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们互相看了看,最终,由资历最老的张御医上前禀告:“回皇上的话,陈……皇后当是误食了……秘药,又兼忧思过甚,累及心神,这才……不过,皇上放心,只要皇后用了药,很快就能醒来。只是……”

    秘药?误食?

    刘彻只觉心头怒火越来越盛,见他还这么不清不楚的,更是怒到极致,寒声喝道:“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还不快说!”

    “是,是,只因皇后身子矜贵,此番……这等秘药,更是难得。微臣唯恐娘娘伤了玉体,不敢擅用猛药,往后怕是要慢慢调理,方能将体内余毒尽数去除而不伤及根本。”可怜张御医一把年纪,却被众人推举出来,直面帝王之威,心里颤颤巍巍的,唯恐惹得盛怒,一番话更是说得断断续续。

    “那还不快去用药!”一想到阿娇竟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刘彻就恨不得把这群不经心的奴才都整治了,见张御医几人还跪在那没个动作,更是怒不打一处来,厉声呵斥,将人都轰了出去,便急急地往内室去。

    屋内并没有留太多人,只有青衣和两个侍女。青衣跪在榻前,那两个侍女则不时地拧了帕子,敷在阿娇的额头,待凉意尽了便褪下来,来回换着帕子。听到声响,一回头见是刘彻,连忙上前行礼。

    而青衣,似乎并未听到刘彻的脚步,也没听到两人的行礼问安,就这么木然跪坐在榻前,看着榻上双眼紧闭、脸色慌白的主子,默默地垂泪。

    “青衣姐……”两人一脸惶惶然,轻声地提醒着,却不见青衣有丝毫的反应。

    刘彻叹了口气,摆手叫那两人退下,也到了榻前,看了眼安睡着的阿娇,不似平日的骄傲倔强,似乎任谁也打不垮压不弯她的脊梁,此刻的她,却苍白又脆弱,仿佛一阵风便能被吹散了一般。这样的阿娇,让他不忍再看,却又舍不得移开眼。

    阿娇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若是……还好,您当真醒了。”青衣又哭又笑地抓着她身下的衾被不放。这一日,她心里的害怕恐惧,比这一年得都多。虽然依着主子的意思,取了那珍藏的宫廷秘药用下,可这药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御医们又能拿出什么样的章程,她这心里着实没底啊。若是药过了,娘娘再醒不来可怎么办?好在,娘娘还是醒了。

    青衣的后怕,阿娇自然明白。但这是生前窦氏留给她的,对于素来疼爱宠爱自己的外祖母,阿娇自然是极信任的,果不其然,一切便如她所料一般无二。

    “你怎会在这里?”

    “你心里,便这般不想看到朕,不待见朕?”刘彻摆手让青衣退下,径自坐在榻旁,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脸色虽然依旧不好,但精神尚可,也微微安了心,又问,“身子可有好些?”

    “即使这回好了,怕也逃不过下回。不过早晚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阿娇勾了勾唇,似是自嘲,又似讽刺,“倒不如就这般去了,也省得我再多遭一回罪,皇上也好安心些。”说罢,还极惋惜地叹了口气。

    “阿娇!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下回!”眼里是阿娇苍白得没有几丝血色的脸,耳里是她虚弱却诛心的言语,刘彻只觉得整个心都被揪紧了,生生地发疼,一想到阿娇可能会就那样平静地睡去,再不醒来,更是慌得厉害,“朕不许,朕绝不会让你再出事!”

    “皇上以为此话当信否?”阿娇轻轻地笑出声来,“不若,皇上给我一个交代,替我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不叫我这回的罪白受了,我便信你,可好?”

    她的声音仍带着初醒时的慵懒,病中的虚弱,又平添了几分柔软温顺,却如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叫刘彻避无可避,末了,终是艰难地开口:“阿娇,你莫要无理取闹。若只因你的猜测,叫朕如何服众?”

    “什么时候,皇上要问责一个人,还需要讲究证据了?”当日,一句“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便干脆利落将她打入深渊,那时怎不跟她谈证据?

    “皇上不必介怀,我也不过随口说说罢了。这天下,谁不知道卫夫人是您的心头好,摆在心尖子上的人儿,更不用说,还有卫青和霍去病呢。”阿娇缓缓坐起身来,一脸理解地笑着,“一回生二回熟,我早已习惯了,左右不过是一死罢了。”

    如此诛心之言,刘彻想怒斥,问责,狠狠地惩罚,可面对一脸病容又坦然无波的阿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末了,却只余一声苦笑:“你何必这般怄朕。”

    “难道我都这模样了,连说两句也不能了?”阿娇低头看着搁在身前的十指交错在一起,看了会,慢慢地将两手往两边移开,虽在咫尺,却再没了纠缠,“我有时候也会想,若我还在家中,有母亲疼爱着,下人们用心伺候着,是不是就什么事也没有,什么罪都不会受了。”

    刘彻沉默地看着她,看她把玩着双手,看她低下头脖颈上垂下的碎发,看她怔怔地坐在那里,却不愿抬头再看他一眼,心里的无奈更甚了:“朕知你心里有结,御医说你忧思过甚,累及心神,明日,朕便送你去姑母那里养病。”

    刘彻长长地叹了口气,“朕不想你有事。”

    ☆、第18章 禁足昭阳

    “郭舍人,阿娇走了?”

    下朝回来,刘彻站在未央宫高高的玉阶之上,举目西眺,只见殿宇巍巍,飞檐叠嶂,再远些,便是层层的高墙,笔直而漫长的宫道,不知通往何处。碧瓦红墙,满目肃穆,天家气派俨然。

    然此刻,却不及雅致清丽如上林更得他的心。

    郭舍人抬头看了眼天色:“娘娘卯时一刻动身,眼下,应已到馆陶公主府了。”

    沉默地自西向收回视线,刘彻神色平静,眸色淡淡,似在想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想,忽而叹道:“既如此,便随我去昭阳殿罢。”阿娇姐已经离宫归去,若是他真的什么也不做,还怎么去见她?还怎么迎她回来?

    昭阳殿里,卫子夫欢喜地出来相迎,款款屈身施礼道:“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刘彻也不叫起,深深地看着她。卫子夫心头一凛,面上的恭谨之色愈甚,虽觉两腿儿已在发颤,却仍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敢有丝毫动作。暗自盘算着究竟又有何事惹得刘彻不悦,后宫相安无事,几日前还是好好的,怎今日却这般模样?蓦地想起,似乎今晨,阿娇离宫往公主府了,心头更是一跳:难道陛下发现了什么端倪?

    细细将此事始末在心里过了一遍,卫子夫略略心安了几分。阿娇当年跋扈蛮横,在后宫里树敌良多,此番她便是假借刘氏之手,不过是在背后推了一把而已,穗儿的事更是半点没有沾手,就算刘彻彻查此事,也查不到她身上。

    “起吧。”过了许久,刘彻终是开口让她起身,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上,片刻,方道“子夫你一向聪明,深得朕心,往后也莫要叫朕失望。”

    言语里的深意,叫卫子夫刚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上来,连忙跪下,道:“妾得陛下垂爱已是万幸,这十年来更无一日不感念陛下恩泽,恨不得舍了自己以报陛下之恩。陛下这般说,却叫妾无地自容了。”

    “尚有感念之心便好。”手指笃笃地轻轻敲在桌面上,卫子夫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记一记地锤得生疼,“你素知大体,眼下后宫琐事亦由你主持,改日便将椒房殿好生修整一番,已空了大半年,也该再整一整了。”

    刘彻轻描淡写的一句吩咐,仿佛说的不是椒房殿,而是未央宫里某个废弃已久的小屋,却叫卫子夫的身子猛地一晃,强自按捺住心头的不安,征询道:“不知是哪位姐姐,妾也好按着她的喜好布置,让她也能明晓陛下的一番心意。”

    刘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凉薄和了然,叫她整个人都跟浸在冰水里一般:“除了阿娇,还有谁能担得起朕的椒房殿?”

    “陛下待姐姐的心意,叫妾好生羡慕。”卫子夫臻首低垂,盈盈跪在跟前,说不尽的温顺柔和,叫人生怜。刘彻却难得地没有动作,任由她静静跪着:“你能这般想就好。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世上只要是朕想知道的,就没有不能知的,莫说是这小小的后宫。有些事,朕不说,却不是不知。你可切莫自误,若不然,怕是谁也救不了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自入宫以来,便再无自己,只一心盼着陛下好。却不想今日,却得了这番话……陛下,您就是要治妾的罪,可否也让妾死个明白,妾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您这般动怒?”

    “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朕今日屛退左右,与你说这些,不过是还念着你伺候朕多年,念在三个公主和你腹中孩儿的情面上,你也好自为之吧。”刘彻站起身来,冷冷地看她垂泪凝噎的模样,心里越发厌倦了,“你如今有孕在身,便在宫中安生静养,不要整日惦记着些有的没的。”说罢,便不再理会,径直往殿外行去。

    看着刘彻头也不回地离开,卫子夫只觉得心里冷极了,刘彻的寡情,她是清楚的,可她怎也想不到,竟会半点体面都不留给自己。眼下,卫青出征未归,她还怀有身孕,刘彻却仍旧故我冷心绝情,难道你就这般在意她陈阿娇?

    卫子夫忍不住捶着地大笑起来,笑得癫狂,笑得眼泪肆意,笑得前俯后仰:可惜,你还是没能护住她!

    一出殿,便忍不住吩咐郭舍人备车。

    当下人来报,说是刘彻来了,阿娇正窝在床上看书。汉初并未有太多的轶事笔迹可以读,可整日在榻上,刘嫖合着青衣,不叫她下床,若再不能找些事,她真的担心自己会霉掉,只能挑挑拣拣地翻一翻。

    刘嫖怎也没想到,阿娇前脚刚进门,那厢刘彻后脚就跟着来了。虽不知缘由,却也明白不是来看自己的,便带他往阿娇住处行去。馆陶公主府,刘彻打小就往这里跑,跟在自个儿家没什么两样,早已是轻车熟路,不多时,一座精致华美的小院便已俨然入目。

    刘彻在门外略站了会,方缓步入内。刘嫖见状,心里暗喜,会意地将伺候的侍女尽数撤下,在院中侧耳听了会,屋里一片安静,并无争执,这才放心地离开。

    看着坐在跟前的人,阿娇颇有些头疼,揉着眉心,问:“皇上今日怎有闲,朝事都处理完了?”

    “天下之大,哪有忙得完的事?难不成阿娇就不许朕也忙里偷闲一回?”刘彻笑道,见她神色微微一滞,眼神便飘忽了起来,知她又在别扭了,不免心里好笑,他的阿娇姐呀,总是这般口不对心,孩童般的稚气,若不是他仔细着,怕又被她掩饰过去了,“阿娇姐可知,先前我去了哪?”

    “窥视帝踪,乃是大忌,我又怎敢胡乱猜测?”阿娇没好气地应道,你去哪里,做什么,与我何干?只觉得这般邀功模样的刘彻实在违和极了,叫她浑身不舒服。

    “朕去了昭阳殿。”刘彻留意着她的神情,一提卫子夫,她的眼底便闪过一丝冷讽,漠然得可以,却很快垂睑掩饰了去,心里更是一叹,阿娇与子夫,总是这般剑拔弩张的,“此事,朕虽无实据,业已惩戒了她一番,你莫要再置气了。”

    “皇上圣心□□,阿娇怎敢有异议?皇上多虑了。”在榻上微微欠身一礼,阿娇淡淡地答道。

    又是这般淡淡的,却执拗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刘彻忍不住拧了眉:“你为何总称朕为皇上?莫非你心里,再不把朕当陛下了?”后宫之中,惟有侍女宫人这般称呼,而妃嫔之流,皆是以陛下相称,刘彻心里一紧,难道阿娇已不将他视为夫君,竟连一声陛下也不愿称了。

    阿娇一怔,满脸雾水地看他脸色陡然阴沉,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压抑。皇上与陛下的区别,她一时并未领悟过来,过了好半天,才想到之间的差距,心里更是无奈,不过是习惯地这般称呼而已,哪有那么多弯弯曲曲的心思?

    ☆、第19章 母女打赌

    何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便是如此。

    回到宫中,刘彻犹觉气不顺,兀自生了会闷气,忽然笑了。阿娇本就是这般长了刺的性子,自己不是早就清楚,喜欢的,不也是这样的她?

    怎又跟她计较上了?跟阿娇相处久了,好像自己也变得古里古怪的,刘彻好笑又无奈地叹了气,伸手轻轻揉着眉心,终是撑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开怀,到最后竟成了放声朗笑,开怀肆意到了极致。

    看着斜倚在床头翻动书卷的阿娇,优雅而从容,唇畔含笑更如二月春风,暖人更恼人,刘嫖却不知该如何去责,去劝,只得颓然叹息着,留下一句“下回,可不许了”,便摇摇头离开了。言语的无力,便是她自己也说服不了。

    日子便这般波澜不惊地过着,卫子夫安分地在昭阳殿里安胎,阿娇平静地在公主府里调养,刘彻每每得闲,便会出宫去看她,坐在床前,或是院子里,同她说会话,聊聊她手里的书,聊聊院子里新开的花,有时甚至聊聊他的壮志雄心,告诉她,椒房殿又重新打点过了,阿娇多是淡淡地笑着,不应是,也不拒绝。

    或是只静静地坐一会,亦如昔日上林苑的相处一般。

    随着他一次次的到来,刘嫖的心也一日日的活泛了起来,有事没事便往院子里来,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刘彻,甚而旁敲侧击地询问回宫事宜,那架势,就差没直接将她打包回去了。看着一门心思让自己回去的刘嫖,阿娇亦是头疼,不知这样的平静还能有几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按捺不住。

    便是刘彻,也让她不知所措。似乎一夜之间便平易近人了起来,自己理会或是不理会,他都是好脾气地笑着,那模样,跟转了性子似的,叫她心里很是不安。

    或许,也该好生琢磨个法子一劳永逸了才好。

    迎着越来越炽烈的日头,阿娇微微眯着眼,心里默默地想道。

    再一次送走刘彻,刘嫖满脸愁容地回到房里,坐立难安地徘徊了许久,跟心腹侍女感慨起来:“婉娘,你说阿娇到底在想什么?眼下皇上已经服了软,这一趟趟地往府里来,她怎反倒拿起乔来了?若真惹恼了皇上,可不就得不偿失了?”

    婉娘亦是不解,见她这般忧心忡忡,便开口宽慰道:“公主不必太过苦恼,我瞧着娘娘行事极有分寸,心里亦有成算,定不会如公主所想那般。若是公主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去跟娘娘恳切地议一仪,娘娘又怎会对您隐瞒?”

    刘嫖一想,倒也有些道理:“既如此,随我去看看阿娇罢。”

    再见刘嫖肃容进屋,阿娇心中微叹,知道再推却不得,便让青衣领着下人尽数退下,亲自奉茶给刘嫖:“母亲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同女儿说?”

    “阿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刘嫖接过茶盏搁到案几上,细细端详着阿娇,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却见她如常笑着,竟无半分不妥,不得不弃了这念头,径直问道,“皇上终究是皇上,你这一日日的,叫为娘如何不担心?”

    “那若是以母亲之意,又该如何?”阿娇偏过头来,浅浅地一笑,“收拾行囊,就这般欢天喜地地再随他入一回宫?再经一次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凄凉,往长门了此残生?”

    刘嫖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废黜后位、退居长门之事还近在眼前,叫她如何辩驳?若说刘彻此后再不回这般相待,这话儿莫说是阿娇,便是她心里也是有疑虑的,只是,难道就这么拖着?以刘彻之心性,又能忍耐到那日?若真弄到那般不可收拾的田地,最后吃亏的,不还是她的阿娇?

    “阿娇,你既已入宫门,便再没有回头路了。若不趁着眼下他待你这般上心的时候,难道你当真要把所有的情分都磨光了才甘心?”刘嫖犹豫了一下,又道,“我瞧着,这一回,皇上怕是当真对你动了情。若不然,又怎会依着你的意思,让你回家里来?还这么一趟趟的,巴巴地请你回宫。为娘替你打听过了,若你回去,定是回椒房殿的。皇上这回倒是不错,还特意叫那卫子夫与你收拾宫殿,半点没给她留体面,可是好好替你出了回气呢。”

    看她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起来,阿娇头疼地揉了下额角:“不过是一时而已,难道您当真以为他会一直压着卫子夫?”只要卫青北击匈奴的捷报传来,还愁刘彻不会盛宠昭阳殿?

    “可是……”

    “母亲,皇上毕竟是皇上,他今日可以宠你,明日也可以厌弃,女儿错过一回,你当真还要女儿再错一回?”阿娇低下头,鎏金茶盏握在手里微微泛凉,轻轻啜饮一口,只觉茉莉淡淡的香弥漫在喉间,叫她略有些起伏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帝王之情,是这世上最虚妄最不可信的东西,女儿既已脱离了苦海,母亲,您就让我过些安生日子罢。”

    “你混说什么?”刘嫖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若是母亲肯助我,愿意帮我,为何不可?”

    阿娇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满是期待和恳求,叫刘嫖不自觉地撇开了眼,也不似先前那般强势了,苦口婆心地劝解起来:“阿娇,你莫要天真了,皇上这么在意你,在你跟前更是连半点架子都不端了,你还想要他如何?他毕竟是皇上,能为你做到这般田地,已是极难的了。为娘只有你这一个孩儿,怎会不盼着你好?阿娇,你就听为娘一回,好生随他回宫罢,以他待你的情意,只要你肯用心,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阿娇紧紧咬着唇不言语。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言语,屋里静默一片,只有屋外不知名的鸟儿清脆的啼叫,一声一声传入耳里。

    许久,方听阿娇轻轻地开口:“母亲相信他待我有情,我却再难相信的了。在女儿眼里,不过是一时兴致罢了。不若,你我想个法子试他一试,若他当真待女儿一片赤诚,女儿便随他回宫,可好?”

    若不然,你便依了我罢。

    阿娇的弦外之音,刘嫖自然明白。沉默许久,终是点头应了:“也好,便再依你一回。”

    ☆、第20章 美人李氏

    时值九月,金桂馥郁,满园芬芳,沁人心扉。

    因见阿娇虽已休养得当,却仍终是倦怠,蜷在屋里不出门,刘嫖既欣喜又担忧,权衡之下,重金购置名贵花卉,为解爱女之忧,博爱女之笑,置办了一场极盛大的赏花宴。

    阿娇心绪不佳,刘彻亦是明了,也多有愁恼,听闻此事,虽不知成效如何,却也大为赞成,甚至,从宫掖之中择了几盆上好的牡丹,送往馆陶公主府。御赐佳品,也为这赏花宴增色不少。

    闻弦歌而知雅意,刘嫖自然进宫,恭谨地邀请刘彻前来赴宴。

    刘彻本就有这心思,这些日子,已见阿娇的心思有些和缓,琢磨着再做些什么,怕是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宫。见刘嫖这般知趣,心里更是开怀,自然是欣然同意。

    刘嫖心中微松,总算没误了事。可下一刻,又想到了其间的缘由,再大的欢喜也都成了担忧,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皇上啊皇上,您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若不然,怕是真的就……

    未几,公主府的赏花宴如约而至。刘彻更早早地处理完朝务,前往赴宴。

    花园里,一株托桂姚黄傲然立于正中,形如细雕,质若软玉,卓然而立,气质高洁,叫人一见而倾心。见阿娇看得入神,刘彻心中欢愉,笑道:“朕知你素爱牡丹,特意叫他们仔细着,侍弄了月余,方见成效,只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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