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淑琪被云杉拉着手,一边走一边问:“真心要救我的话,为什么不白天走呢?”

    云杉说:“只有这个晚上你我才有机会。”

    华淑琪不明白。

    云杉说:“白天我还没想到,从奇花谷主手里将你要出来的理由。”

    “你们不是兄妹吗?”

    “是吗?我和他的样子,长得就这样像?”

    华淑琪忸怩起来:“唔,也不是。就是那个,噢,对不起,我不是想那什么……”

    云杉被刻意挤得很小的眼睛冷冷盯着她。

    华淑琪后背上冷汗有一次沁出好多出来,支支吾吾解释着,翻来覆去不过还是一个意思,就是认为“丑丫头很丑,奇花谷主也很丑”,越描越黑。

    云杉心里冷笑,嘴上说:“好了好了,我们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

    华淑琪这才继续跟着她往前跑。跑啊跑,终于便可以看到林子外面一抹晴朗而又广阔的夜空。星光璀璨,从未见识过的这般可爱。

    华淑琪久困于此,见状顿时发出一声惊喜交加的欢呼。

    更让她感到高兴的,林子外面的草地上,一个人长身独立。黑发披背,面朝她们的一张面孔,月光下看去,五官立体鲜明,更见英俊迷人。

    “程公子!”

    她开心叫着,拔足便要奔过去。

    可是云杉挡住她。

    华舒淇不能向喜欢的男人跑去,顿时忘记了被救出来的恩德,恼怒大叫:“你这是干什么?快让开!”刚刚说完,脖子大动脉被云杉一掌砍中。

    华淑琪眼前一黑,人晕倒过去。

    云杉反身,直视前方不远处。程倚天的一双眼睛也看着这个方向。两个人,四只眼睛,隔了六年,重新面对面打量。

    程倚天自然不能完全确认:这位,就是六年前和他一起做风筝又放风筝玩的云妹妹。

    可是,对方这般直勾勾盯着他,就是彼此认识的模样。

    三哥和十三哥那儿传来的消息,丑丫头的“丑颜”是假的,丑颜下面,是否就是他牵记了六年的脸?

    因为都不讲话,彼此就只能长时间沉默。沉默了很长时间,晕倒在地上的华淑琪都要醒了,云杉才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道:“你是来为你手下的追魂、神爪向我讨公道的吗?”

    程倚天依旧默然。

    咬了咬嘴唇,云杉决定再放低些身价,唏嘘一声,柔声说:“我脸上的毒,本来应该只是古怪而已。”

    程倚天问:“你是云杉吗?”

    “什么?”

    “我说,你是江夏镇和我相处过几天的云杉,是吗?”

    程倚天的表情冷得叫人心悸。云杉捉摸不清,他到底是对自己还很熟悉?还是早就忘记了自己这个人,现在单纯只是要找自己麻烦!

    思来想去,云杉决定还是不要轻信他人。程倚天那么冷,她也没必要温和。华淑琪醒过来,正要从地上爬起。云杉的心突然一动,想要当面给程倚天难看的心大起,“刷”一声,抽出长剑。

    这剑,澄清仿若秋水,绝对是剑中珍品。

    眼见雪亮的剑尖向华淑琪刺过去,锐声破空,几点劲风直奔侧面额头、太阳穴以及脖子要害打来。。

    这么近的距离发射暗器,看来是有人早就埋伏左近。云杉仓促之间只得将剑竖起,往外一封,同时微仰身体,然后侧翻,转过几个圈后,双足落地,手挽剑花,又是几道劲风,再度被她的剑挡住。

    “叮叮……”

    本要射她的暗器,一连串儿悉数激飞,尔后横七竖八射入旁边以及后面的树干。云杉连退数尺,回头一看,离得最近的那枚暗器,形状如同梅花。虽在暗夜之下,她也想象得出,这些梅花,一定朵朵如同血染。

    因为发射暗器的不是别人,正是从江夏镇一直追踪自己到此的血化梅何翩翩。

    两边又有人掠过的风声,“呼呼”两下,又是两个人从后面林子里窜出来。他们一个脸黑如锅底,一个面白似银盘,不用说,前者是黑面凶神夏子元,后者是白面郎君邵净了。

    这两个人,是颐山逸城除了四杰外,地位不低的好手。

    如今的形式,已是逸城公子当头,血化梅和黑白面组成掎角之势,呈三方面将她围堵。

    云杉冷笑,禁不住愤慨:“各位当家,当真是不欺负定我一个小女子,誓不罢休了么?”

    何翩翩的样貌偏阴柔,说话也尖细:“你这姑娘可不是小女子,我们围着你,也不管‘欺负’的事。”

    夏子元说:“放出卢海涛,我们立刻就走。”

    云杉冷道:“卢海涛一直就在江夏,我根本没有带出来,何大总管手下势力庞大,眼线众多,居然都没查出来吗?”

    何翩翩顿时呆了,半晌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那么一个人,本姑娘从江夏带到这儿,不要累死?”说到这儿,她突然改变了冷言冷语,嘴角一扯,突然笑起来。

    笑,有时候并不是奉承人的神情。

    虚以为蛇时,人往往都要笑的。

    只是,她的微笑让人不敢恭维。何翩翩和黑白面都强忍着极强烈的恶心。何翩翩飞快掠过来,要抢华淑琪。夏子元和邵净则亮兵器,合力要战“丑丫头”。

    夏子元的兵器是一把自身便可旋转的弯刀,中间固定便是刀,中间不固定时左右两边皆可旋转,就成了非常犀利的暗器。邵净的兵器是日月双轮,一金一银,一大一小,边缘为锋利的精钢利刃,和飞旋弯刀配合,不时飞在半空,犀利无比防不胜防。

    云杉剑法精妙,但是到底是女流,力气小,又在黑白面的夹攻下,体力更是不济。挡了两招日月双轮,夏子云的飞旋弯刀又闪电般划至。

    急速躲闪时,她的右手臂终于被袭中。一道鲜血成弧状激射而出,夏子云和邵净兵器飞舞一起扑上来,云杉忍不住心中暗叹:“糟糕。”

    千钧一发时刻,势不可挡同时扑上来的夏子云和邵净突然身形一顿,人好像被什么打中,齐齐往外围飞。

    程倚天出现在云杉身边。

    云杉转目一看,那个温柔可亲的倚天哥哥仿佛一刹那间就回来。他低着头,一条手臂轻轻揽着自己。很好闻的青竹的清香从他衣服上传来。仓促间也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感觉他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然后,两个人一起腾云驾雾飞跃起来。

    那塔松总有几十尺高,她被带着,竟能一跃便上到很高的树顶。夏子云和邵净站定后想追,也来不及。

    程倚天带着云杉连闪数闪,两个人一起不见。

    黑白面傻了,问何翩翩:“怎么办?”

    何翩翩摊手:“问我,我哪里晓得?”

    时间,就在他们一起飞奔的过程中,倏忽回到六年前。那时候,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在空地上放纸鸢。纸鸢很大,但是怎么也放不上去,女孩儿伤心了,就坐在草地上哭。

    程倚天一看就同情不已。这东西,在家里面,“巧夺天工”兄弟教过他,怎么削竹篾呀,怎么扎龙骨啊,龙骨上怎么糊材料,他算是熟悉的。

    女孩儿的纸鸢实在很粗糙,龙骨太重,翅膀又太小,上面的材料是土布,不经风,怎么放得上去呢?

    程倚天心善,那时候又很活泼,大模大样走上去,对女孩说:“别哭啦,我给你重做一个。”

    溜回卢庄,没一会儿,他就把新砍的竹子、牛皮绳和整整一匹雪白的丝绸拿出来。竹子被削成厚薄适中的篾条,然后扎成一个大大的蝴蝶轮廓。丝绸蒙上去后,又精心描出蝴蝶的颜色。当蓝色的上面带着精美斑纹的蝴蝶慢慢显出,云杉顿时一扫之前的阴郁,满心欢喜拍手大叫起来。

    那时候,她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好啊好啊,你扎的纸鸢真好看。”那时的云杉满脸欢笑,侧着脸对他说: “我不会做纸鸢,你能帮我,你叫程倚天,以后我就叫你‘倚天哥哥’好吗?”

    程倚天很少和同龄的孩子玩,所以很喜欢她,开心地连连点头。

    新做的风筝虽然不错,可是一开始还是放不上去。程倚天又折腾了两天,终于做了一个靠谱的出来。可是,那天义父突然回来,他必须回庄。后来得空出来问云杉,云杉说那个风筝不见了。

    所以,程倚天就又兴致勃勃给她再做一个。

    那一天,两个孩子放纸鸢玩了好长时间。可是,一次被偷袭,程倚天的命运被改写。

    而她——如果眼前这个女孩果真就是云妹妹的话,必须要用易容物质遮掩真容,她在江湖上面对的艰险该多重啊。

    她那个义父呢?

    六年来,什么时候不好找自己,偏偏这时候才出现!

    她遇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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