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趁着到信江市开会的空档,回了一趟家,把那张外汇卡交给了他的老婆。算是给这个败家子还债吧,这辈子这小子就是个专门来讨债的讨债鬼,只是他这个债主是个被绑架释放无期的人。想想他就觉得自己很悲惨,空有权力,空有钱财,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家,没有一个孝顺的儿子,没有一个真正爱他的女人。

    什么是幸福?有时候他也觉得,他这样的男人其实一点都不幸福。

    没有权力的时候,他拼尽一切,想得到权力,认为手握大权呼风唤雨那一定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可真正拥有了权力之后,能呼风唤雨,也能感觉到权力带来的快感,但是莫名中失去的却也更多。他与老婆的关系越来越不好了,成了有老婆没爱人,有房子没有家的人。

    当然,像他这样的男人,老婆是基本不用的,只是个摆设。可是身边的女人再多,那都大部分是别人的老婆,是过不了夜的,这个他很清楚。就像对于杜睿琪,他有不同于别的女人的感觉,他很想完整的拥有她,如果可以,他希望她现在能立刻来到他的身边,和他相拥相依。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他的权力再大,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她是别人的老婆,注定每晚躺在别人的怀里,而不是他的!

    第三天,黄忠华带着县委常委一杆人,来到了余河新县委大院的工地上。

    邹细水早就布置好了,拉了很多横幅在那儿欢迎领导们莅临指导。

    每个人都带上了安全帽,八个常委跟在黄忠华的后面。杜睿琪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因为她是最后的一位常委。

    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工人们都在卖力地干活,各种机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轰隆轰隆响,邹细水要对黄忠华说话都要很大的声音才能听得见。

    看着眼前这片工地,黄忠华似乎看见了未来的县委大院,那么气派,那么现代化,这是他给余河留下的最大的一个工程,改变了余河县城的总体面貌。

    新县委的异地搬迁,扩大了县城的区域面积,带动了余河县城里的整体改革。开辟出了新的住宅区域,等于是规划出了一个全新的县城新区。如果余河这几年的经济能发展起来,今后这一大片地方,将会是余河最繁华最漂亮的地方。

    “邹总啊,工程的质量一定要有保证啊,这可是百年工程,要速度,更要有质量,这个你务必要把好关!”黄忠华背着手,抬起头看着前面正在浇注水泥的大楼说。

    “请黄书纪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工程做成一个百年工程,做成余河历史上最好的一个工程,我向黄书纪和蒋县长保证!”邹细水言辞铿锵地说。

    “这是对余河三十万人民负责啊,邹总。这些盖房子的钱都是纳税人的钱,每一分钱都要用到实处,发挥实效,这个县委大院也一样,要建好,更要建得有特色有质量,经得起人民群众的检验,还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设计的效果图很好,但是要想做成百年工程,质量是第一位的。”黄忠华说。

    “是,是的,黄书纪说得对,我一定把这个工程建成经得起余河人民检验的工程,建成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工程。我每天都在工地上,亲自督阵。确保工程进度的同时,一定确保工程质量,您放心!”邹细水几乎是猫着腰站在黄忠华面前说话。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黄忠华边说边往前走。

    蒋能来看着邹细水,嘴角却是不自主的一丝冷笑。

    这个孙子,尽会巴结讨好活土匪,他玛的这么大的一个工程,居然能把老子给架空了,什么都没有!想想他心里就憋屈,这个县长干得真他玛的鸟气!

    蒋能来心里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活土匪他玛的吃独食,让他连口汤都没喝到!

    听黄忠华这么强调工程质量,他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

    他就不相信,眼前这个鸟人能抓好工程的质量!还说什么百年工程,能建成十年工程都不错了!哼,要做成百年工程,鬼才信呢!

    杜睿琪是第一次见到邹细水,看着这个人奴颜婢膝的样子,她心里的感觉就不太好。不知道黄忠华怎么会看上这个人,给他这么大的一个工程,还给他这么大的帮助,有些难以理解。

    从工地上回来后,想到自己的大手笔规划将在余河这块土地上永远屹立着,黄忠华内心很欣慰。中午在办公室午休的时候,他把杜睿琪召唤了上去。

    春节期间很忙,杜睿琪一直也没有抽出时间来陪他。她知道他可能有些生气,所以这次他的召唤,她是断然不能再拒绝了。

    到了办公室,黄忠华坐在沙发上等她,还泡好茶。这么悠闲,似乎是第一次看见。

    “来,喝杯茶,解解乏。”他指着茶几上倒好的茶说。

    她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向她交代。

    “我下周起要去省委党校学习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不过不能天天见到你,有些难受。”他看着她说,脸上现出一贯的温情。

    她抿着嘴笑了笑,没想到他叫她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你很快就会回来的。”她笑着说,“趁着这个时间你也好好休息一下,难得放松自己。”

    “我没事,我适合干工作,不适合休闲。一闲下来反而更难受了,天生的劳碌命。”他笑着说,然后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边去。

    她挨着他坐下来,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他的手臂环绕着她,把她绕在自己的胸前。

    “这个月县委的工作暂时由蒋矮子主持,开常委会的时候,你尽量少发言,没什么大事,别把自己陷入他们的圈套里。凡事得多留个心眼,这样对自己有利。”他像交代临别遗言似的说道。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出去一个月吗,也要这样交代?她心里笑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干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尽量少参与。”她说。

    “对,现在就是把宣传部的工作抓好,多上一些有影响力的稿子。另外,作为宣传部门,多组织一些活动,提高你这个部门的影响力,这样也是你个人能力的体现。”他捏了捏她的肩膀说。

    “好,我会去组织的。”

    “你还年轻,往后的路很长,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一些,上升的筹码也就多一些。我希望你将来越来越好。”他说。

    “上次你去省委青干班,应该也结识了不少朋友,这些人还有联系吗?”他突然问道。

    “有几个有联系,一个在抚河市当组织部长的,也是个女的,我们谈得来,还有几个吧,平时偶尔会有联系,过节的时候发个短信问候一下什么的,一般时间里大家都很忙,也没什么联系。”她说。

    “这些人都是后备干部,我对你说过,要培养自己的人脉根基,这些人就是你将来从政的人脉根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转到一起来了,要学会经营自己的人脉圈子。现在的官场,人家说是权钱交易,权色交易,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人情交易。为什么官二代好做官啊,就是因为官二代有稳定的人脉圈子,有父辈打下的人脉根基,这里的人情比权钱色来得更为有力。在这个圈子里,有时候就是你给我提一个,我帮你上一个,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职位交换。自己不能直接安排自己的家属或者子女,可是大家可以交换啊,你帮我我帮你,互惠互利,比什么都好。所以,普通老百姓的孩子,现在要想再进公务员队伍,是越来越难了。”他感慨地说。

    这些话杜睿琪是第一次听他说起。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会有如此的感慨?难道真的是心系百姓?可是很多事情,他也是无力改变,甚至也不想改变的啊?她越来越有些看不懂他了。

    人家都叫他活土匪,说他霸道,在余河一手遮天,这是他给余河人民的形象。可是在她眼里,他除了在主席台上那个位高权重的感觉外,其余时间似乎和别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也有忧愁,他也有温情,他也有他无力解决和改变的无奈。并不是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飞扬跋扈。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她抬头看着他,摸了摸他眼角那抹无法舒展的皱纹。

    “没什么,我是希望我的小魔女好,希望你少走弯路,现在仕途险恶,处处是陷阱,身陷其中,一定要谨小慎微,才能不被算计。从政一定要有自己的人脉根基,就算是哪天真的陷入了陷阱里,说不定也会有人来搭救你,而不至于让自己身陷死局,这就是人脉的重要性。”他握着她的手,有些伤感地说。

    她若有所思地靠着他,似乎他说的陷阱就在眼前,心里不禁有些隐隐的担忧。

    因为一直有他这座大山靠着,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会陷入什么陷阱,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会有根基。上次他说他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余河,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失落,如果哪天他真的走了,是不是自己的仕途就到了尽头?今天他说到让她建立自己的人脉根基,似乎又是一种暗示和提醒。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经营方向。如果他真的走了,那么,自己还有哪些人脉可以调用?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余河是没有的,信江市呢?林杰市长曾经和自己有过一些接触,也对她有些许的了解,还在关键的时候给了她点醒和帮助,可是以后他还能在关键的时候帮自己吗?她没有把握。因为她和林杰之间的接触,也就仅仅是在平安镇的那段时间,后来偶尔会在开会学习的时候聆听到他的报告,可是再深入的接触已经没有了。她只是逢年过节给他发个短信问候一下,很平常很普通的关系,似乎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可言。那么,除了活土匪以外,她的仕途上就再也没有如此贴心如此为她着想的人了。想到这里,她内心的那层隐忧再次浮了上来。

    很久没有和她温存了,他心里很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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