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生的机遇本就奇妙。路语茗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当年华睿新人甄选时,他跨出一步,选了罗糖。现在的一切也许就不是这样。退一步,如果当年和楚修宁初见,他同意和楚修宁合作,他也许不会死,zero或许还在。

    路语茗点头称是:“他说得夸张,但也是有道理的。我也没想到,随手送出一张票,还能送出五年后对付于茂的大杀招来。可见东西还是不要浪费得好。”

    路语茗说着将一叠原稿放在了楚修宁面前:“这些都是你从前写的歌词,限你今天改完。明天让柯颜都配个曲子,别浪费了。”

    “什么时候我写了这么多?”楚修宁瞪眼,面前一叠纸半人高,他伸手翻看,“都看完,再整理出来,要累死人的!不如我重写好不好?这些都过时了。”

    “不能浪费!”路语茗理直气壮,“这可是受你的话的启发呢。”

    楚修宁还翻着旧稿,翻到后面才发现,大部分已经整理好了,偶尔的错字都被标出来。楚修宁抬头看向路语茗,发现是个玩笑,扑上去抱着他闹:“你欺负人呀!”

    楚修宁被路语茗欺负笑了,真正被欺负的已经在哭了。

    于茂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一家二流娱乐公司。虽然公司资源有限,但至少工作有保障,不会出现谁都不要他的情况。凤尾鸡头,于茂好歹得过一次金影奖最佳男主,他去了地位也不会太差。

    可离签约只差一步的时候,叶彬的报道发了出去。报道曝光了当年edgar和金影奖部分评委私下勾结,并将票全部投给了于茂,最终让他得到了最佳男主。叶彬的报道,逻辑清晰,证据确凿,没有给于茂和当年的黑评委半点反驳的机会。

    一时舆论哗然。这个料太猛了!

    难怪于茂叫嚣着别人的最佳男主是暗箱来的,原来他当年就是这么拿到影帝称号的。不过当年影帝应该是于茂还是严安邦,尚有争论。但这次,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路语茗的表演力压群雄。

    于茂还想辩白,将责任扔给edgar,暗箱的是公司不是他自己,但edgar现在已经不在,大众的道德谴责全部落在了于茂一个人身上。nc粉都从于茂的领地退出了。没有任何人替他声援,更没有团队或者公司替他辩白。身边的人避他如蛇蝎,唯恐扯上关系,被人怀疑做过差劲的事。

    于茂声名扫地,千夫所指。联系好的公司,早就放弃和他合作了。没有戏可接,乐队早就没了。这些年赚得钱,投资大多失败,投在edgar股票里的更是打了水漂,而剩下的一点丢在话剧里,一分都没赚回来。

    于茂恨得牙痒。十几年苦心经营,他好不容易爬到了云端,正要鄙夷众人的时候,却被人一脚踢下了悬崖。

    “萧路,路语茗,小路——萧路,路语茗!”此刻于茂趴在一家酒吧吧台上,看着手中的酒杯,念着仇人的名字,咬牙切齿。于茂现在恨不得立刻扑到路语茗面前,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如果翻转时光,他今天的一切灾难,都是从碰到这个小演员开始的。他领着厉俊友去《倾覆鹰巢》剧组,遇到一个演员,自称“小路”。就好像路语茗阴魂不散,又跑回来寻仇一样,这个小演员似乎一直盯在他身后。

    于茂咬牙切齿的同时,又胆寒。路语茗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指着他更深的罪孽。小路知道自己杀过人,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

    “再来一杯,威士忌!”于茂借酒消愁,把路语茗也好小路也罢,都从脑袋里赶出去。

    酒保将一杯酒推到于茂面前,看都没有看于茂一眼。

    眼前灯红酒绿,舞池里摇荡着鲜活的*与空虚的灵魂。谁不是活在当下,活在地狱?

    于茂拿起酒,高举:“敬落魄者,敬人间炼狱!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于茂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拍在吧台上,抬脚走了出去。这一刻绝望催生出的勇气,又称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要咬人。

    夜凉如水,于茂摇摇晃晃,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一处老式民居。

    八十年代的筒子楼,楼道带着阴湿气息,一层楼最里端的一家,门上还贴着对联,红纸已经褪去颜色显得暗淡,黑色的字迹也在黑暗中不甚清晰。不过门楣上倒是挂着一只辟邪的镜子。

    于茂冷笑,知道找对了地方,抬起手就用尽全力拍下去:“开门!开门!姜原州,你给我开门出来!”

    “嗙嗙嗙”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仿佛重锤敲到人的耳膜上。老式小区的地基仿佛都在颤抖。

    门没开,倒是有好多邻居家的灯亮了,传来骂声:“哪个杀千刀,半夜闹鬼啊!”

    “姜原州要死啦,欠债不还招来讨债鬼吗!”

    抱怨里还夹杂着各路国骂、省骂、地方骂,牛鬼蛇神都被搬出来训了一遍。

    门在骂声里被打开。先是一条缝隙,露出小半张脸。接着才是完全被拉开。瘦子版姜原州出现,看到于茂张嘴就骂:“于茂!你他妈神经病啊!”

    姜原州自从厉俊友出事之后就有些神神叨叨,小混混拉他下水之后,更是吃斋茹素。最怕别人骂鬼神,早就吓得一头汗。看到罪魁祸首自然有些口不择言。

    于茂看到姜原州却是立刻醒酒了:“姜原州,你怎么瘦成这个样了?”

    姜原州前几年还是个大胖子,还有些糖尿病,没事就喜欢出汗。现在却已经瘦得只剩下骨头,一层皮包着一样。

    姜原州冷笑:“还不是拜你所赐?”

    姜原州做了zero十来年经纪人,最后却为了保于茂而背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责任。厉俊友害死路语茗的事情曝光之后,他被edgar停职,后来更是因为知道于茂太多事情,一直被公司打压。辞不了职,改不了待遇,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重压之下居然瘦得不成人样。

    姜原州也有心找于茂麻烦,或者揭露这个白眼狼做过的龌龊事,甚至怀疑当年路语茗之死也和于茂有关。但心有余力不足,于茂做什么都滴水不漏,他竟然找不到任何证据。

    于茂却不觉有错:“我从没辜负你。当年你因为厉俊友被停职,还是我帮你求得情啊!这些年没来看你,也是因为北崎远压着我!你不要怪我!”

    “是嘛。”姜原州早就被苦逼日子折腾得心灰意冷,习惯性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来找我做什么?”

    “姜原州,我要出国去好莱坞发展,但签证要资产证明。你当年因为厉俊友的事情被停职,我给过你一笔,现在借我用用。”于茂狞笑,“你最好别拒绝,不然我让你名誉扫地!”

    “我还有什么好名誉扫地的?”姜原州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路语茗当年闹出绯闻,我可是还留着你落井下石作为的证据。”

    于茂早就想好说辞,姜原州的脾气他最清楚,“你知道萧路,还有楚修宁吧?我们现在这么惨,都是因为他们逼得。他们在为路语茗报仇!而当年路语茗和楚修宁闹绯闻,你建议公司雪藏他。还整天骂他,哦,对了,路语茗从台上掉下去,你叫救护车的时间也慢了半拍。还有你还说过,死了干净!”

    于茂这么说着的时候,姜原州的脸上汗水不断滴下来。

    于茂洋洋得意:“你现在被华睿收了吧?要是他们知道你这么干过,一定连工作都保不住。所以快借我钱,让我去美国。日后还你。否者我就把当年的事情都说出来!”

    不提当年还好,一提当年,姜原州多年放在脑子的怨恨和疑问全部冒出来。

    他眼珠子动了动,一边擦汗,一边唯唯诺诺让开身:“于茂,你进来。我们慢慢说。对了,你喝了酒了?再来喝几杯吧。我们叙叙旧,当年我最讨厌路语茗了!我记得他死的时候,最后是你陪在他身边的。其实他死得也蛮是时候的……”

    姜原州将于茂引导客厅沙发上,拼命给于茂灌酒。老式房子客厅灯光特别黯淡,于茂晕晕乎乎和姜原州聊天。姜原州依旧畏畏缩缩,他坐在于茂旁边,一只手甚至哆嗦着缩在过于宽大的睡衣里。

    “姜原州,你,冷吗?”于茂舌头麻木,说话都不利索了,“干嘛把手缩在身后?还哆嗦?”

    “我这是聊到当年激动的!”姜原州呵呵笑着,又给于茂添了酒,而他的另一只靠近于茂的手上,紧紧握着一只录音笔,手心满是汗水。

    正文、第128章

    “喝喝喝,于茂你去好莱坞一定红。你当年最讨厌路语茗,但谁想到,他死了乐队反而一蹶不振。”

    “有什么不好?跟我斗,zero是谁的!我的!活该他死!”

    “我一直想,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而且一开始想要用公关,但对方总好像知道我们下步要做什么一样……”

    “嘿嘿嘿。因为你们蠢啊!”

    “难道你知道?”

    “我的手段……不,我不知道。你干嘛总问路语茗?”

    “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来来来,于大影帝,再来一杯,明天我把从前的钱还你,你就能去好莱坞发展了。zero数你最厉害,厉俊友跟我说过,他给路语茗吃的药,是你给的?”

    “嘿嘿。那个疯子,疯了才好,他居然以为路语茗能活着回来讨债。傻逼,死都死了,骨灰都撒了,千人踏万人踩……嗝!”

    ……

    “你说当年路语茗死得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病房,他就没跟你说过什么遗言?他那十年赚得不少……”

    “钱?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他的钱你没少分走吧!谁让他不问我们要呢!你也别怕他说遗言,一针下去,什么都说不出来。”

    “什么针?他从手术室回来,就你陪着的啊。”

    “你,你真该看看他死之前的表情啊,精彩啊!那么扭曲,疼到我心坎里了。我从前最讨厌那双眼睛,但那时候,那股子怨恨哟……精彩啊,太精彩了!”

    总监办公室并不大,此刻只剩下电脑里播放的声音,于茂尖锐的笑声回荡,仿佛指甲从玻璃上划过。

    “哒”罗糖敲下暂停键,抬起头看向祁燃和江宛薇。祁燃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瞪得滚圆,半晌憋出话来:“禽兽啊,难怪小路那么讨厌于茂,一心要弄死他……”

    江宛薇还稍微冷静点,她看着罗糖:“这些是从哪里来的?别是你想讨好楚少和小路,特意让姜原州弄来的吧?”

    罗糖面对江宛薇的怀疑,皱了皱眉,但还是解释:“这些录音都是姜原州主动给我的。他现在和陶凌一起工作,不是他主动来找,我才懒得搭理他。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当年的事情蹊跷,就趁着于茂来找他,套了些话。虽然效果不太好,但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姜原州自己也吓得不轻……”

    罗糖说着,面露不忍。录音里于茂还是有所防备,但最后说出的话,也还是能让人隐约猜到路语茗的绯闻、路语茗的死都和他有关。要有多大恨,才能这么心狠手辣,对相处十年的队友下毒手?

    罗糖吸了一口气继续澄清:“这段录音,我让人看过,没有任何剪辑的痕迹。”

    “那还等什么啊!”祁燃跳起来,“你有时间把这个给我听,有个屁的用哦!我脑袋上也没写着你有罪死死死,拿去报警啊!哦哦哦,对,你想讨楚修宁和小路的好。那也不能耽误啊!”

    祁燃说大白话,罗糖却只想踹他一脚。但鉴于罗糖的名声在华睿实在不好,他自己也知道,他继续忍:“我的确觉得这是打垮于茂的好时机,但不知道合不合适,所以才找你来商量啊!毕竟这和写报道曝光不一样,这是刑事案件啊!谋杀!”

    “报警没用的。”江宛薇突然打断两人的争执,“你以为姜原州是第一个怀疑于茂的人吗?楚少早就几年前就找人查过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那些细节的,但最后什么都没查到。连edgar内部也有人怀疑过于茂,但于茂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没人能拿出证据。”

    “你怎么知道楚修宁查过于茂啊?”祁燃愣愣地看着江宛薇。

    楚修宁当年突然托江宛薇查路语茗的死因,提供的各类细节直指于茂,但江宛薇派人查出的结果却让人失望。江宛薇劝楚修宁罢手,但楚修宁依旧相信于茂不无辜。江宛薇后来才隐约猜出来,那些信息是小路告诉给楚修宁的。

    江宛薇知道分寸,不去探究。但她一直不相信于茂会是凶手,直到今天听到这段录音。

    “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江宛薇瞪祁燃,“查于茂的人还是我找的!”

    “但我们现在有录音了!”罗糖无比笃定,“绝对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不提于茂这么贼就算醉酒了,也没真正认罪,就算录音认罪了,没有实际证据也是不可以定罪的。”江宛薇叹气,“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楚少咨询律师的时候我刚好在。”

    “那怎么办!”祁燃气不打一处来,“知道他有罪,还不能抓他了!这还讲不*有没有公道了!干脆老子也去拿枪突突了于茂,在来个毁尸灭迹,反正就算我对着录音认罪,没证据也抓不到我!气死我啦!”

    虽然祁燃在办公室这么激动,但他把录音拿给楚修宁的时候,还是理智地劝了劝。

    “虽然我和路语茗不熟,也不是他的粉丝,更没喜欢过他,我听了只想拿把枪把于茂给突突了。”祁燃发觉江宛薇在瞪她,立刻改口,“但是!冲动是魔鬼,我们都是好人……”

    三人站在乐队练习室外,练习室的门虚掩着,从门里可以看到乐队在排练,柯颜正在给苏九讲着什么。时不时有乐曲声飘出来。

    楚修宁手里拿着一支录音笔,另一只手按着左耳的耳机。他受了点干扰,往外有走了几步,乌黑的眉毛拧着,捂着耳机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泛白。

    江宛薇嫌弃祁燃的,踹到一边自己上了:“楚少,当年我们也是插过的呃,只有录音没有证据,定不了罪的。而且过了那么久,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了……”

    “没关系。”楚修宁塞着耳机听到最后,于茂尖锐的大笑,他摘下耳机,“法律要讲证据,但因果不要。有些事情,即使能逃脱一时,也逃脱不了一世。你们帮我把录音放出去吧。他也不必抵命,只要生不如死就行了。”

    “那个于茂影帝是暗箱的报道之后,”祁燃作死地问,“你最近不会还在针对于茂吧?”

    “还好吧。于茂买的那几支股,还有投资的一些小商铺,买的房产,最近都转给池彩处理了。刚好她折腾完edgar,没过瘾闲着无聊。”楚修宁耸耸肩。

    祁燃打了个寒颤,又大笑:“你本来就够黑了。现在换池彩……她那脑袋天生用来算钱的,削于茂的资产,还不跟萝卜块似的,被削成头发丝,分分钟的事情啊!嘿嘿嘿,哈哈哈,于茂要被池彩剥鱼鳞啦……”

    “所以说,因果是不要讲证据的。你们把录音放出去,给池彩添点动力,她一高兴,说不定让于茂负债。”楚修宁讲录音笔还给江宛薇,想了想又嘱咐,“谁都不许把录音给小路听!”

    “为什么呀?小路也很讨厌于茂啊,而且你也说,他不会吃醋的。反正路语茗都是过去式了……”祁燃摇头摆尾,被楚修宁狠狠拍了脑袋。

    “你懂什么,小路自从开始准备乐队,就不把于茂放在心上了。”楚修宁看着江宛薇和祁燃,“让他听这个录音做什么,再气得要杀于茂灭口?”

    楚修宁正说着,路语茗推门出来:“祁燃,宛薇,悄悄话说完了吗?说完来听我们新排的歌吧。”

    路语茗真诚邀请,微笑着,眉眼之间没有一点阴霾。果然像楚修宁说得那样,很开心,让人不忍心再提于茂让他不爽。

    “听听听!”楚修宁第一个响应。

    “好好好!”祁燃最爱热闹,也立刻双手赞成,扑上去,挽住路语茗的胳膊就向里走,“对了对了对了,我听说楚修宁最近被你压着写歌词?虐得好!小路我真是太爱你了,唉哟,苏九妹子!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啦!”

    祁燃这么高调去听歌了,江宛薇也跟了上来。两人成了乐队重组后第一批听众。听到最后祁燃赖在训练室不肯回去,江宛薇只好一个人去找罗糖复命。

    罗糖听了江宛薇的转述,差点以为听错了。楚修宁这样的确轻描淡写了点,罗糖还是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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