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的旨意送达孟家屯,孟王氏接旨,族人顿时开了锅。

    “万岁爷的意思是追赠十二郎的祖父母?”

    族老们向孟王氏确认,得到肯定的答案,都是一脸的激动。

    “即是追赠十二郎的祖父母,四郎那里也要遣人知会一声。开祠堂时,务必要回来一趟。”

    孟广智追赠伯爵,孟王氏封伯太夫人,荣耀的只是孟清和一支。但追赠孟广智的父母,孟清和的祖父母,就不是一家之事。

    孟广孝,孟广顺,孟广发等,都要一同到祠堂祭拜。

    孟清海犯下大错,被族人厌恶,孟清江却同孟清和关系莫逆。单是看在孟清江的面子上,也不能把孟广孝一家拦在祠堂之外。

    “听说四郎又做官了。”

    “这事我清楚,北京司牧局新划了牧场,四郎任了大使,品级比不上军中,却是在光禄寺下任职,比做个百户还强。”

    “要我说,多亏了十二郎。”

    “是这个理。不说顺天八府,独是北京城里,多少伤卒不能再上战场,能到行太仆寺就是了不得了。四郎有今日,不知羡煞多少人。”

    “四郎还没成亲吧?”

    “可是。”有族老讶然道,“你不提,我倒是忘了,十二郎也没定亲。”

    “十二郎可是被天子赐姓,哪里是咱们能巴望的。要我说,还是四郎要紧些。就算脸上落了疤,破了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儿郎。也不知广孝两口子想些什么,至今也没给四郎定下。实在不成,族里可不能坐视”

    “是啊。”

    话到这里,有人顺口提了一句,“五郎那里……“话到一半,立刻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示意他看看场合,孟重九的两个儿子可都在哪,提五郎不是认真找不自在?

    说话的族老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好在孟平孟根都是厚道人,只当没听到,免去了说话人的尴尬。

    族人喜气洋洋的商量着开祠堂的吉日,孟王氏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朝廷调兵远征安南,十二郎再次随军出征,孟王氏得了信,整个心都提了起来。恩赏诰命都是身外物,她只希望儿子能平安的去,平安的回来。便是减了自己的寿,也甘愿。

    永乐四年八月丁亥,孟氏开祠堂,祭祀先祖,供奉圣旨。

    同月辛巳,远征安南的大军进入广西境内。

    如历史上一般,到广西之后,因雨水不停,水土不适,边军陆续病倒,总兵官朱能也未能幸免。

    随军的医官试过多种草药,状况略有缓解,仍无法根治、孟清和不是医生,却知道救人如救火,同沈瑄商量,给病倒的军卒试用新药。

    “长此下去不是办法,总要试试看。”

    沈瑄请来张辅等将领商议,最终决定,试用新药。

    有随军良医反对,“番邦之物,未经验证,焉知无害!当以汤药调理为主,徐徐图之,方为完全之策。”

    良医的话不无道理,但军情紧急,若是一个两个还好,大军病倒上千人,岂容慢慢调理,徐徐图之?

    病中的成国公也同意试用新药。

    “我已病重,无力带兵,帅印交由定国公,三军听其号令,不得有误!”

    朱能于军中下令,并由参军李俊代笔奏疏,递送南京。

    至此,沈瑄以前军副将暂代总兵官之职,征讨安南的大军继续前行,于八月下旬抵达了广西同安南的交界处,凭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孟伯爷的主意

    朝廷大军抵达凭祥之后,染病的将官士卒陆续好转。

    因兴宁伯一力倡导的“病号饭”,在火头军的辛勤努力之下,身体底子好的边军,病愈后竟壮实了许多。

    朱能的病况也开始减轻,人虽瘦得脱了形,精神却大有好转,不再每日昏沉不能理事,奉命照顾他的三名良医,诊脉之后,均松了一口气。

    “新药果有大用。”

    曾对沈瑄的决定抱怀疑态度的良医不免汗颜。亏他自认家学渊源,又得赵院判赏识,以为此行定会立下大功,或可升调入京,荣耀一门。过分骄傲,竟致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固执己见,险些贻误治病良机。

    若无兴宁伯主张,定国公排除异议,患病的大部分官军,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酿成如此大祸,还想荣耀满门?免死充军都是侥幸。

    思及此,良医出了一头冷汗,与数名同僚商量,该趁着大军整顿时日,到兴宁伯处告罪赔礼。

    “兴宁伯远见卓识非我等能及。如我等之前所为,妄称一声医者,祖辈九泉之下也会蒙羞。”

    “李兄所言甚至。”

    随大军远征的良医,除少数奉职的医官,多是从惠民药局和民间医馆征调的医户。而立不惑之年者居多,年最高者也不过半百,医术只是一般,胜在有体力。

    为军医者,定要跟着大军一路跋山涉水,上战场也不是稀奇事。医术再高,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也无法胜任。

    从太医院请人?

    皇帝批准,军汉也未必乐意。

    耳顺古稀之龄的老人,一路跟着大军颠簸,委实不够人道。再者,在赵院判的带领下,太医们的钻研精神不断迈上新台阶,切了手指要在脑门上扎针,打喷嚏要在脑门上扎针,咳嗽两声依然要在脑门上扎针,再骁勇的军汉也会吃不消。

    随军的良医,长期在军中行走,脾气性格多少也会受到感染,同寻常的大夫略有不同。

    对此,大军上下都十分清楚,孟清和被当面指着鼻子叱问之后,也深有体会。

    大明的文官有性格,良医也一样有性格。

    医儒不分家,仔细想想,也挺有道理。

    良医们知错就改,陆续到孟清和处赔礼道歉。虽然敢当面斥责兴宁伯草菅人命的不过两三人,持相同意见的始终占据多数。

    现如今,事实证明兴宁伯是对的,自己的固执是错的,低头认个错也没什么大不了。

    孟清和着实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送走三波良医,见事还没完,不得不以商议军情为借口,躲进了沈瑄的军帐。

    身为大军参将,继续住在主将的帐篷里委实不像话。孟清和咬牙坚持,誓不妥协,才换来了独居的待遇。

    可遇到了为难的事,还得往沈瑄的帐篷里躲。

    看着单手支颊,面容俊雅,无声浅笑中的定国公,孟十二郎咧嘴,求收留。

    “遇上难事了?”

    “国公爷神机妙算。”

    “要我帮忙?”

    “国公爷智慧无双!”

    “哦。”声音拖长,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摆置情报公文的短案,道出一句让孟清和想吐血的话,“我考虑一下。”

    “国公爷……”

    “恩?”

    “昨夜大雨,属下发现帐篷漏雨,无法住人,请国公爷收留。”

    沈瑄双眼微眯,笑意加深,仍是没有点头。

    孟清和磨牙,这是要他哭着抱大腿的节奏?如果不是实在扛不住了,他立马转身就走。无奈被人排着队道歉外加星星眼,实在是亚历山大,hold不住啊!

    “国公爷,差不多就行了吧?”孟清和侧头瞅瞅帐外,巡营的士兵刚刚路过,亲兵装柱子中,很好!

    帐帘一落,几步走到沈瑄面前,双手一按,低头,对准还带着笑意的唇就堵了上去。

    半晌,抬头,舔舔嘴角,“这样总成了吧?”

    沈瑄挑眉,拇指擦过下唇,不语。

    孟清和瞪眼,还不成?

    成!

    再次低头,继续堵嘴。

    这一次用上了全力,后脑被大力扣住,下唇有些疼,百分百会留印子。

    分开之时,头不免有些晕。

    “国公爷?”

    还想往上扑,却被按住了肩膀,扣住手臂,撞进了对方怀里。

    铠甲带着凉意,意外的让他觉得舒服。

    只是鼻子撞了一下,一股酸意直冲脑际,头更晕了。

    沈瑄扣住孟清和的肩,黑眸越来越近,气息拂过眉间,额头相抵,良久,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十二郎不觉身体不适?”

    “啊?”

    孟清和眨眼,疏忽间,沈瑄的面容竟有些模糊。

    “你在发热。”

    声音落下,晕乎中的某人登时被抱了起来,下意识环住沈瑄的肩膀,反应慢半拍,单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傻笑,“不热……”

    沈瑄无奈了。

    莫不是烧糊涂了?

    “来人,请刘大夫。”

    “是。”

    帐外亲兵应诺,一阵刀戟摩擦声,很快远去。

    孟清和被放在沈瑄的帐中的榻上,下意识拉住沈瑄的手臂,迷迷糊糊的往前蹭,是熟悉的冷香。即便是在行军途中,定国公的帐内依旧清爽。

    热度更高了。

    沈瑄顺势坐到榻边,将人捞进怀中,轻轻拍着,听闻帐外亲兵回报良医带到,才安抚着孟清和躺下。

    帐帘掀起,刘良医背着药箱走入,行礼道:“见过国公。”

    “免礼,麻烦刘大夫。”

    沈瑄看似冰冷,处事却带着世家子的尊贵与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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