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氏嫡幼女崔媛与龙亢桓氏桓七郎议亲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建康。

    传到乡君府时,萧皎皎正与母亲萧陈氏、表哥陈琰一起吃着暖锅。

    锅里炖着金黄的鸡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她洒了几朵梅花,又让桃枝端来洗净切好的肉片青菜一并放下去,一时间房内鲜香四溢。

    萧陈氏见皎皎兴致不高,只顾埋头苦吃,温声相劝:“皎皎,别顾着自己吃,来者是客,快给表哥夹菜。”

    萧皎皎看了眼对面浓眉大眼、爽朗清举的郎君,朝母亲娇娇一笑:“表哥明明吃得比我还快,我煮的肉食都被他吃光了。”

    她吃暖炉热得额头冒汗,双颊泛红,笑容娇中带俏,如初绽新桃。

    萧陈氏无奈地笑,眼底尽是宠溺:“都为人妇了,怎么还跟个小女郎般,一点不懂事。”

    陈琰也是个直爽性子,不介怀地笑:“姑母严重了,表妹还如幼时一般天真可爱。”

    “说到可爱,”萧陈氏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慈蔼:“阿琰,我倒觉得你家那个睿小郎真是讨人喜欢。”

    陈睿,是陈琰亡妻留下的幼子。他叹息一声:“可惜小郎命苦,蓉娘早逝。”

    萧陈氏温声询问:“阿琰可有想过再找人照料小郎?”

    陈琰认真回:“自是有的。”回话的同时,目光却一直放在对面女郎的身上。

    萧陈氏了然一笑:“皎皎贪玩任性,与郎君常有矛盾。”

    “谢家规矩多,表妹难免感到约束。”陈琰出言表示理解,又意有所指道:“若阿琰当时能娶到表妹,陈家定不会拘着她的性子。”

    萧陈氏却是沉默了。

    皎皎及笄后,陈琰就曾帝后提及,想求娶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妹。

    陈琰直率坦荡,皎皎与他相处是极合得来的。但齐顺帝怕将来朝堂若有变故,势微的陈家护不住皎皎性命,身在乱世,陈琰也护不住着这倾城之色的美貌女郎。

    故而,宁舍江东兵权,她与齐顺帝也要把皎皎嫁入陈郡谢家。

    但如今,皎皎若不想再与谢家牵扯,陈家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表妹嫁给表哥,还有舅舅、舅母在,总比不知根知底的外人强。

    这边陈琰见萧皎皎一直低着头吃暖锅,忽开口问:“听闻表妹与谢家郎君和离了?”

    还没和离,可外面都传言他们和离了,那就姑且当作和离了吧。

    萧皎皎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到肯定回答,陈琰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但有长辈在,也不好多话,更不敢放肆,只与姑母、表妹规规矩矩一同吃完这一炉暖锅。

    吃完午食,天色还早。冬日温煦,陈琰邀萧皎皎一道去明孝寺后山赏梅。

    明孝山后山是建康有名的赏梅胜地,梅林占地百倾,梅香漫山,也是世家郎君贵女,文人士大夫最爱的赏玩逗趣之地。

    萧皎皎近来对什么都只觉兴味索然,听闻赏梅,本想推脱,可见母亲也想让她出去散心。

    心思百转千回间,竟还想到了那个没良心的白衣郎君。想去又不想去,不想去还隐隐有期待,去了又怕期待落空,不去又觉得遗憾。

    她本是爽快人,却难得的犹豫徘徊好久,终是勉强应下。

    两人踏着昨夜积雪,缓步漫入梅林,衣袖当风,有暗香浮动。

    陈琰凝视着面前的女郎,素衣垂发,眉眼潋滟,本该是人间一段风流绝色。可此刻,她一双剪水清眸却暗含淡淡愁绪。

    他唤她闺名,心生感叹:“皎皎,你与以前相较,变了不少。”

    国破,父死,嫁郎君受尽委屈,靠算计得夫家庇佑,才能保自身与亲人一息尚存。

    从晋陵公主到晋陵乡君,从有情到无情,她自认清醒,还弄丢了自己一颗心。

    过往历历在目,最终化作萧皎皎脸上风轻云淡一笑:“谁能一直活在过去。”

    陈琰感慨道:“皎皎,我很怀念儿时与你一同在乡野耍闹的时光,那会总以为日子还很长,转眼间就各自男婚女嫁了。”

    “世事弄人。”萧皎皎附声道。那会她还是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小女郎,没想过以后会做公主,更没想过以后会嫁给世家里名动江左的谢郎。

    陈琰折一枝小小红梅,走上前,想插入她发间,满怀柔情道:“若是可以,我愿能与表妹再续乡野旧情。”

    萧皎皎向后退了一步,客气道:“琰表哥说笑了。”

    她抬袖接下那枝红梅,捧在手中,向陈琰施了一礼:“表哥送的梅枝很好看,谢谢表哥。”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陈琰面有失望之色。

    萧皎皎只当作没看见,母亲想她与表哥好,可她心里另有牵挂,接纳不下。

    两人一路都不作声,并肩而行。

    忽然从,一阵袅袅琴音梅林深处传来,淡雅清幽而意境优美。

    萧皎皎与陈琰闻乐而去。

    几株梅树掩映中,有一小亭,有几个世家郎君贵女在此作高山流水之音。

    萧皎皎凝眸,见王叁郎、桓五郎、谢叁郎夫妻都在,还有两叁个不熟识的世家女。

    其中正抚琴弄乐的那位,正是让她又气又恨的坏郎君。

    白衣如停云,举止若流水,他姿态落落优雅,玉白的指尖拨弄着七弦,挑抹商音曲水。

    萧皎皎不太懂琴,但听曲调婉转流畅。一时仿若大漠上的落雁平沙,一时又似阳春天的新雪嫩芽,令人百感横生。

    正心摇之时,只听羽调一错,琴声戛然而止,余音袅袅犹在耳边。

    即便不懂,也能听得出这曲子弹得极好。

    她望着那几个在白衣郎君身边端坐的世家女,不知该妒还是该气,一时间觉得心里堵得紧。

    在谢暄察觉亭外有人朝这边看来时,萧皎皎一把抱住身侧人的衣袖。

    地上有积雪,她没站稳,脚底一滑差点摔倒。陈琰眼疾手快,赶紧揽住她的腰身。

    亭中人被亭外动静惊到,齐齐看过去。只见身着白狐轻裘的娇娇女郎,眉眼低垂,倚在高大郎君的怀里,郎君的双手紧紧握住她的细腰。

    谢暄也看到了,脸色发白,薄唇紧抿,如覆上一层冰雪。他慢慢地走向两人过去。

    萧皎皎推开陈琰,站稳身子,与来人大大方方笑着打招呼:“谢二郎,好久不见。”

    谢暄见她做了亏心事还如此坦然,不由讽笑:“晋陵乡君真有闲情。”

    萧皎皎细眉微挑,是娇娇气气的作答声:“闲情没有,皎皎主要是陪琰表哥过来赏梅。”

    她面色不变,出言却已是反唇相讥:“俗人俗趣,比不得谢二郎会作弄风雅。”

    她真的很懂如何激怒他。谢暄忍着怒气发问:“晋陵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是提醒她两人还没和离之事。萧皎皎重复他的话,反问自己:“我是什么身份?”

    她作娇羞状,掩唇一笑:“下次再见,说不定我就是陈夫人的身份了,到时还欢迎谢二郎来捧场吃酒。”

    谢暄气得话都噎在喉里:“你!”

    “我什么?祝我早生贵子,还是想多给我随点礼钱。”

    萧皎皎不客气地接上他的话,每一句话如刀上的尖,只往他心口扎:“谢家给了我不少庄园田产,以后还承蒙谢二郎继续照料我与夫家,钱财布帛之类尽管多给,如今落魄,只希望身外之物能多多益善。”

    谢暄双眼通红瞪着她,上前一把抱住萧皎皎,连拉带拽把她拖进梅林深处。

    众人讶然,王叁郎与桓五郎倒是见怪不怪。表妹的冷淡与拒绝,是为何人,陈琰心中一下明白。

    被谢暄抱着从身后推搡着走,萧皎皎也顾不得面子,一边挣扎一边冲他喊叫:“谢暄,你放开我!放开!”

    “不放!”谢暄停下,把人摁在一株梅树干下,愤怒地骂她:“萧皎皎,你这张嘴,就是欠干!”

    萧皎皎一听就火了,立刻驳道:“我欠不欠干你不知道吗?”

    她柔柔地笑,妩媚眉眼挑起一段似嗔非嗔的风情,吐出的却是诛心之言:“谢暄,那天你在门外都听到了吧。那两个男宠,比你温柔,比你活好,比你会伺候人!”

    她有点委屈的与他诉说:“我被弄得流了好多水……”

    谢暄叹口气放开了她,心里又气又痛,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无奈摇头:“你简直不知羞耻。”

    他越生气萧皎皎越开心,她满不在乎道:“我要羞耻做什么,我只想爽,爽了就行。”

    谢暄苦涩地笑:“是,淫荡公主,名副其实。”

    萧皎皎娇哼一声:“淫荡公主不也是你调教出来的?”

    她抬头看他的脸,神情天真懵懂:“我这么淫荡,你不满意吗,是我以前没让你爽够吗?”

    她又用这样无辜的姿态勾他,谢暄心神一晃,顺着她的意,坦言道:“没有。”

    萧皎皎满意地转头:“哦,没有也晚了。”

    她朝他笑地温柔:“我觉得和别人,比和你更爽!”

    谢暄快要气疯:“你!”

    萧皎皎发出咯咯的笑,冲他作了一个告别的姿势:“嗯,我去找能让我爽的人了,谢二郎请自便。”

    谢暄:“……”

    下次一定要把她干到嘴软,两张嘴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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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话:

    别看加更,看文章字数,此章叁千字以上了  但分两章发觉得没必要。有看文的小伙伴留言区多冒泡呀。小伙伴默默看完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作者以为写了没多少人看,吭哧半天  无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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