,公公请。”和小蟾一起,将张恭权引进去。

    张恭权看到云妃坐在堂前,立刻上前行礼,口称:“奴才张恭权,见过云妃娘娘。”

    云妃轻轻“嗯”了一声,命道:“起来吧。”

    张恭权口称:“谢娘娘。”站起来,依然半躬着腰身,接下去说:“奉大总管的命令,给娘娘新增一名宫女。”说着,让人将宫女带进来。

    云妃一看,就惊喜地站起来,叫道:“欣茹!”转脸对他说:“张恭权,是王后让你办这事的?”又随口说:“本宫以外,会是三庭局将人送过来呢。”

    张恭权笑着说:“回娘娘的话,三庭局只主管其所下辖具体事务,涉及各宫当中人员的调派,那是奴才的分内事。”

    云妃心情很好,立刻夸奖道:“那很好,不管是谁替本宫想的,总之人送来了,本宫就很开心。”

    张恭权更是笑得谄媚,低眉道:“只要娘娘喜欢,奴才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等他走了之后,云妃一把抓住欣茹的手,笑着说:“欣茹,我们终于又在一起啦。”

    欣茹也很高兴,说:“是啊,从今天起,我终于可以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也不用起早贪黑去做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粗活重活累活。”

    两个人坐下来,云妃很感慨地道:“说起来,在这宫里,和我渊源最深的,最终还是你。从白麓咱们相见,然后又分别进宫。我进了浣衣处,你也在那里。我去了菁华局,你也进了。现在在这昭阳宫,我是妃子,你是宫女,但是私底下,我一定会将你当姐妹一样相待。”

    她最后的话倒是提醒欣茹了,欣茹见自己竟然和妃子平起平坐,被人看见,又是一大话柄,连忙站起来。

    云妃一愣,说:“怎么啦,欣茹,不高兴我这样和你说话。”

    欣茹低着头道:“云妃娘娘,奴婢谢谢您对奴婢这么厚爱,但是,毕竟您是主子,这般坐着没有规矩,奴婢怕、奴婢怕……”

    “怕什么!”云妃已经被鹰王宠爱得没了任何戒心,想怎样就怎样,站起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在我这里呀,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有了什么会被别人议论,总之,最后都会没事的。”

    “真的吗?”欣茹目露惊喜。

    云妃点点头,非常自信地说:“那是当然的啦。”说着话,她将怡香、小蟾以及宫里的执事太监小连子都叫过来,当中宣布:“欣茹是本宫曾经的好朋友、好姐妹,现在终于能够和本宫团聚。以后在昭阳宫,你们要好好待她,她若高兴,本宫自有好处对待你们。”

    怡香看看小蟾,小连子眼观鼻鼻观口口心,一群奴才们心中滋味不一,齐声回答:“是,主子!”

    命运就是这样奇妙,曾经只是琅山嬗溪边一个乡间女孩,因为相貌不俗,为掌权者所看重,然后就辗转成了可以站在权力顶峰的人物。而一个同样平凡、生命中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的女孩,只是一次随意地交换,从此和那个注定会进入中央权力集团的女孩有了别样密切的联系。

    过去多少个黑暗无助的日子里,如何能想到还有今天这样的境遇?云妃亲自看着欣茹换上质地上乘的宫衣,笑眯眯说:“你看,悉心打扮过的你,也是个大美人儿嘛。”

    欣茹红着脸说:“娘娘,在您面前,我可当不起这样的赞誉。”

    云妃笑了,伸手拣过一支蓝宝华胜为她插起来。当日能被选上去白麓献舞,五官当是不俗的,如今被云妃捧着,宫里的柔云粉、玫瑰胭脂、波斯蛾绿都尽她取用,精致白皙的脸上,峨眉淡扫,眸转珠辉,再配上做工细巧的宫衣以及如此华丽的首饰,埋没在底层的欣茹,竟然如同春风中的杏花,娇嫩十足柔媚十足地颤巍巍开放啦。

    怡香和小蟾都颇为妒忌,嘴上却赞美:“欣茹姐姐,你这样一打扮,可真好看。”

    欣茹对着镜子照了很久,也忍不住陶醉。

    云妃牵着她的手道:“没事的话,再和本宫去园子里走走吧。”

    欣茹含笑说道:“是,娘娘。”

    且说菁华局里三个宫女:苏涵英、于倩雪和玉雅雯,自打欣茹被撺掇着闯入红枫苑,然后居然直接被调入昭阳宫,三个人的心,在本来就不平衡的状态下更增添了浓烈的不甘。

    这日,排练《凤舞九天》得了个空挡时间,三个人就结伴到御花园转转。一边走,于倩雪当先发牢骚道:“这到底是什么世道,莫名其妙来了一个兰语蝶,眨眼功夫变成了云妃娘娘,又硬插进来一个欣茹,现在也成了昭阳宫里的红人。感情这宫里面,真正有前途的不是咱们这菁华局,而是三庭局里面最末等的浣衣处。想要一飞冲天,必须先在那里面呆着,待啊待的,机会和好运纷纷就会来到。”

    苏涵英问玉雅雯:“雅雯,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欣茹不是你怂恿了去见王后的吗?怎么见了王后,没见她倒霉,反而飞上高枝啦?”

    玉雅雯没接话,只是重重叹了一声。

    于倩雪心急,追问:“你知道什么,赶快说呀,别装深沉故意吊人的胃口。”

    她这才道:“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总之,问题还是出在那个云妃身上。”

    “兰语蝶?”苏涵英和于倩雪齐声问。

    玉雅雯连忙伸出一根食指,点唇道:“嘘,别这么大声。”警惕四顾,没看到任何人才接着说:“我一直在怀疑,当初为什么燕掌制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浣衣处的女奴破格给调进来。”

    “为什么?”苏、于二女又叫起来问。

    玉雅雯照例看看四周,然后才说:“原因还是在兰语蝶,也就是现在那位云妃娘娘身上咯。我猜想,这位云妃娘娘在进菁华局之前,就已经是受到上面重视的人。”说到这儿,她提醒二人:“还记得第一天我告诉你们,兰语蝶霓裳阁里收到的那些衣服首饰?”

    苏涵英和于倩雪连忙都回想了一下。

    苏涵英先反应过来,说:“你是说……”

    于倩雪也有所领悟,说:“那些东西并不是兰语蝶自己带过来,而是——”

    玉雅雯点点头,说:“应该都是当时已经看上她的鹰王赏给她的。”

    “所以——”苏涵英和于倩雪异口同声叫起来。

    “不错。”玉雅雯知道她们想说什么:“那天在桥边将我们弄晕的,要么是总管太监汤公公,要么就是御林军何统领。”

    苏涵英和于倩雪闻言脸色雪白,冷汗涔涔从后背上流下来。苏涵英说:“看来,我们根本就是太大意啦。”于倩雪说:“以为只是什么不起眼的小角色,没想到惹上了最不能惹的人。”

    苏涵英甚至担心:“如果欣茹在云妃娘娘面前挑拨,云妃娘娘又添油加醋说给鹰王听,那我们……”

    “是啊。”玉雅雯目露无奈,心里也前所未有的沮丧说:“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今天还都是自由身,保不定那天就一起进火坑呢。”

    三女立刻悲戚起来,玉雅雯尤其后悔,不该听岳婕妤的话,还让欣茹去王后面前去说《凤舞九天》出乱子这种事情。

    正在这时,也在园子里散布的昭阳宫人众从侧面的土山上下来。云妃在前面,意兴高涨,并没有注意菁华局的这三个人。但是欣茹受她们欺压,对她们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尤其是这次,玉雅雯她们陷害她在先,后来,更是几乎要将她陷入死地。云妃这个赌注,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玉雅雯让自己去见王后,其目的,不就是要借王后或者雪妃的手让自己万劫不复?当日在红枫苑,雪妃的话犹在耳边:“现在就将这个胆大的奴婢给押到矩正院去。蛊惑云妃,扰乱宫廷,即刻杖杀!”她那时几乎吓得当场昏厥。现在,仇人相见,当是分外眼红。欣茹立刻扯扯云妃,轻轻叫:“娘娘、娘娘!”

    云妃尚且没有回过味来,欣茹只有明说:“那三个宫女,就是当初要害我的。”

    云妃立刻露出诧异的表情。

    欣茹便把当日的事情飞快说了:“那日扰乱‘凤舞九天’的根本就是奴婢,是她们三个人故意设下的圈套,想借贤妃娘娘的手将奴婢重新发回浣衣处。后来,贤妃娘娘没有管这事,她们更是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居然让奴婢冲撞王后娘娘去。后来的事,娘娘都知道了。”

    云妃似乎还有些想不通,但是拗不过欣茹请求,派小连子去将苏涵英等三人给叫过来。

    苏涵英等三人一听云妃娘娘有请,顿时都吓坏了。急急忙忙走过来,不用人说,三个人一起跪倒道:“奴婢、奴婢见过云妃娘娘。”

    欣茹连连暗示。

    云妃便道:“你们三个抬起头来。”

    苏涵英、于倩雪和玉雅雯都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未敢抬头。这可让云妃抓到把柄了,立刻俏脸一沉,大怒道:“大胆,本宫说话,你们居然听不见吗?”“哦——”了一声,她继续发难:“本宫知道了,想来你们三人一向自恃甚高,曾经看不起本宫,现在也依然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说着,命令小连子:“你去,替本宫一人赏十个嘴巴。”

    小连子立刻走上去,“噼里啪啦”一顿耳光打过去。欣茹如今是云妃身边的红人,得罪了她可不就是得罪云妃一般?这一人十个共计三十个耳光,小连子可是一点儿都没含糊,结结实实打下来,苏涵英、于倩雪和玉雅雯,均嘴角绽裂,口鼻流血。

    三个人还能怎么办?识相的,只能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奴婢从未有过对云妃娘娘不敬之处,还请云妃娘娘饶命、请云妃娘娘饶命。”

    欣茹又对云妃低语几句,云妃想了想道:“也罢,看在曾为昔日的情分上,这件事本宫就放过你们。但是,那日贤妃娘娘在菁华局观看《凤舞九天》,到底是谁先跌倒,让你们有机可趁栽赃给欣茹,现在你们需将实话说出来。”

    苏涵英等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真情。

    欣茹忍不住大喝道:“你们就是冤枉我,当着云妃娘娘的面,还不承认吗?”

    苏涵英道:“云妃娘娘,那天的事情并不是只有奴婢们三人知道,而且、而且……”她嗫嚅了半晌,还是鼓足了勇气说下去:“而且第一个指正是欣茹撞倒人的,也不是奴婢三人啊。”

    欣茹气得脸发白,道:“不是你们三个,也是你们三个设计的。要不要一起到菁华局对质呢?”

    于倩雪口快,嘀咕道:“对质就对质,吓唬谁呀!”

    云妃立刻听到了,瞪着眼睛说:“大胆,你欺负本宫不敢去菁华局追个究竟?”

    玉雅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直起身子道:“云妃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云妃还不知道她的口才,道:“说吧!”

    玉雅雯情知到了这步田地,怎么着也是被动,干脆义正词严道:“是,娘娘,适才您给奴婢们教训,奴婢们都领教了。关于欣茹在菁华局扰乱大型仪式用舞蹈一事,娘娘这样的做法,奴婢甚感不能苟同。其一,这是菁华局里已经定性的事情,娘娘如果质疑,就是质疑燕飞灵掌制,只是一味惩罚奴婢三人,奴婢不服。其二,如果娘娘觉得那件事情有不妥之处,想要追查,程序上,也不能对奴婢这般私自问询。娘娘应该上报雪妃娘娘或者王后娘娘,然后再由雪妃娘娘或者王后娘娘责成中枢处或者刑讯司,这才是符合宫中制度的做法。”

    云妃被指教得说不出话来。

    欣茹更是草包,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云妃看看,也没什么好说,便道:“好吧好吧,今天的事就到这里了,什么时候本宫闲了,再去找你们。”对欣茹说:“走吧。”欣茹没办法,只能不甘不愿道:“是,娘娘。”怡香、小蟾跟着,小连子一众人簇拥在测,一众人一起伺候着她回昭阳宫。

    鹰王在后宫时,依然还是会去王后处待一会儿,看看雪妃,间或再去其他嫔妃那里走一走。但是,真正能够牵动他心怀的,还是只有昭阳宫。

    冬月的头上,这一日,刚过未时,他走进昭阳宫的院子。云妃小鸟儿一样从屋子里飞出来,扑在他的怀抱里。鹰王脸上很淡的阴影一掠而过,很快,他便轻轻笑起来,揽住她,二人进了屋。

    云妃将自己刚刚绣的一方手帕拿出来,给鹰王看。只见上面绣着颇为精细的鱼戏水草,虽然不见得功力很深,但也算业余水平中不错的作品。鹰**口夸赞几句,随手将帕子放在一边。

    云妃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微露不快。

    鹰王便笑着问:“怎么啦,孤哪里做的不好,让你生气?”

    云妃拿过帕子说:“臣妾绣的真的好吗?为什么怎么听怎么看,你的夸奖都那么言不由衷?”

    鹰王笑容微微收了些,沉吟后,重新恢复满面春风,说:“孤没有这个意思。”

    云妃更不开心了,嚷起来说:“你想这么半天才说,更加是真的看不上我啦。”

    鹰王极具耐心,劝慰:“云儿,在孤心中,你做什么都是好的。孤绝非敷衍,所有夸奖,绝对都是来自于孤的真心。”

    云妃便将手帕放在他手上,说:“那你从现在开始,将这个,都随身带着。”

    “好。”鹰王二话不说,将帕子收起来。

    云妃这才罢了,眉开眼笑,如同花朵绽放。

    鹰王大为开心,将她抱过来连亲几下。

    云妃偎依在他的怀里,对刚才的事还是深有感触,轻声道:“殿下,您还是希望臣妾没事的时候读读诗书写字画画对不对?”离开他一点距离,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说:“我听其他宫里的娘娘们说,您最喜欢的是王后娘娘的知书达理,还有贤妃娘娘的多彩文艺。不管您现在嘴上说多爱我,心里面还是希望我能像两位姐姐多靠拢些,对不对?”

    鹰王被触动了心弦,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但是,这一次他可没让他心爱的云儿抓到把柄,脸上不动声色。笑眯眯的,同时用手刮着她那挺翘的小鼻子,说:“平日里太闲了你吧,总是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你,孤心中,绝对不会把你和任何人做比较。”

    云妃顿时犹如吃了蜜糖一样,心里甜甜的。

    欣茹将茶和两盘坚果仁端上来,鹰王不经意之间看了一眼,对云妃说:“张恭权给你挑的新人?”

    云妃笑着说:“是啊,殿下心里有臣妾,下面的人对臣妾才这么尽心。”

    说了几句闲话,鹰王话入正题:“云儿,你进宫已经一段时间了,家里的人,想不想做些安排呢?”

    云妃没想过这些,闻言禁不住一愣。

    鹰王道:“虽然孤认为身入富贵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如果你想父母、兄弟,也想让他们的生活得以很大程度上改变,孤非常乐意帮你实现。”

    云妃顿时内心一阵激动,跪下来道:“谢殿下隆恩。”

    鹰王俯身搀她起来。

    政务上的事情,云妃只能听鹰王说。她的父亲兰启山现在已经是花灵工府衙门的织造,鹰王恩宠,即刻起,提升为正二品龙州织造。母亲魏女珍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云妃还有一个弟弟,叫兰玉林,文武皆不行,鹰王便考虑了个闲职,让他在花灵守备衙门里做个六品游军。如此妥帖安排,让云妃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而鹰王却似还没宠爱得够似的,笑着说:“如果想家的话,孤也可让他们准备,安排你回乡省亲。”

    云妃顿时想到第一次和明月如相逢那时,省亲,不就是在看望父母的时候,让别人感受自己所承受的荣光吗?昔日明妃的光芒若还在眼前,今天,这个散发着夺目光彩的人真的就变成自己?

    她不敢相信。

    不过,事实容不得她不相信。

    要知道,当初明月如是在不得宠的情况下,硬行请旨,名义上是回乡省亲,事实上,鹰王早就知道她心怀不轨。虽然在当时的云妃眼睛里,风光无限,但是事实上,不过是绣花的枕头光在外面而已。

    云妃省亲却全然不同。鹰王有言在先,将以最高规格为她配备仪仗,如是一来,她可算是真正的衣锦还乡。

    那年要和明妃走的时候,父亲母亲都苦苦挽留,生恐她一去就不再回头。过去的近两年间,确实经历波折凶险无数,那时候,不知道父母亲的心情会痛苦难过到几何!现在,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当日的乡间小雀,如今终于飞跃枝头成了凤凰。父母兄弟得以相见,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然而,就在鹰王全心放在云妃身上,而云妃欣喜异常之时,一直在旁边伺候的欣茹突然失态,准备给鹰王和云妃娘娘擦手的一盆水尽数洒在地上。金盆落在地上的声音极大,水花四溅,将鹰王的衣角全部浸湿。

    这可是宫里面从未有过的失误。

    汤桂全闻声而来,立刻大声训斥:“怎么干事的,你?不想活了吗?”说罢,高叫:“来人!将这个大胆的奴才给叉出去。”小太监急忙给主子去取干净的衣裳。

    欣茹跪在地上,哭叫:“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又冲着云妃叫:“娘娘救我,娘娘救救我。”

    云妃立刻对鹰王说:“殿下,就是衣服湿了而已,干嘛这么凶处置人呀。”又喝止住拖着欣茹正要出去的太监们,让他们赶快停下来。

    鹰王颇有些恼火,生气道:“云儿,你太不把孤的想法放在心上啦。”

    云妃抱着他的臂膀,撒娇道:“鹰王——殿下——,你不换件衣服事情就过去啦,奴才被惩罚,可不是一件衣服这么简单的事哦。”

    鹰王道:“冲撞王驾的罪名有多大你知道吗?”

    云妃佯装不懂,满目无辜摇摇头。

    鹰王无奈道:“你呀,都像你这样,真没什么规矩可以讲咯。”吩咐汤桂全:“将人放了吧。”

    “遵旨。”汤桂全这个老太监捉摸主子心思道行那叫一个深,不仅让人都下去,还将声色都转变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温和,对欣茹道:“你先下去吧,自个儿也弄湿了,大冷天的,赶紧儿的,也去换件衣裳。”

    欣茹一脸是泪,谢恩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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