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说:“那些人嘴巴碎,话多,嚷嚷着心烦,茶也喝不出茶的滋味了。我最近就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早上起来常常觉得头晕,到这个时候才觉出自己是一把老骨头了。”

    白维奇听了不免心酸。

    从前父母关系不和,母亲的一辈子都放在他这个儿子身上了,不想他成就伟业,只想他健康成长,陪她终老。这样的情绪越俩越强烈。

    如今是不是女人上了年纪后,心理就会变得脆弱呢?

    想到这里,白维奇突然想起了倪蔷。

    他叹气,再和池夏聊了几句之后,池夏说:“本家的一个叔叔给你介绍了个女朋友,想着你和宜创谈好合作后,得空了,就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你有没有兴趣?”

    这种事从他回来至今,就没少过。

    白维奇知道推脱不掉,只能先应付了,他对池夏说:“您看吧。”

    池夏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说你自己呢,平时交往,也别总是跟人板着脸谈生意,最好多结交点有能力的女性,自己处好了,比介绍的强。妈不干涉你,你喜欢谁,想娶谁回来,妈都支持!”

    白维奇笑:“好的,妈,我知道了。”

    池夏突然又问:“那个谁,酒店的倪经理是不是也和你一起去香港了?”

    白维奇应:“嗯,一起来了。怎么了?”

    池夏忙说:“没什么,就是想着你们一起,应该还有个照应吧。那你们就快点弄完正事回来。”

    池夏心里对倪蔷还是有些想法,她不常与人交际,不了解其中渊源,只觉倪蔷从前做事倒是稳重,上次让白悦一说,她就更加觉得好。只是姑娘的真实情况她还有待考究,所以不敢冒然跟儿子说明,而私下里,旁人有为儿子介绍对象的,她也均做参考。

    不管如何,儿子成家立业,每一样都不能少,这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操心的事了。

    池夏的顾盼白维奇都应下来,哄好了母亲,去会展中心的路上,白维奇想了想,最后吩咐池夏的身边照顾她生活的秘书,让她带池夏去做身体检查。

    晚上回来,白维奇打电话给倪蔷。

    电话里,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还没有睡醒。

    “张佳佳没有叫醒我,任我睡了一天,睡到最后越睡越困,只想,不起来算了。白总,明天是不是要准备去酒会了?”倪蔷问他。

    白维奇在电话这边停了一会儿,说:“倪蔷,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找人送你回堰州。”

    倪蔷怔住,白维奇听到她的呼吸深深浅浅,仿佛吹在他的耳边,柔进心里。

    过了会儿,倪蔷才说:“白总,我没事。”

    她的语气坚定却执着,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

    白维奇相信她,挂电话前,他说:“好,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

    一天一夜的沉睡让倪蔷有些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屋内窗帘太过厚重,挡住了所有来自外界的侵扰,她在这样的昏暗中沉睡,醒来时掀开帘子,窗外晚霞鲜红似血。

    她不肯动,在床上躺着,睁眼又到了夜里。

    她在想,晚上她还能睡得着么?大概是睡不着了。

    白维奇打来电话时,她对他说:白总,我没事。

    她感受到他对她的信任,同时,也感受到了自己对自己的信任。

    张佳佳出门买吃的了,回来后倪蔷说:“佳佳,你想不想夜游香港?”

    张佳佳把东西一扔,冲进房间里换了衣服,拉着她说:“愣着干嘛?走呀!”

    两人一个吊带热裤,一个背心短裙,打车到维多利亚港,登船夜游,完了之后到吃街头小吃,最后到一家环境不错的ktv,异常奢侈地开了间包房,张佳佳叫了一箱啤酒,却只是她一人在喝。

    倪蔷在唱歌,劲歌慢歌,老曲新调,都被她点来唱。那些缠绵的歌词,被她清婉的声音唱出来,带着纯然的忧伤,偶尔跑调,张佳佳大笑,抢过来麦克风,和她对唱。

    两人闹腾了一晚,最后,张佳佳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倪蔷睁着眼睛到天亮。

    七点钟,她叫醒张佳佳,两人回到酒店。

    安置好张佳佳后,倪蔷冲澡,洗头,化妆,换衣服……

    白维奇的电话打来时,她说:“白总,我已经准备好了。”

    白维奇在大厅等她。

    当看到倪蔷从里面出来,白维奇有那么一阵的慌神,而后会心一笑,迎着清晨的阳光,望着她徐徐向他走来——

    正文、第七十章 靠近

    倪蔷身上的这件黑色裸肩礼裙,是她昨天和张佳佳一起买的。

    鱼尾型紧实地包裹着她修长而凹凸有致的身材,雪白的肌肤和黑色相衬,仿佛细柔的羊脂玉。

    白维奇的眼睛一时间无法移开,心里滋味难辨。

    一时想到那时初见,茫茫细雨中,她身姿曼妙,黑裙婉娩,长发盘起,螓首如玉。那时他恶毒地想,难怪白硕会喜欢她,她身上的气质不张扬,却自有一份温婉,大概这就是吸引男人的毒鸠。

    却从没想过,如今迷失的人竟是他自己。

    和那日不同的是,那日的倪蔷妆容清淡,眼神垂哀。

    今日的她,妆容精致,眉眼精神,气质夺人眼球。和前几日的她,仿如两人。

    白维奇本为她准备好的礼服,这时候,竟排不上用场了,就连准备好的鼓舞,都成了一肚子的废水。

    他苦笑,继而又在心里开怀。

    坐上车,白维奇出于礼貌,替她披上一件西装外套,是他车上原本就准备的。

    助理开车,透过后车镜看倪蔷,夸她:“从没见过倪经理这么漂亮,走出来的时候,我以为看到了某个香港明星。”

    倪蔷尚不习惯接受这样直白的夸赞,只脸红着说了声:“谢谢。”然后问白维奇,“白天的开幕式,我要去么?”

    白维奇说:“不用。”

    两个字,再不言语。

    倪蔷下意识看向他,见到他唇边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她心情稍缓,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她看得出来,他对她今天的装扮很是满意。

    对她这个女伴满意就好。

    到会展中心,早已有人在入口处迎接,倪蔷没下车,等白维奇走后,她和助理直接去到提前安排好的酒店休息。

    倪蔷闲着没事就帮助理处理一些杂事,中午两个人在酒店简单地解决了午饭,助理需要去打印材料,于是出门。

    倪蔷自己在屋里坐了会儿,白维奇在外面敲门。

    倪蔷开门请他进来。

    他问:“小云呢?”

    倪蔷指了指门口:“她出去打印资料了。”

    白维奇皱起了眉。

    倪蔷问:“找她有急事么?”

    白维奇抬手,拿着手机示意她:“房卡,在她那儿。她没带手机?”

    倪蔷忙低头扫了一眼办公桌,果然,助理的手机正躺在桌子上,大概是调成了静音。

    白维奇刚刚在外面应酬了一场,面上隐隐带着疲倦,他在房间转了一圈,立在客厅中间,看着倪蔷。

    “你的衣服,换了?”

    倪蔷道:“嗯,穿那身办公不舒服,早知道不用去开幕式,我就不穿着来了。”

    他点点头,“没事,挺好的。这些都交给小云就行,你今天什么也不用做。”

    倪蔷笑:“我知道我今天就是花瓶的作用,但怎么说我也是酒店的一员,该做点分内的事情。”

    白维奇莞尔,他喝了些酒,眼神微醺,走到沙发旁时,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姿态稍显随意。

    但,许是两人鲜少同在一个闭合的空间里,而且又都无事可做,倪蔷却有些局促。

    她想,是不是应该给白维奇倒杯水喝呢?还是她应该去找酒店服务生来为白维奇开门?

    这时,白维奇突然道:“我能也去换个衣服么?”

    倪蔷顿了一下,忙说:“可以,在这边……”

    白维奇走进去,没多久探出头来问:“小云把我的东西放在哪儿了?”

    倪蔷在屋子里着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小云来时提的一个袋子,里面有一套西装,和一套礼服,宝蓝色的长裙,白维奇说过那是给她准备的,但他更喜欢她今天早上穿的那件。于是这件就暂时压在箱底,日后再用。

    倪蔷从袋子里拿出一件白色地t恤,进去时,白维脱下了衬衣,裸着上身,背对她站着。

    倪蔷犹豫了一下,而后走过去,到他身后。

    白维奇回过身时,她低头,猛然看到他的腹部有条狰狞的伤痕。

    白维奇接过她手里的t恤,抬手,动作流畅地套上去了。

    倪蔷看他穿好,往后退了一步。

    白维奇显然已经看到她的目光停驻的地方,他重新掀起衣角,指着那条伤痕说:“这时当年车祸留下来的,很深,差点要了我的命。”

    倪蔷心头一顿,有些说不出话来。

    白维奇也并没有在等她的回复,他换好衣服出来,两人一起出来,倪蔷把倒好的茶端给他。

    白维奇的身体向后歪了歪,然后看着手表说:“小云什么时候回来?”

    倪蔷为难:“她只说去把资料打印了,应该很快吧……”

    白维奇沉眸,面无表情道:“那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再等等她。”

    倪蔷说:“不如我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送房卡过来。”

    白维奇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在这里躺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叫我。”

    说完,他抱着手臂,闭上眼睛。

    倪蔷默默地看了他很久。

    她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睡着,沙发很软很舒服,他坐躺的姿势并不别扭。

    他的五官依旧坚毅,他的神情依旧肃然,像一尊不会动弹的雕像。

    她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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