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刚带着顾雁语,往北走,肯定不行,因为,从这儿开始,已经是玄门势力范围。师父师娘闹起了龃龉,到底夫妻名份还在,玄门通清道遍布各大城镇乡村,但凡他们露面,必定会被很快抓到。

    回江南,更加不行。虽然顾雁语是逸城萧尊者的小姨子,但是,如今局势紧张得很,会不会因为自己,让公子程倚天一下子又找到理由,和剑庄、玄门以及唐门一同过不去?顾雁语并没见识过公子在武当山上的威风,倒是剑庄、唐门的厉害她深有体会。这种情况下,她着实不想找事。

    唐门便是从西边来的,西边他们也去不得,算来算去,唯一能让他们找到落脚之地的,只剩下东边的慕容世家。

    谢刚的完美打算,便是将顾雁语寄放到慕容世家势力范围内的某一个地方,他知道有个人现在正在慕容世家,关系和逸城,和慕容世家都很不错。

    “你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是谁吧?”坐在一家很不起眼小饭店里,谢刚问得神秘兮兮。

    顾雁语轻轻点头:“你说的是云杉云姑娘。”

    谢刚叹了口气;“如今,大家都已经不叫她‘云’姑娘,她认了我师父,从上武当那日起,别人都该管她叫‘上官姑娘’。”顿了顿,接上之前的话,“我将你送到这里,我师父也不用再碍着唐门的面子,非要找你麻烦,而我,就不必担心对你不好,从而可以去我师父面前负荆请罪。慕容世家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很大,据说百年前就没什么门派敢公然去捋他们的虎须,即便慕容家人一直都很低调。”侧过脸,瞧瞧顾雁语,“你有机会找找慕容家的人,如果可以见到上官姑娘,或是慕容三公子,我想,你至少不用再担心日子过不下去。至于能不能和唐少主见面,最后还要结成连理,我是没本事帮助你,一切都看你造化咯。”

    吃完饭,他们从店里出来,刚迈步,脚下突然出现一团物事。谢刚连忙驻足,顾雁语没防备,往前多踏了一步,几乎踩上去,因此忍不住发出尖叫。

    一个妇人爬起来,抓住顾雁语:“你要去慕容世家,必须也把我带上。”

    谢刚正要问:“你是谁?”顾雁语抢先发声:“吕夫人,你也到这儿来啦?”

    原来,这个妇人,正是丢下顾雁语、自个儿逃之夭夭的“百花娘娘”吕珍姬。

    提起看到宁红绣立刻变成丧家之犬的往事,吕珍姬既羞惭,又恼怒,她对谢刚和顾雁语说:“你们如果品尝过宁红绣那些阴毒的招数,也会像我一样,不,一定比我跑得更快,逃得更远。”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谢刚和顾雁语都陷在她对唐越、商绿芸这一对情侣往事的回忆中。

    唐门门主唐越,和百花谷的千金商绿芸,绯闻轶事版本挺多,谢刚曾经在破庙里,隔着一堵墙听师父说过,内容和这时候吕珍姬所述,略有不同。因为宁红绣的横加干预,造成唐越背叛爱情,以至于让自己的女儿商绿芸遭受了种种痛苦,吕珍姬在叙述的过程中,自然加大了对宁红绣恶毒的渲染,对唐越懦弱无能的不耻,同时,身为母亲,吕珍姬还在为女儿不平的同时,情不自禁夹杂了对女儿最终无法真正摆脱孽情这般无能表现的怨恨。

    总之,吕珍姬的絮絮叨叨,让一行三人去慕容世家的路变得不再寂寞,同时,也让本来可以轻松些的心情变得有些压抑沉重。

    好在他们一路贪赶,没有遇到拦截的人。这天,谢刚终于将两个女人送过石屏山。这儿已经不在中原武林的势力范围之内,玄门、剑庄和唐门的势力,都难以直接或间接渗入。谢刚完成任何,和顾雁语、吕珍姬道别。

    吕珍姬怨天怨地的劲头,从到石屏山开始,便有了收敛。特别是经过一个特别大庄子的时候,她埋头只管前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和顾雁语说,一直到她们彻底将这个庄子甩开,吕珍姬才重新开口:“你这回去,不会从此就想定居在慕容世家了吧。”瞧顾雁语颇为迷茫,进而解释:“慕容世家的武陵坳,倒是可以接受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他们的门规甚严,不可算计不许争斗,像你这样一看就可以做到一辈子默默无闻的样子,得以进武陵坳的机会,不可谓没有。但是,”话风突然一转,“和唐门少主唐见雄的未来,从此真的可以放弃了吗?”

    这么多天来犹如丧家之犬的生活,着实磨光了顾雁语心中所有的傲气。一个已然卑微到尘埃里的姑娘,此时此刻真的无法说出还渴望企及唐门少主这样的话来。

    但是,爱情这种东西,又岂是阶级差别就可以打败的呢?

    吕珍姬注视她表情从失落中透出细微不甘,便继续说:“怎样,就此放弃,从此和你最爱的人不复相见,舍得吗?”

    顾雁语情不自禁一双妙目中出现泪光点点。

    吕珍姬见状,不由得仰天一阵大笑。就在她满心欢喜自己一个想法即将顺利展开之时,突然,旁边“刺啦”一声响,一只兔子从草丛里蹿出来。这只兔子毛茸茸,胖乎乎,毛色雪白煞是可爱,吕珍姬一时起了怜惜之心,抬手射出一根银针。

    这根针蘸过软筋散,这只兔子被射中之后,瞬间软倒,被吕珍姬走过去拎起来。

    吕珍姬抚摸着兔子柔软的毛皮,喜笑颜开走回来,对顾雁语说:“瞧,喜欢吗?”

    这么娇小可爱的动物,女孩子能有几个不爱呢?顾雁语伸出手摸了摸兔子雪白的毛。

    吕珍姬便顺势道:“既然喜欢,就应该掌握在手里。”说着,把兔子放在顾雁语手上。

    顾雁语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却听旁边有人接话:“喜欢什么,那本无可厚非,可是,强取豪夺,又惯使些下作招式,即便抢到手,还不是要还给原主人?”随着话音,一人缓步而出。

    吕珍姬和顾雁语齐齐往声音来处看去。顾雁语又惊又喜:“云姐姐。”

    吕珍姬也止不住愣了一下。便见一个和顾雁语长相颇为神似的人向自己走来,吕珍姬止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传说上官剑南的女儿、逸城公子的挚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眉这眼,虽然和顾雁语有六七分相似,可细节有所不同,气质也颇有差别,这个上官云杉看起来,果然惊艳有魅力得多。

    云杉怀胎十月,将要临盆,腰身粗了好几圈,神情本来因为即将要成为母亲,变得和蔼好多。只是,目光转向吕珍姬,她马上冷冽起来:“尊驾,你射倒的兔子,本是我的。”

    吕珍姬下意识“呵呵”一笑:“森林里的东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

    “别处兴许不可以,这里就是这个规矩。”

    “你唬我?”

    云杉冷笑。

    吕珍姬一把将白兔拎回来:“我就是不给你,你又待如何。”

    云杉不急不忙:“知道有这么个说法吧,进了武陵坳,武陵坳的东西就只属于武陵坳人的。武陵坳的人,绝不外出拿别人一针一线,但是,任何人,要拿武陵坳一根草,拿多少,十倍偿还。”说着话,她折了根树枝,指着吕珍姬:“你信不信,为了这只白兔,我马上杀了你?我的兔子养得好,十来斤还是有的,你这个老虔婆,满打满算一百斤,还不够十倍之数,杀了也白杀,死了也白死。”

    吕珍姬脸色雪白:“你胡吹什么大气,娘娘我,也没那么好对付呢。”

    云杉犀利的目光蓦然流转,嘴角挑起讥笑:“那你就动手啊。”

    “你以为我不敢?”

    云杉干脆将手上的树枝都扔了,伸开双臂:“来呀,现在就把你的本事全作用在我身上。用刀、用剑,随你挑。”

    顾雁语有些发急,连忙奔到她身边:“云姐姐,这是百花谷的百花娘娘。她用毒的功夫,可非常厉害。”

    吕珍姬捕捉到云杉脸上掠过惊诧,气恼混合着羞愤,突然又多出些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是怕了吧,小丫头!”她提高嗓门,对云杉说。

    云杉伸手,将顾雁语拨在身后:“百花娘娘,是吗?今天,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就站在你面前,你有什么毒,都往我身上招呼好了。皱一皱眉头,我算栽!”

    吕珍姬反而吓一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假如不敢用毒,就把你手里的兔子还给我。”

    “你——”吕珍姬骑虎难下。

    云杉一步一步走近,距离她不足两尺。四目相对,吕珍姬反而畏缩起来。云杉伸出手,将白兔捧过去,吕珍姬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作为。

    顾雁语一颗心儿吊在嗓子眼,唯恐吕珍姬突然发难,云杉便要一尸两命。看云杉拿回兔子,而吕珍姬也没如她臆想中动手,两下相安,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雁语疾步跟在云杉身后:“云姐姐,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如果是想和唐见雄少主复合,对不起,我想我帮不了你。”

    顾雁语脸红过耳:“这个时候,我……倒是没有这个想法。”

    云杉瞥了她一眼,顾雁语期期艾艾:“我不敢回逸城去,这会儿,外头又有很多人找我。还能不能和唐少主相见,我已经不抱指望。只是,我不想落在唐门或是剑庄的人手上,也不想给公子带去原本他不会碰到的麻烦。”

    “你说唐门和剑庄的人都在找你?”

    顾雁语被问得一惊:“呃,是的。”

    云杉面色顿时非常凝重。

    吕珍姬不依不饶、始终不远不近跟着。走过这一片树林,来到一片空地。初春在东北露面得迟,偏偏在这里早早就露出了踪迹。一片枯黄的草里面,星星点点的嫩芽冒出了头,以至于远远看去,一层浅绿浮动。寒冰初融,残雪之下,河水潺潺流淌。云杉上了一条独木舟,伸手搀顾雁语上船。

    吕珍姬站在岸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紧盯不放。

    云杉轻笑:“百花娘娘,说起来,我们之间还是有些渊源。昔日我刚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奇花谷。后来,江湖人还称呼我‘奇花谷主’。奇花谷的毒,你该知道的,对吗?”说着,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一层粉在河岸,又道,“这是前任奇花谷主桑越人亲传的‘奇花化骨’,一点份量,便可化掉整整一个活体。”

    吕珍姬追到河边。

    枯黄的草叶扶摇,云杉笑盈盈拿起船桨。船顺水流,走得很快,吕珍姬跺脚怒骂,只是不敢再追。顾雁语回头去看,那个一直钳制住自己的百花娘娘越来越远,很快便看不见了。转过头,顾雁语盯着云杉的背影一直瞧,最后,内心默默叹了一声。

    云杉一直划船,划啊划啊,船拐进了一道崭新的河道。水边的树种渐渐在改变,不知不觉,两岸已是杨柳依依,半空中均是淡淡的柳烟在招摇。柳树下面便是桃花,白色的桃花打了朵儿,越往里走,花开得越好,船忽又转了一折,蓦然间,前方河面突然开阔起来。朗朗晴空,红日高挂,开阔的河水两岸遍植粉色的桃花,好像粉色的云霞跌落在凡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梦幻般绮丽。

    顾雁语看啊,看啊,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她们在一片已经完全返青的草地登岸。一个翩翩公子急色匆匆,前来迎接。一看到云杉,他便不住口地责怪:“都说外面不太平,最近千万不要再出去。”上上下下检查一番,这才舒了口气:“还好,你人没事。”

    云杉轻轻一笑:“我会有什么事?左右这武陵坳的路,不是真正学过走法,谁也走不进来。我出去了,就是碰到谁,上了船,那些人也绝追不上我。”

    “话是这么说。”

    “武当山上的事,至今你还是心有余悸,对吗?”

    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挠挠头:“你说得的是。兴许清净的日子过惯了,已经不习惯那些打打杀杀。”

    云杉回身向顾雁语招手,又对他说:“三哥,这是逸城萧尊者的妻妹,她姓顾,叫顾雁语。”

    三公子慕容轩这才注意到旁边。一看顾雁语的脸,慕容轩照例愣了一下。云杉笑起来:“像我的同胞妹妹,是不是?”一语中的,接着笑而解释,“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长得像罢了。”又对顾雁语说:“雁语,这是慕容三公子。”

    顾雁语连忙蹲身行礼:“三公子好。”

    慕容轩神情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们的住所,在一片非常开阔的农田旁边。刚刚返青的麦子嫩嫩的,阡陌纵横,倒是整理得处处干净整齐。在陌上菜地劳作的人们,看见慕容轩,都会停下手里的活儿,扶着锄头,或是提着篮子,笑呵呵叫一声:“三公子。”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带着友好的笑容和云杉打招呼:“夫人。”他们看见顾雁语时,都会略微诧异,不过,无论武陵坳来了谁,或是走了谁,他们的生活都绝不会受到影响,因此,他们很快便漠不关心。

    云杉问顾雁语:“觉得他们的样子都好惬意吧?”

    顾雁语正沉浸在武陵坳那一番与众不同中而不知所以然,听她这么说,茅塞顿开:“是啊,我从来没见过干农活干得这么开心的人呢。”遥想从前,她说,“我记得我以前在大足县,身边有很多烧炭的,他们中最小的只有七八岁,最大的可能有五六十岁,每个人衣衫破旧,脸永远都是洗不干净的样子,手伸出来,漆黑漆黑,到了天冷的时候,特别粗糙。我从来看不见他们笑,特别是很开心的那种笑——从来都没有。”

    “熙朝开国之后,第二任大兴皇帝亲笔御赐这里为:世外仙岭武陵圣地。从我们登船那条河所在的山岭算起,一直到北端的漠河,凡是居住在此间的人,均无需向官府缴纳任何税费。东北的黑土肥沃,武陵坳间的气候又十分温暖宜人,粮食桑蚕、畜类鸡鸭、鱼虾蟹贝,无不长得极好。这儿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劳即所得,生活非常富足。”

    “噢!”顾雁语听罢惊叹,“那不是人人都要挤进这里来吗?”

    “非是慕容家的人不能入驻的。”云杉微微一笑,将她领到一座大屋前。这座屋子四四方方占地很大,里面分为三间,后面还带两个抱厦。天气还未完全回暖,门上还挂着棉布帘。走进屋,屋子里暖融融的。

    慕容轩给顾雁语一杯参茶,给云杉的则是用红枣、核桃等精心熬制的八宝茶。

    云杉对顾雁语说:“雁语,你尝尝,这是三公子自己种的人参,煮茶喝,甚是滋养。”

    顾雁语喝了一口,细细品过之后,笑道:“没想到,三公子在这儿也要干活。”

    这次,慕容轩终于搭茬了:“所谓自给自足,是对所有在这儿生活的人的要求。即便是我父亲到此,也是一样的。”

    “若要生活中幸福能得意长久,必得事事亲力亲为,这可是慕容家的家训。”云杉进而解释。

    从吕珍姬手里抢回来的兔子被放入一个大大的兔窝。这儿还有二十来只差不多大小的兔子,以及十来只怀孕即将生产的母兔子,另外,还有若干小兔子。云杉抚摸着白兔子的毛,对身后端了一篓鲜草的慕容轩说:“我就是喜欢它长得这样好看,别的兔子毛色哪有这么漂亮?这么漂亮的兔子,我看它的眼睛,都觉得它恳求我,让我恳求你,不要将它变成餐桌上的食物。”

    “我饲养它们,本来就是为了吃啊,如果都当成了宠物,这里以后岂不是要兔子成灾?”

    “就留一只兔子,何谈‘成灾’二字呢?”

    “有一就有二啊。以后你再看中了灰兔子、黑兔子、花兔子,你舍不得杀掉吃肉的兔子就会越来越多。”

    “可是……”

    慕容轩面带微笑,手上可一点儿都不容情,硬生生将那只漂亮的白兔从云杉手里拿下来。

    云杉嘟着嘴,看他最终将白兔关在单独一个笼子里。

    白兔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被扒皮下锅,软软趴在笼子里,眼神都很无力。云杉甚是不舍,喁喁说了好多怜惜的话以作话别。等慕容轩照顾完母兔子,又喂养了其他兔子,她突然狡黠一笑:“三哥,你今天还是不能吃了小白。”

    慕容轩拎着笼子:“唉,你就别再固执啦。”

    “你知道我带着小白去外面遇到什么了吗?吕珍姬——四川百花谷的百花娘娘。最近江湖上很不太平,蠢蠢欲动想来武陵坳的人有很多,最终来的却是这个角色,你是不是还有点意外?”

    慕容轩拎着笼子往外走,走出来,转身对她说:“不管是谁到长白山,他们都不敢擅自进入武陵坳,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云杉拉住他:“你准备干嘛去?”

    “过完年,很快你就要生了,添点肉食,给你增补营养啊。”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小白被吕珍姬碰过。那个老婆子射了小白一针,你瞧瞧,小白很没精神似的,它不是累了,针上有药,它药劲到现在还没过呢。”

    慕容轩呆住了:“这可怎生是好?”

    云杉眉尖一扬:“至少这个月里面,你不要再想把小白煮掉啦。”抢回笼子,把白兔从笼子里抱出来。

    慕容轩端是无奈:“那你也小心点,不要再溜出去,免得和别人再碰上。”

    晚饭是另一只兔子的肉和白菜一起炖的,慕容轩还煮了菌菇鸡汤,刚挖的荠菜清炒了一盘,还有一盘青蒜鸡蛋。珍珠米饭一出锅,满屋子飘香。云杉招呼顾雁语:“雁语,你多吃点。”

    慕容轩整理好锅灶,坐在她们旁边。面容清俊的他,做这一身短衣打扮,更显亲和,且活力充沛。

    顾雁语从来没看过这样平易近人的男子。爹爹顾念昔永远都皱着眉头、一本正经,手下的仆人则唯唯诺诺,唯恐一个字说得不好,要惹她不高兴。唐见雄倒是贵气和和气兼备,可是,贵族公子行动,一应琐事当然都由他人代劳。姐夫萧三郎只对姐姐梅晓蝶疼爱有加,这个态度导致殷尊者和隐庄里其他人,都对她冷淡疏离。唯一对她表示过关心的是公子程倚天。可是,从顾雁语认识程倚天那刻起,程倚天这个人,就不再是昔日那般天真、纯粹的模样。

    吃完饭,慕容轩离开了大屋。

    顾雁语问云杉:“云姐姐,三公子这会儿反而要去哪里呢?”

    云杉假装不明白她的心意,平静道:“他白日忙碌,晚上自然就要练功。”

    “这么长时间,你们在这里,都这么过吗?”

    云杉偏过脸,看看她:“差不多。你还想说什么,这儿没其他人,你就一起问出来吧。”

    云杉的缜密心思,顾雁语体验过多次。顾雁语自知拐弯抹角并不是一个好方法,脸红了一下,尔后道:“其实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你怎么会和别人走到一起。公子他事事以你为先,就连那次被暗算差点死掉,也是为了要找到你。后来,听说他没事,结果,他还是去了武当山……”

    “在你看来,你家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是吗?”

    顾雁语点头:“难道不是吗?六大门派一起聚集在武当山,那一趟行程该有多危险!”

    “那你太小看你家公子了,”云杉嗤鼻,“兴许有些为了我的成分,可是,那一次对于他来说,大概我不在那儿,会更好一些。”

    顾雁语闻言,眉头不由得轻皱。

    云杉说:“倚天哥哥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单纯无邪过。他第一次走出颐山,为的就是找我。那时候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别人都为了找一个和逸城作对的人,而他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挑衅,只是为了激他出山。逸城说是被推着逐步成为武林中独树一帜的门派,其实,在他的统领下,这一天必定会到来,区别只在迟早。杜伯扬、萧三郎、殷十三、冷无常等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听命于他手下,无不服服帖帖,就连万俟铎那个人,你还记得吗?何等凶悍,一下子就被收服了。六大门派势力确实庞大,就算没有‘天魔和凤凰教主儿子’这个身份,倚天哥哥早晚还是要面对和他们的竞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那武当山自然也是一定要上的。一切都是趋势,你懂吗?”

    顾雁语听得心惊肉跳,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说:“可是,云姐姐,你就能那么干脆割舍和他的一切,从此安守在这里?”游目外面,夜色降临的武陵坳山峦起伏,天空繁星点点,晚归的鸟儿摆着翅膀轻轻飞过,一切都那么沉静安详。“这慕容世家,是不是很隐秘的皇亲国戚呢?”她止不住浮想联翩。

    云杉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有些事情,知道便好。祸从口出,可不得不防。”顿了顿,转话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告诉你,慕容世家绝非皇亲国戚。”又停了会儿,然后说,“倒是你,我有一点建议。假如非是太爱唐门少主,我可以托三哥,为你在武陵坳寻一门好亲事。别的不敢说,暂时看来,武陵坳再平静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雁语,身为女人,爱情和生活之间假如必须要选,我劝你,宁可优先选择生活。有一个单纯安静的男子,每天安安静静地照顾你,可比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强一百倍。”

    顾雁语立刻想到了白天云杉和慕容轩之间种种。晚上睡在客房,感慨着,想着云杉说的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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