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微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但是看上去依旧是中年人的模样。比之往年的水木清华的贵公子模样,又多了几分沉郁苍凉的男人味。加上他行动风流,气韵不凡,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似云淡风轻,却隐隐藏着些叫人捉摸不透的忧郁之感,面容也苍白得好像山顶的冰雪,实在是个极富有魅力的大叔。怪不得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担心自个儿的桃花劫。

    两人才说了没几句话,屋子里又闹哄哄的,原来是宇文青嚷着胸口疼。崔玄微露出一个苦笑,转身进了房间门。

    四郎摇摇头,将夜明珠在手里抛了一抛,转身朝着黑暗中行去。

    屋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槐二正在一扇扇上门板,山猪精勤快的帮着打扫大堂。

    四郎刚走下楼梯,便有一股冷风迎面吹过来,将柜台上点的油灯吹的闪烁了一下。那怪风扑得四郎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就看到门外立着一个穿着黑衣服,拿着一把黑伞的男人。

    晃眼看过去,吓四郎一大跳。“铁侍卫,你怎么站在那里?”

    崔铁蟾一张脸僵硬着,可能是冒雨赶来的,皮肤被冻成了青白色。他慢吞吞地向四郎解释道:“刚才他们走的匆忙,忘记带主人最爱的天青色官窑茶具,我就返回客栈里拿过来。主人每日晚间都会起来要两三次水,晨起必要喝一壶雀舌香片,没有这套茶具是不成的。”此人形容威严,不苟言笑,身上有股很重的军人气质。偏偏粗中带细,连这样的小事,都替崔师兄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难得的忠仆。

    槐二和山猪精见了他,却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护卫在四郎身边。

    四郎朝他们两个摇摇头,转身让开路,对崔铁蟾道:“进来吧。雀舌就在厨房。听崔师兄说,你做饭的手艺最好,若是自己想下厨,也可以去厨房。”

    ***

    被喂了一碗白粥,又吃了几块鸭子肉,宇文青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了。

    崔玄微一直等到他睡着,又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起身离去。只在房间里留下宇文家的那个侍卫,打了一个地铺睡在东边的墙角。

    因为是在有味斋,崔玄微对这里的安全十分放心,也心疼下属,就让另外两个瘦的不成样子的侍卫各自回房歇息。

    担心宇文青害怕,桌子上还留着一盏灯,床头点着一根蜡烛。那根蜡烛十分古怪,丝丝缕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随着香气越来越浓,墙角的侍卫口中发出急促的呻吟声,一股白色的烟雾状气息从侍卫身上飘到宇文青身上去了。

    到了半夜,蜡烛燃得只剩一滩烛泪,跳动两下,终于熄灭后,这间屋子里才渐渐安静下来。可这安静似乎又静得太过了一些。

    灯还继续点着,但是不知为何,火焰忽然变成了惨淡的青色,看起来满屋都显出一种诡异而凄凉的氛围。屋外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声音十分单调有规律,听上去不像是在下雨。

    宇文青是被冷醒的,感觉被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伸手一摸,冰凉刺骨,鼻子也闻到一股奇怪的霉味。想起才搬去余家客栈那晚,自己遇见的怪事,宇文青吓得一个机灵,猛地睁开眼睛。

    透过白色的蚊帐,果然看到一个没有头的鬼怪立在自己床前。他不敢作声,不由自主将头往床里面挪了一下,却感到后脑勺好像碰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哆哆嗦嗦地翻了个身,就看到自己枕头上放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头发披散下来,看不到具体面目,恐怖之极。

    慌忙再次转过头,只见那无头尸用手拉开帐子,伸手朝着床上摸索过来……

    宇文青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被子里都被他的冷汗浸透了,又冷又潮,睡在里面,总觉得浑身都像是有小虫子在爬。

    外面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昨晚落了一夜的雨,早晨却停了下来。

    害怕一闭眼又是那个梦中梦,又是那具没有头的尸体,宇文青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游魂般走到窗户边。院子里,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的胡老板端着什么东西跑了过去,朝气蓬勃的样子几乎叫人心生愤怒,恨不得毁掉他的欢乐,让他也和自己一样,被一只只鬼手拖入悲惨的深渊中才好。

    院子里的铁架子上撑着一把黑伞,伞下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从宇文青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那人的脸,却能看到他正在手起刀落的杀鸭子。

    那人一只脚踏在院中的大磨盘上,左手握住鸭双翅,右手持刀,利落的在鸭脖上拉出一道小口,一股鲜血飙了出来,全都落入地上的大碗中。然后他便立即将鸭子倒挂在旁边的铁架子上控血。鸭子的血必须流尽,否则肉会发红,腥味也重。

    旁边的铁架子上倒挂着几只肥大的家鸭,鸭子身上没有去尽的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有节奏的水滴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有种叫人心底发寒的感觉。

    一滴两滴三滴,第四滴久久没有流下来。

    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宇文青屏住呼吸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那滴凝在鸭嘴上的鲜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191·怀胎鸭4

    老莫有一个秘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做一个春梦:梦中又回到了犬戎族的帐篷里。而他本人变成了一只鸭子,宇文公子在他身子下面啜泣喘息。那场面真是香艳中带出十分的诡异。

    这样的梦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老莫知道自己和宇文公子天差地远,这份心思是见不得光的,况且犬戎族的往事于宇文公子而言,是一段见不得光的痛苦经历,可是自己却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因此,只要晚上做了这个香艳古怪的春梦,白天老莫便会加倍对孱弱无辜的宇文公子好一些。几个月下来,除开老莫为情所困后瘦了许多之外,余者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昨天晚上也和往常一样。睡觉之前,老莫在床边点了一根蜡烛之后才上床,闭着眼睛等待美梦的降临。蜡烛是宇文公子送给他的,据说是犬戎贵族从西边的神国中带回来的熏香蜡烛,只要点燃,就有氤氲的香气丝丝缕缕弥散开来。闻到这种香气,老莫就再不会想起那些死去的同袍,成堆的尸骨,反而一梦到天明。宇文公子是个慈和的主子,体谅老莫做暗卫辛苦,也是作为老莫护卫他完全的谢礼,才从自己的收藏中分出一些来与他一个下人。

    也许那什么神国来的东西的确有奇效吧。总之,只要老莫睡觉之前点上蜡烛,那一晚必定睡得特别沉,还伴随着一夜叫人沉迷的好梦。尽管第二日白天会有些腰酸背痛,体力大幅度下降,精神也不怎么好,时常打瞌睡,但随着心中的迷恋与日俱增,老莫便顾不得这些了。

    可是昨晚的梦却与往日不同。他梦到了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的一些人。

    ——昨晚的梦先是一如既往的香艳,正得趣间,就看到死去的崔铁蟾抱着脑袋站在自己床前,开口说他死得好惨,问自己为什么有眼无珠,受奸人迷惑。然后,崔铁蟾的头忽然被一道刀光割了下去,尸体倒下时浑身长出黑毛,断头处也长出了一个狰狞的黑狼头。昔日的同袍瞬间就变成一只黑狼朝着自己扑过来。本来蓬勃的欲望一下子就软了。梦做到这里,老莫大汗淋漓的清醒过来。窗外又在下雨,被子中也泛着一股湿气,叫人盖着就觉得很不舒服。

    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正对着一窗飘雨的夜色。老莫呆呆的坐在床边,好半天都没能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时正是半夜,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心悸,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有一股寒气缓缓侵袭老莫的全身,冷风拂动床帘,总像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身边,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捧着头想了很久,终究还是一无所获,老莫萧索地站起身,从屋子里翻出几根陈年的旧香烛和被雨水浸过的纸钱,打算出去祭拜死去的同袍。

    昨日停了半天,夜里又开始下雨。一直下到第二日清晨,不见乌云消褪,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一大早就有小花妖因为茎叶被雨点打折或者根系被水泡坏了,蹲在四郎窗户下面哭。

    阴雨天本打算睡个懒觉的胖狐狸被这群小妖精烦得不行,只好穿好衣服戴上斗笠,认命地在雨中跑来跑去拾掇苗圃。

    院子里好些花花草草都被风雨吹打得东倒西歪。因为昨夜风太大,藤萝的脚抓不住墙壁,一整面的枝条都滑落下来堆在墙角,还有几根半吊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小藤萝化出的妖精赤着小白腿站在泥水洼里,踮起脚尖,一蹦一蹦地在那里够离开墙壁悬吊在空中的藤蔓。每一次都是好容易摸到一点,枝条又反弹了回去。

    小妖怪那双蓄满雨水的大眼睛很快就有了绝堤之势。

    “别哭别哭。”一起来就忙个不停的四郎感觉自己简直成了幼稚园的男阿姨,见小藤萝这是要大闹的架势,赶忙跑过去,帮忙把藤萝枝条轻轻扶起来,好让它重新爬回去和墙壁相亲相爱。

    “谢谢,谢谢你。”藤萝嫩条温柔的拂过四郎的面颊。

    哎呀,死藤萝好狡猾!

    对呀,好讨厌好狡猾!

    明明一大把年纪还装成小孩子,真是不要脸!我怎么没想到?

    这一下,院子里的其他花妖草精全都一窝蜂的冲过来,变成团子状人形,抱住四郎的腿开始哼哼唧唧的卖萌。四郎一下子就陷入一群浑身沾满泥水的矮豆丁之中了。

    四郎醒了,本来就不睡觉的殿下便也从屋子里出来,走进院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小凉亭里。那里已经坐了一群大妖怪在等着他开会。

    扶起花花草草的间歇,四郎抬头凝视着落雨的天空。阔大的天空中飘着一大朵一大朵沉沉的乌云。再北边一点,那边的天空暗沉一片,乌黑色的云气中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光是这么远远看着,就叫人觉得害怕。四郎心中担忧自家老爹的安危,不由得悄悄靠近凉亭,想要听听看有没有关于鱼腹浦战况的只言片语。

    槐大和胡恪坐在凉亭一面的石椅上,低声的讨论着造船的工期。胖狐狸偷偷蹲在凉亭边上,装作自己在欣赏一朵白色的荠菜花,实际却在斗笠中支棱起尖耳朵专心偷听。

    “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会有泥石流,到时候断桥镇非被埋了不可。”胡恪负手面对着庭外的雨幕,不由得担忧起来。

    胖狐狸一听着急了,他扒拉着凉亭的地基砖石,探出半个头说道:“那可不行,我还要在这里做生意呢。”

    “我们的船最迟今年秋天就造好,到时候大家一起都走了。离开此界之后,我不必再以人间的欲望为食,这生意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做下去了。”殿下走过来,一挥前襟,半曲着一只腿侧身坐在石椅上,用手穿过阑干按了按胖狐狸隐藏在斗笠下面的尖耳朵。

    “可是……”四郎微感茫然,有种快要失业的不祥预感。

    似乎看出来自己的小狐狸心里在想什么,殿下笑起来,修长而冰凉的手指隔着霏霏细雨,轻轻抹去四郎睫毛上的水珠,然后他垂下头,在四郎耳边温柔地低声道:“以后只给我一个人做饭吃,好不好?”

    殿下的声音好似天然带着一种魅惑的磁性,特别是当他故意用带笑的嗓音在人耳边低声细语时,简直能叫人耳朵一麻,好像喝下一杯陈酿的花雕酒般熏人欲醉。

    四郎感觉自己浑身好像过电一样,忍不住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应道:“好。”

    殿下看他这傻乎乎的模样,便低低笑出声来,摇着头走回去继续开会。

    那些小花妖一看到殿下走过来,就躲得远远地,一见殿下走了,又都聚集在一起,缠着四郎撒娇,要拉他继续去苗圃里做事情。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欺软怕硬啊。

    四郎还是没有放弃探听陆爹的消息,他一边扶起院子里被风吹倒的各种草木,一边尖着耳朵倾听被风吹过来的只言片语。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正式会议,不过是各族的大妖怪聚在一起开个例会,互相通通气而已。

    胡恪道:“我那药方已经凑齐了,下个月就回墓中接我哥哥。”

    “殿下,要通知东海长夷他们往太和云海中来吗?”这是华阳的声音。

    殿下用手指轻叩着桌面,沉吟半晌后方才摇头道:“看来女娲是铁了心要和天道对着干,这次若是收回补天石,天下间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洪水……叫长夷不必过来了,到时候我们的船借着洪水之势,顺便去东海接月母宫里的妖众吧。”

    华阳看着北边的天空,脸上现出担忧之色:“纵然有混沌钟在手,可要带着这样多的妖族一起破碎虚空,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我担心四郎……”

    在说我!四郎赶忙直起身子,转过脸支楞起耳朵仔细听。

    谁知殿下却面无表情地截断了华阳的话:“无妨,混沌钟此番融合天地社稷图,又吸收了女娲很大一部分神力。再加上我、月母以及妖族的众多大妖,破碎虚空并非难事。难的是之后……”

    一个四郎没见过的老头儿抚着白胡子说道:“天道好还,如今也是一报还一报,当年女娲从我妖族偷走的东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主手里。目前看来,那边战况对人族有利,到底天命难违……”

    众妖说话的声音都很低,断断续续夹杂在小妖怪们嫩生生的撒娇中传过来,四郎就没怎么听清楚,原想凑过去仔细听殿下那边商谈天下大事,脚步刚挪动,就感到脚背上忽然多出湿湿热热的一团。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长着透明翅膀的小花妖,缩成小小一团吊在四郎的脚上。不用说,又是从街坊邻居家的小子那里学来的坏榜样了。

    被脚下这群磨人的小妖精们闹得实在没有办法,四郎只好磨磨蹭蹭的出门找棍子,好把扶不住的倒伏花草都支撑起来。免得这群小妖精一个个都和泥巴似的黏在自己身上,隔一阵就要轮番闹腾一次。

    “等等。”开完会的殿下一转头,见四郎穿着一双布鞋正要出门,不由得眉头一皱脸色一沉。周围的大妖怪还是第一次来有味斋里开会,这一下全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生怕是自己触怒了这喜怒无常的君主。

    殿下看都没看跪了一地的妖怪,反而走到亭子边上,高声唤住四郎,很郑重地嘱咐道:“路上滑,换一双木屐再出去吧。”

    “哦。”四郎已经走到了后门的屋檐下面,听闻此言,便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拿起木屐往脚上套。

    家里的木屐都是槐二亲手制成,用整块桐木劈出来,又经过刨光刷漆。四郎穿的这一双是玄黑色的,上面隐隐带着暗金龙纹图案,精美的好似艺术品。穿上这种高齿屐走在泥巴路上,就不会将长袍的下摆弄脏了。只是高齿木屐虽然有种种好处,要穿上却并不容易。若是穿着方式不正确,走路很容易摔跤,加上雨天泥地湿滑,一下子摔断门牙也是很有可能的。

    殿下一边对跪了一地的部下分派任务,一边分神去看四郎。见他果然随意的把木屐往脚上一套,就要出门去。

    忍不住叹口气,殿下一转身,疏忽之间就到了四郎面前,把他按坐回凳子上,然后自己半跪在地,捏着狐狸爪子,帮他把木屐穿好,又仔细检查木屐的前后齿是否牢靠,确保自家小狐狸不会有摔掉门牙的危险之后,这才放心的拍拍手,无事人般走了回去。

    面对部下目瞪口呆的表情,殿下毫无所觉得挑挑眉,问道:“怎么了?”

    众大妖慌忙低下头道:“没什么没什么。”与此同时,他们一个二个都在心里想着,可得赶紧回去再次给族中的熊孩子们敲个警钟,现在妖族里最大的不是龙子殿下,而是他身后的那一位,嗯,神秘低调的九尾天狐!

    神秘低调的九尾天狐早习惯了龙子殿下对他从头管到尾的控制欲,毫无压力的撑着大脑袋,等殿下把木屐给穿好后,也不撑伞,戴着斗笠就蹬蹬蹬跑出门去了。一副没心没肺的小模样。

    留下满院趴地上伸长脖子的妖族长老们,在心里悄悄给胖狐狸下了个此妖深不可测、处变不惊,实乃殿下良配的结论。

    ╮(╯▽╰)╭

    因为这几日连着下雨,到处都是湿润润的,山间小道泥泞不堪。

    顺着后门外用青石板砌出来的小道拾级而下,四郎脚下的高齿木屐敲击着石板哒哒作响。一阵刺骨的凉风吹来,扬起四郎一缕长发,风里带来的水汽润湿了他的衣襟。

    这春日里的杏花烟雨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不过,绵绵的雨丝自开春就没停过,便叫人再也提不起半点欣赏的念头,心里只剩下嫌弃和厌恶了。

    在细雨中没走多远,四郎就听到一群鸭子的嘎嘎叫声。槐大用竹篾编了一条篱笆,把买来的活鸭全都圈养在后门外的那片缓坡上。

    离开石板路,四郎走进泥地里,打算去树下捡些长短不一的木棍回去。虽然穿着高齿木屐,可是泥地里很滑,四郎没走几步,就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差点没滑倒。

    好容易稳住身子,回头一看,发现林子里四处都冒出些细小的蘑菇来。阴天的树林子里光线很暗淡。一片昏暝中,那些蘑菇发出荧荧的光彩,好像一只只发亮的眼睛。树林深处似乎有暗红色的雾霭的缓缓飘动。

    四郎认得这种蘑菇,从前在英娘身上看到过。

    这里怎么也会有这种蘑菇?

    四郎想要看的仔细些,就趟过一片泥浆地走进了一点。刚弯下腰,耳边传来树的枝叶互相拍打的声音,四郎警觉唤出飞剑转过身。

    “别动,蘑菇有毒。”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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