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张家回来,是怒不可遏:“十三少!你发个话,我宰了那不要脸的贱人!”曹家人不多,张家轻易的就潜进去。

    大白天的容易让人看到,也没有呆上很久。而曹氏姑嫂,也太离谱。因为自己的私欲,又有杨夫人的私欲,她们挨了打,长天白日坐着没事,就只骂萧夫人。

    对着小姑子谈论萧家大帅怎么英俊怎么出人头地,是曹少夫人天天做习惯的事,为的是让小姑子的心坚定不移。

    现在变成,天天坐在一处骂萧夫人慧娘。

    “角门进来的,这一辈子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犯嫉妒!”

    不然就是:“跟着大帅在军营里成亲,我呸,没媒没证的,我要是她,挖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敢出来的。”

    然后贱人长,娼妇短的骂。

    句句是这些话。

    张家气得手都哆嗦,差一点儿暴起杀人!听到这里,还用再听吗?张家就回来。一路走,一路气炸了肺。

    你就是相中大帅,也不能先把夫人诋毁成这样!

    他回来见慧娘,就一句话:“我杀了她吧,大帅查出来,我给她抵命!”骂人的难听话,张家也没有说。

    慧娘神色黯然:“没有你,小鬼还小,谁跟我出门?”她不说你不要去死,反而说无人跟出门的话,张家笑了,自己还是很重要的人,十三少离不开自己。

    他搔脑袋想法子,听慧娘幽幽地道:“不然,你备车,我去见曹少夫人,以理说服她,再给曹姑娘许一门好亲事,让她打消这念头。”

    “你少来!”张家一听就摇手,面上怒容一闪,又压抑住:“你以后不要再见曹家的贱人,大小贱人全不要见!”

    慧娘是个聪明的人,心思一闪就明了:“她们说我什么?”张家不肯说。慧娘火大,脱口就是一句:“打军棍!”

    “打军棍也不说。”张家忍不住笑。慧娘心想什么话这么重要,张家居然不肯说。欺负张家,向来是十三少的能耐,慧娘就道:“那,今天晚上就给你成亲吧。”

    张家死瞪着她:“十三少,你少欺人太甚。”慧娘软语相求:“那你说吧。”张家:“哼,我说出来,你要杀人,记得让我去杀!”

    就把骂人的话说出来。

    他是个粗汉子,要么不说,要么说就全说出来。

    慧娘听到“角门里进来,关外不明不白的成亲”,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再有是撒泼骂人的话“贱人,娼妇!”

    十三少狞笑,活似她当年杀乌里合时,袖子一甩:“骂得好!”大步出去,头也不回直奔书房。

    到书房里后,还肯就上前去指责曹文弟。

    曹氏姑嫂全这个语气骂人,曹公子不可能不知道。

    先在耳房里偷听,见几句话过,曹文弟嚷道:“萧护,英雄从来伴美人儿,谁还伴着妻子!你不知道难看吗?”

    慧娘转身出耳房,从正门里进来,气势汹汹踏入房中,冷若冰霜扫视一眼。

    房中正热烈的喝着酒,让她这一眼扫过来,酒菜热气都几乎凝住。

    曹文弟是心中有鬼,吓得摔到椅子下面,又恼又勾起前天打人的旧恨,也火了:“这是什么意思?”

    萧护面上还有笑,蒋公子杨公子谢公子起哄:“小曹,你什么胆子!”

    慧娘恼得火冒出头顶还多高,上前一步,一字一句质问曹文弟:“你心里最清楚!”转向萧护,就开始哭。她最近拿话敲打夫君不要见夫人们是经常的事,就大哭道:“我不好,拿休书来!不要我,也不是别人骂的!我随夫君,一步也没有错过。我当座上客待的,却当我如草芥。是什么道理?什么东西,我好酒好菜招待着,还有脸骂我,张得开口吗?……。”

    好酒好菜招待的人,还有脸骂人?

    把四个公子全扫进去。

    他们本来说话不避,玩笑无所不至。让别人打老婆,是萧护干过的事。别人嘲笑他只守着一个,也是说了再说的。

    蒋延玉先没意思,世家公子哥儿,几时让朋友妻这样骂过,他不能控制的沉下脸儿;杨文昌夫妻相得,妻子生气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忙离席还陪礼:“嫂夫人息怒,”谢承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砰!”

    萧护捶了桌子!

    “叮叮当当,啪啪叽嘭……”酒碗菜盘子茶盏子酒壶令筒一起响。萧护陡然黑下脸,一字一句责问慧娘:“你发的什么疯!有的什么病!不好了,让人请医生来看!”

    大帅直到听慧娘骂完,才想到发脾气,和他以前听一句或看个慧娘脸色就翻脸,算是大有进步。

    因为大帅听完了,所以气就更大。知己们来一回不容易,还是特地奔着自己来投奔,说出去多好听。

    也听出来十三娘有委屈,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当众发作!

    大帅也恼得脑门上火直冒,怒目而视慧娘。

    慧娘是豁出去了,更是大哭道:“我知道大帅嫌我不好,特地从江南找一个替补的来!你今天说得出来我好便罢,说不出来我不好,再来的也得给我敬茶!”

    越骂越恼,对着曹文弟就啐:“呀呸,不要脸的东西!你家里的,才是贱人娼妇!你敢骂我,我和你们全拼了!”

    四个人加上萧护全给人是一个声气的感觉,慧娘觉得走投无路,全骂上了。

    萧护额头青筋爆多高,暴起,身子都气得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十三娘是受了委屈,有人骂她!好,这不是你来闹的理由,不是当丈夫的让人骂你!

    他京中和宁江侯等人纠缠,城府比以前还要深,这就能忍住不少火气,手往旁边一指,在侧边椅子边儿上,怒道:“跪下!”

    慧娘一滞,这时候才清醒几分。对着夫君怒火燃烧的眸子,半恼半悔半怯半羞半恨半惧。理智回来几分,大哭爹娘:“父亲母亲,你们抛下我孤孤单单的可怜没有人疼……”

    哭到一半,觉得不对,大帅为自己父母亲报仇,又两次拜祭天下闻名,拿父母亲来哭,不是要挟也像讹诈。

    就再哭公婆:“媳妇不在你们身边,谁人疼我?”

    萧护冷笑一下:“你倒会哭!”哭岳父母分明是讹诈,再哭父母亲就是挟制夫君!仗着自己是定亲的那一个,就敢先哭父母再哭公婆。

    大帅手指着地上不变:“跪是不跪?等到你丢了人才肯跪?”

    慧娘这个时候,夫君疼爱浮上心头,千依百顺浮上心头,自己丢了人,外面多少夫人拍手称快也浮上心头。

    她痛苦的闭一闭眼眸,泪水哗啦啦往下流。

    曹文弟在慧娘进来时吓破了胆子,现在见萧护大怒,萧夫人已怯上许多,他面上涨红,跳出来不依不饶:“萧护,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特地来投靠于你,你妻子倒不答应!你妻子算什么,还把我们全骂进去!”

    蒋延玉也中肯地说了一句:“我们全没有得罪你,怎么把我们全骂进去!”

    萧护冷冷盯着慧娘,是半步也不放松。

    慧娘一步一蹭,走到他手指的地方,离他常坐的榻不远,双膝直直跪了下去。

    膝盖碰到地面有一声轻响,萧护皱皱眉头,慧娘羞耻难当!

    曹文弟喝的有酒,此时得意忘形:“哈哈,萧护,你天天夸口,你不怕老婆。今天真是让我们看得现形的,你打不打,你不打给我们看,我们从来看不起你。”

    萧护摆摆手:“喝酒,打人有什么好看,我打人,凭什么打给你看!”

    地上,慧娘呆呆傻傻,知道自己今天丢了大人。她如跪冰川上,心在冰雪中。唯一拼命抱住的,就是以前见到萧护时的一幕又一幕。

    初到他身边,校场上得盔甲,离他而去青州相见,他抱着自己在大棉袄里,取带的东西给自己吃,用自己身子给自己取暖。

    更不用说,清君侧金殿杀人,宫乱中国舅临死前嘱托照顾郡主,大帅没答应,才有国舅绝望劈死郡主。郡主虽然不是由夫君所杀,却等于死在夫君手上……

    慧娘此时痛心上来,此时说懊恼倒不是,只是痛得悔得不能自拔,泪水就哗啦啦长流不止。

    她笔直跪着,人身子早就僵了。

    旁边,大帅让人又添酒菜来,亲手添酒给四个知己们赔礼,满面笑容:“来来来,我赔罪,还不行?劝你们知足吧,我几时给人赔过罪?”

    酒香,初起的笑语声,和慧娘的泪水混在一处,都在书房中,相隔只有几步远。

    院外,张家探头探脑,萧北小声道:“大帅在生气,你有话为夫人回,且等客人走了再回。”小厮们也很是不安。

    特别是萧西和萧北这两个以前在少帅和十三少生气时,不劝好不会安心的人。

    ------题外话------

    这一章,没有分开来写,就是如此。

    ☆、第三十六章,吓死曹家!

    萧夫人跪在旁边,还能安心喝下酒的人已经叫不是人。

    因为他们是知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以带着别人丈夫吃喝玩乐,却不能让别人夫妻生分离散。

    无端拆散别人夫妻,也是损阴德的一件事。

    蒋延玉喝了几杯酒,见萧护更是谈笑风生,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微微叹气,为慧娘求情:“让她起来吧,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回你房里,你打多少我们也不管,就是当着我们的面这样罚她,好像是我们挑唆的一样。”

    大家都看着,总不能劝也不劝。杨文昌早就不安的一筷子菜没吃下去,酒倒喝下去不少。他大着舌头,吃吃道:“她像骂的有原因。”谢承运对曹文弟冷笑,你带着妹妹上京,萧夫人又这样骂出来,总让人觉得奇怪。

    谢承运喊曹文弟:“骂的是你吧?为着什么你说出来我们听听,给你评个理儿!是萧夫人不好,让她给你赔礼;是你不好,你就给她赔礼如何?”

    曹文弟一听就毛了,他看出来萧护虽然高位,还是重朋友的,更觉得得意,青梅竹马的朋友能有几个?存心借着这事把萧夫人弄成灰头土脸不可,反正也有了酒,说错话不忌讳,涨红脸装气愤:“好好,骂的全是我,是我招来的!”

    对着萧护就道:“萧护!你也是个最会说嘴的人!今天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劝一句吧。让你妻子回房吧,免得你回房去冷枕冷被的,没有人搭理你。”

    萧大帅哈哈大笑:“你说的这个人会是我吗?”若无其事倒酒:“喝!我今天推了一堆的人只陪你们,不喝对不起我!”

    萧北和萧西在外面听着,互相纳闷。两个小厮能帮着大帅在官场上周旋,全是比房里几个公子还要聪明的人。

    公子们是教导上的聪明,小厮们是实战中的聪明。

    萧北对萧西勾勾手指,让他过来,悄声道:“怎么曹公子和夫人过不去?”见到别人夫妻吵架,劝是应该、本分、只能做的事。

    曹公子不劝,可以解释他让夫人骂恼了;可还怂恿,是什么道理?

    张家一直跟着他们,缠着萧西和萧北出主意,在后面听到,压着嗓子道:“事情就是由曹公子而起!”

    萧北一愣,萧西先问道:“你倒知道?”三个人为听里面的动静,全站在房门外两边走廊上。张家是个粗嗓子,怕大帅听到,让他们全跟着自己走开,把才听到的事情说出来。萧西火了:“你确定没有听错?”

    张家一拍胸脯:“多年一处打仗,你看我说过几句假话!”

    萧北让他们不要再谈,对张家道:“去请奶妈,大帅火头上,只有奶妈还能劝几句。”再对萧西道:“让萧守去寻苏表公子来,敢在大帅气头上还能说话的人,苏表公子最好。”再道:“我让人去寻伍家舅爷,舅爷们天天当舅爷,到他们出力的时候到了。”

    张家一听大喜:“把两个公主全弄来求情,跪这院子里大帅就不气了。”萧北踹他一脚:“那不是要胁大帅!”

    大帅眼里没有公主,但表面上还是做得不让人说闲话。两个公主对着大帅长跪,这要引出什么闲言闲语来?

    张家就一溜小跑到内宅去找奶妈,奶妈们还不知道这事,听张家说了几句,张家虽然只说几句,也不会忘记把曹家的人捎带上,再一拍胸脯:“我亲耳去他们家窗下听到的,我说话,你们信我,这就是一家子贱人,他们才是娼妇!”

    奶妈也火了:“岂有此理!夫人照例尊敬,倒敬出这种人!”她们嘴里说的夫人,是指家里的萧老夫人。

    奶妈们急急忙忙,就是家常衣服往前面来。到了大帅院门外,陈妈妈才看到自己手上还握着针,正要穿针,一急就忘了放下。而冯妈妈正在裁剪衣服,小剪刀还在手中。

    张家一手接过针,一手接过剪刀,对两个奶妈打气:“没劝好,可千万别出来。”院子里来的官员们又多一些,就见到两个上年纪的老妇人,目不斜视奔进来,直往大帅正房而去。

    萧护有话交待,说今天陪朋友不会别的客人,可见他的官员们还是期盼地在外面等着,对着房中坐着的人羡慕的同时,也希望等到大帅空闲时候,再就是想伺机房中和大帅喝酒的人是谁?

    是为钻营不是。

    夏日热,门帘子是打开的。萧夫人跪在房中,早就有不少人看到,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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