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安国闭嘴,国舅现在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另一个将军代瑞观也忍不住了:“您不和萧护商议,咱们这些人怎么能行?”

    “你就这么长萧护威风,灭自己志气!”邹国舅大怒,代瑞观也不说了。邹国舅冲口又出来一句:“他包庇钦犯,你知道他怀的是什么肚肠?”

    田品正火了:“您不说这钦犯两个字不行吗!您见过这样的钦犯没有?是他一直在维持治安!”起来拎自己放门外的马鞭子,大步走了。

    看你国舅一个人怎么弄?

    邹国舅傻了眼,余下的人有直说的:“萧护是能打仗的,让他去打张家不是更好。”有人是缓和的:“国舅,你再想想。”

    把邹国舅弄得没有办法,忍气吞声听完,送他们回去,回来大骂混蛋。袁连也叹气:“国舅爷,您现在是用人的时候。”邹国舅也来了一句郡主的话:“皇上还在……”下面的话他咽下去了。

    原本想说,皇上还在,就敢目无王法。又怕传到萧护耳朵里,他不肯发兵。邹国舅昨天看过萧护的兵,心中马上明亮。他弄这些多人来,是怕京中的官司打不赢,他的人吃亏。

    他是想?幸好邹国舅没有认为萧护会有造反的心。事实萧护要造反,肯定不会容国舅活着,也不会收留这么多的京都护卫在。

    没有办法,只能去见萧护。让寿昌郡主呆在这里不过去,郡主不肯。孤寂可怜的滋味儿,郡主昨天夜里尝了一个遍儿。没有丫头没有火盆没有人说话,郡主害怕。她恳求道:“舅舅不要丢下我。”

    邹国舅心酸上来,寿昌从小是锦衣玉食,还不会走路,就多少个丫头妈妈跟着,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国舅也不太放心。带去,又怕她又惹麻烦,抚着外甥女儿肩头慢慢交待她:“你要学着懂事,去到不要乱说话。”

    就把寿昌郡主带过来。

    走出大门,又一次见到两边士兵面上的精神抖擞,邹国舅沉默了,他认为将军们说的也对,必须拉上萧护。

    国舅本来指望有几位将军挺身而出:“我们去救!”不想大难面前,人人缩手。

    慧娘在院子里。她事情不比萧护少,少帅让她料理伤员的事,医药的事,还有饮食上的事等等。虽然有别人帮着,也是事情繁琐。

    她正在看人准备家里人早饭,很不情愿的也准备了国舅的,还有那个……人的。见国舅带着那个人进来,慧娘装没有看到,不想行礼也不想看到。

    邹国舅扯着寿昌走过来,亲切的喊她:“萧少夫人,你早啊。”慧娘只能施个礼:“国舅你好。”邹国舅此时能屈能伸,还了半礼,笑呵呵道:“不必客气。”慧娘对他笑笑,到底想说什么?邹国舅推一把寿昌:“我们又过来了,等下我和少帅议事,让寿昌外面呆着,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她。”

    慧娘心想这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谁敢使唤郡主?

    不过陪笑:“是。”喊水兰:“把国舅和郡主的早饭送来。”邹国舅哈哈大笑着道谢,这笑声太大,萧护在房中听到,狐疑:国舅怎么了?

    皇上生死未卜还大笑,这不是吃错了药?要是别人这样大笑,只怕邹国舅还要说他心中没有皇上呢。

    邹国舅满面春风的进来,满面笑容的寒暄,满面殷勤地问:“咱们今天就出兵吧?”萧护心想,原来如此。他对于国舅来没什么说的,他总是要来的,只担心一件事:“郡主在哪里?”邹国舅双手连摆:“你放心,我狠狠交待过她,再也不会给你惹麻烦了。”萧护扯动嘴角,笑得冷冷:“麻烦不怕,就是别再伤我妻子。”

    “当然当然!”邹国舅心态放平,竭力地答应着。很快将军们张阁老平江侯,还有能请来的官员们全过来,人人对萧护赞不绝口,国舅只能听着。

    小厮们守门,送茶水也不让别人送,里面有议军机大事。

    寿昌郡主一个人在外面,不愿意见到慧娘,认为她看自己笑话,趁机欺负自己。丫头,不愿意理。只看到一个清秀少年满面笑容很亲切,走到他身后:“你在做什么?”

    苏云鹤在帮着分浆子,出去贴安民告示。见是郡主,脸往下一沉:“没事!”寿昌郡主碰个钉子很没趣,知道这院子里人都不喜欢自己,走到门口看来往的人。

    隔壁有个小孩,长得真丑,鼻涕那么长。

    “让开!”士兵们搬东西进来。郡主穿的是丫头衣服,除了认识她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是郡主。

    她不依的往旁边让,让得慢了,肩头被大箱子扫中,痛得寿昌郡主哎哟一声,手抚肩头蹲在地上就哭。

    怕慧娘和这一院子里的不是好人笑话自己,哭得无声无息。

    慧娘分明看到,自己不愿意去劝。对苏云鹤小声道:“去劝一劝。”苏云鹤不愿意去,扭过身子背对过来。慧娘一笑,拍他后背:“帮你要盔甲?”苏云鹤这才懒洋洋过去,离开三步远:“你没事吧。”

    “没事,”寿昌郡主泪眼汪汪,手指在地上划着雪,轻声问:“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苏云鹤鼻子快气歪,你还不知道原因?你伤人害人吭人,还敢问原因?他冷笑:“你为什么欺负我表哥和表嫂?”

    寿昌郡主叫起来:“我没有,我喜欢少帅,我怎么会欺负他?”对慧娘看一眼,吞吞吐吐:“是我先认识少帅的,我认识在先……”

    “可我表哥不喜欢你,什么先后的!”苏云鹤走了。

    寿昌郡主如遭雷击!

    她头一回正视这个问题。

    以前袁为才明示暗示,旁敲侧击,小心翼翼,忍无可忍地都说过:“少帅也许是不喜欢。”寿昌郡主如骄傲孔雀,张开自己美丽的翅膀,只陶醉在自己的美丽上去了。

    皇上说,寿昌是京中第一美人儿。母亲说,给寿昌最好的嫁妆,最好的厨娘,最好的家人。舅舅说,让他掌兵权好了……

    他怎么会不喜欢寿昌!

    今天苏云鹤的话,深深的击中逃难的寿昌郡主内心,还是最柔软的地方。

    表哥不喜欢你!萧护不喜欢寿昌!少帅只喜欢那个女人!……寿昌郡主这一刻,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在此以前,她并没有完全心碎。她认为只要皇上母亲舅舅在,萧护迟早是自己的。只有今天,苏云鹤彻底粉碎了寿昌郡主的内心。

    她又酸又软又麻又无处不痛,呆呆蹲大门口儿,手指点在冰冷的地上,和雪冻在一处也不知道。

    慧娘烦恼,怎么还要操她的心?再次喊苏云鹤:“再去看看。”苏云鹤漫不经心回头看一眼,嬉皮笑脸:“人家作画呢,表嫂别打岔!”慧娘喊水兰,水兰早听到苏云鹤的回话,陪个笑脸:“我忙。”小螺儿赶快道:“我也忙!”

    伍林儿从旁边过,听见了道:“理她呢,别打仗人!”慧娘大喜:“哥哥去劝。”伍林儿拔腿就走:“我有事!”

    最后求到姚兴献,姚兴献是出来撒尿,被慧娘盯上。姚将军:“嘿嘿。”慧娘笑盈盈:“去吧。”姚将军:“哦哦?”

    罗氏走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推一把手上孩子:“去,喊你父亲去!”一儿一女扑过来,没有身前,先哇哇大哭:“父亲不要我们,哪一天才回家?”一人一个抱住姚兴献大腿,往外扯:“回家回家!”

    把姚兴献心疼的,一手抱起一个,都不小了,大的是姑娘五岁,小的是儿子三岁。姑娘抱着个帕子泪眼婆娑:“父亲不要我们了吗?”儿子小:“父亲喜欢野女人了。”姚兴献骂:“放屁!”

    慧娘格格笑着,劝他道:“对着姑娘不能这么说话。”

    来见罗氏:“姚少夫人里面做。”寿昌郡主被惊动,手指也从雪地里拿出来,在嘴里吹着。罗氏站她身边,也在大门上,面色难看:“我不进去!少夫人,您给我作个主。这一个人成天就不回家了!外面兵乱,晚上睡觉都听到有人喊杀人了,我要是男人不在京里也就算了,他在京里还不回家,让我一个女人怎么过下去!”

    就哭起来。

    有人吹口哨,有人嘻嘻哈哈接上话:“姚将军还有野女人在外面?”姚兴献满面通红,当着兄弟们的面认为丢足了人,才要开口,见不懂事的三岁小儿子拍手笑嘻嘻:“母亲说野女人难挡!”

    姚兴献变了脸,把女儿儿子往地上一放,过来就凶罗氏:“你怎么教孩子!”罗氏叉着腰对他也凶:“你怎么当父亲,你心里没有我不要紧,孩子们你也不要了!”

    伍思德问王源:“小王,以后要会当人丈夫!”王源骂道:“呸!你有老婆吗?”

    姚兴献又羞又愤,少帅还在房里,品级高的将军们全在议事,让他们听到以后难做人。见罗氏还在面前凶,小嘴儿跟翻倒了车似的话乱滚:“你先看自己,再问别人!严父慈母,孩子归你教!……”

    小儿子和女儿四下里看,见有一个东西亮闪闪,过去看:“哗!”是个剑上的把手掉下来,这是没用的。

    那边母亲越吵越凶:“子不教父之过!”

    伍思德又问王源:“小王,你们这京里看书的人,以后比我们这乡里人强!”舅爷们是时候就反击。

    王源是个出头取笑的人,姚兴献是个跟在后面阴阴出主意的,鲁永安是个附合的。总算能看到一个人笑话,伍思德笑逐颜开:“小王,”

    “啪!”

    “别打!”这是慧娘。她瞪着眼看罗氏和姚兴献吵,几乎要拍手叫好。同时幻想自己这样和少帅吵,少帅只会“啪!”

    一巴掌。

    才想到这里,姚将军的一巴掌就甩在罗氏面上。慧娘急忙来拦,还是中了。罗氏不敢相信的看着,当着众人她也爱面子。又加上最近醋意酸重,泪水涌上来手捂着脸看萧少夫人,看院子里别的人……

    不少人是一笑。男人打老婆,这算什么事儿!大家乐乐。

    罗氏悲呼一声:“我不活了!”踉跄着对着墙就撞。慧娘在她身边,一把就抱住。罗氏酸溜溜的就是她,连推带打,又扭慧娘手臂。姚兴献见到大怒,上来把慧娘拉开:“你让她去死!”慧娘急了,伸手去打姚兴献:“你怎么不拦!”

    罗氏就更生气,更要去死,更踢打着慧娘。

    别的人还没有看出来,还以为这是笑话,不少人互相嘻笑,打算等一下好好取笑姚兴献。伍林儿瞅着不对:“哥,这婆娘怎么打妹子?”扯开大嗓门儿:“姓姚的,你眼睛里没有舅爷,还敢没有我妹子!再打我不客气了啊,我过去帮你一把手儿!”

    激得姚兴献火上来,把慧娘一把拉开,慧娘怕他动手,罗氏是个不会功夫的人,一把又抱回罗氏,怒道:“不许打人!”

    “十三,”萧护在廊下招手。慧娘丢下罗氏,飞奔到夫君身边,娇痴痴的笑:“少帅要什么?”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到少夫人对少帅的情意依恋和柔情似水。

    寿昌郡主心中如遭重捶,罗氏愣上一愣。

    萧护含笑,弯下身子给她拉好凌乱的衣衫,责备道:“人家夫妻吵架,有你什么事情。”少帅走出来也看明白了,姚少夫人向是冲着十三来的,喊小呆子十三回来。

    他笑如白日青空朗朗,寿昌郡主不能再看,冲出大门。慧娘有一只眼睛还得盯着她,无奈:“表弟,快去看看。”苏云鹤抱怨:“怎么又喊我!”没好气跟出去。慧娘更不乐意,噘起嘴。

    萧护微笑:“你安生着。”慧娘又想起来,看姚兴献躬身垂手听自己和少帅说话,她娇滴滴:“可姚将军在打人,而少夫人打不过他。”萧护笑吟吟:“不过挨几下,又能怎么样?”慧娘不依,一定要理论:“这话怎么能说。”

    萧护安慰的拍拍她,对姚兴献道:“晚上回家再说吧。”慧娘跟上,笑靥如花:“是啊,要背后教妻。”她仰起面庞,讨自己丈夫的话:“是不是,少帅?”萧护挑眉头:“我们家没这规矩。”慧娘骨嘟起嘴。

    这样子十足可爱,又是少帅夫妻当众缠绵,有人笑出声来。慧娘涨红脸,扯过萧护手摇几摇。萧护淡淡:“哦哦,”再喊姚兴献:“等你商议事,你说几句就进来。”示意慧娘放手,对她笑笑,少帅转身进去。

    慧娘得了意,走到姚氏夫妻面前去:“少帅让你不要打人。”她快摇头晃脑,姚兴献忍俊不禁,喊军中的旧称呼:“十三少,你以前没少挨!”慧娘气急败坏,想也不想,给了姚兴献一脚,还是旧日小脾气:“你怎么就记得这个!”

    罗氏左看看右看看,再回想刚才少帅对少夫人,悲从心上来,掩面就哭:“我不活了,我让你打了!”

    “十三少不知道挨了多少,看她多乖巧。以后我也打你,只怕也打好了。”姚兴献挨一脚,就把慧娘再损一句。

    慧娘气呼呼,瞪眼,想到少帅说的这是别人夫妻的事,走到厨房里拿两块点心出来,给小姑娘和小公子一人一块,不理姚兴献。

    姚将军要是劝几句也就算了,偏偏他也走过来,板起脸训儿子和女儿:“回去跪着,什么歪话都乱学!等着我回去打你。”去开会了。

    慧娘没办法,劝着罗氏回去。再回来,苏云鹤揪着郡主:“走,你不走,我踢你了!”把郡主揪回来,往廊下一放,好似放个东西。拿脚尖划一道:“你就这里坐着,出这道印我就揍你!”落架郡主老老实实呆着,果然一步不出那印子。

    厨房里陈妈妈对才进来的慧娘道:“姚少夫人怎么对少夫人动手?”慧娘想想:“她不会打人,手上没有准头。”大家不提这件事。罗氏回去痛哭也好,疑惑也好,没有人知道。

    房中会议继续,国舅以为萧护会借机提条件。而萧护关心宫里失陷的萧拔萧据和顾良能,一力要打。少帅没有二话说,就商议得很快。用一天的时间商议好,从早到晚上不停地开会,茶水饮食全送进去。

    姚兴献没有功夫回家,罗氏也不再来找,反而让人用大盒子给他送饭过来,姚将军面上有了光彩,对着伍思德吹了几句。

    第二天全体整兵,除城门上留一万人以外,别的人全带走。萧护让慧娘留下:“家中还有女眷,你在我才放心。”苏云鹤不能去,一个人生闷气。慧娘目送夫君离开,见他银盔走远,还是不住地看着。

    她手中只有一千人。萧护是计算过,他大举收复京城,能拦住张守户不能到这里来,留的人就不多。

    上午,势如破竹到了宁江侯府前,往大成长公主府门外时,遇到叛变的京都护卫和张守户拼命反扑,午后一个时辰,才和大成长公主见面。宁江侯,大成长公主,邹国舅,张阁老都嘘唏,这四个以前政见都不同,今天劫后见面,都流下泪水。

    还没有到皇宫门外,有人来报:“皇宫上空放出一个断线白风筝!”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萧护却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皇上没了。这是萧规放出来的消息。

    要是还在,会在风筝上点上色彩。没有色彩,抹上泥巴也算。白布是萧规扎在身上的,竹子和顶线是他随身所带。

    不要太大的风筝,只要能断线飞出来就行。说好的,这一天少帅进兵。就没有国舅回来,萧护也是今天出兵。

    石明也看到了,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听宫门外三声炮响,有粗亮的嗓音,是几百个士兵同时呐喊:“叛贼石明南宫复,快快束手就擒!”南宫复装作担心地笑:“现在怎么办?那个计策不行了。”

    石明满不在乎,抬一抬手。南宫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宫门外的萧护正问邹国舅:“哪一位先打宫门?”邹国舅见到宁江侯和大成长公主后,对萧护不太客气了,皱眉:“你不打谁打?”他和宁江侯都暗暗惊心,不过一天时间,萧护就攻到这里,可见他以前是不想出兵!

    至于后面的追兵别有人挡,他们都不看,只看萧护一天之内,人到了皇宫门外,还有余力进皇宫。

    萧护故作不敢的欠身子:“国舅,这攻打宫门可以大罪!为救皇上,又不能不打!”邹国舅吹胡子瞪眼,大成长公主急了:“皇上要紧,萧少帅你放心,你打宫门以后无罪!”萧护要的就是这一句话,笑道:“好!”

    这才进攻。外宫门没多久就攻进去,进去以后,萧护变了脸色,懂的人全变了脸色。皇宫上空,一缕浓浓的狼烟升起,和点燃蜂火台没有两样。

    这是谁示警?肯定不是皇上!萧护急命两员将军:“快回去救少夫人!”邹国舅也急了,也命出去一队人:“回去救郡主!”

    狼烟升空,京外有人快马奔回。二十里外避风处,有一座大营,不下五万人。韩宪郡王收到回报,集合兵马:“快快,不要怕跑死马!去京里享福的时候到了!再快!”他到了有三天!

    离此西去,平行五十里,离京里的路差不多远,集镇上也有人回话。他推开一家客栈上等房的门:“郡王,京中放出来狼烟!”

    榻上端坐的男子抬起头,双眸明锐,正是临安郡王孙珉。

    孙珉是年底进京,在路上被人挡住。他见挡路的人古怪,就没有露出身份,找地方住下来,让人潜入京中打听,却说城门从早到晚就关着,路上没有行人。临安郡王马上知道有变,只在这里静观其变。

    韩宪郡王的兵,没有攻打萧护守的城门,而是从别的城门里进来,直奔萧家的地盘。与此同时,萧护和国舅派回来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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