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本为何,抄录又为何?”木子倒是一脸坦然,全然真把自己当做了白帝一般。

    “若是珍本,因体积的缘故,只能劳烦君上亲自去瞧了。而抄录本则是由小人抄写,君上可以将其带走。”

    木子想了想,如若可以,她并不想让他知晓自己所查之人和所查之秘,省得将来给落英山找麻烦,于是站起身,道:“本君亲自去看,带路。”

    “是。”司命爬起来,点头哈腰道:“君上这边请。”

    穿过三层回廊,来到最里间的大殿,通体莹白的殿堂前,横埂这一个大约三丈宽的大水池。水池中飘着许多泛着墨绿银光的粉末,乍一看去就像是银河飘在其中若影若现,场面之壮观,令她瞠目结舌。

    “那是什么?”木子问。

    “天书。”

    “天书?”

    “也就是下界之人口中所传的‘司命簿’。过去都是下官将手抄本送给君上,君上不知这其中奥秘也情有可原。”司命神君一脸憧憬的看着眼前的奇景,仿佛看了几千年仍旧如初恋。他顾自欣赏了一会,又道:“天书潭中的景象与手抄的文字记录不同,天书潭中的泉水,上承碧海之精华,下引黄泉之所终。这里所记录的皆是过去真实存在的影像,算是我天族最神奇的宝物之一。”

    “过去的影像都能看?”

    “是,只需名字与生辰即可。”

    木子闻言,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的竟不是云岚和望卿的脸,反而是阔别十年而来的夜千寻。她只觉自己能看透身边所有人,却独独看不透她。

    这一刻,木子将望卿的事彻底忘了个干净,脑子里只有夜千寻了。她思疑了一会,道:“如果只知道生辰,不知道姓名,是否可行?”

    “这……”司命星君想了想,“有些难。”

    “有些难就是可行,对吧?给我查,近三十年内,八月初八出生的所有人,我一个个找,总归能找到她。”木子推了司命一把,却见他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了,不愿意?”

    “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

    “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木子瞪着天边,只见启明星渐起,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不同于木子的着急,司命神君则是一脸为难的干笑,“君上一定是在开玩笑罢?这普天之下生在八月初八的只有一人,根本不需要查。”

    “只有一人?这如何可能?”木子皱眉,心头开始狂跳。她有了些许隐隐不安和难以言喻的兴奋,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突然就要摸到一个困惑她许久的答案了。

    果然,司命未加回避,答道:“别人可能不知,可我是司命神官,专司天命。这八月初八出生之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人,那就是您呀。”司命说完,笑道:“这是下官有意为之,也是我们所有仙家都默认的事。上位之人,譬如天君,譬如鬼君,譬如您,都是独一无二生辰日,不会安排有人与您生在同一天。”

    “今天您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下官实在是太开心了……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不知您可欢喜?”

    木子脑袋一轰,全然没注意司命在一旁笑得一脸憧憬。这一刻,她心中纷乱如麻,脑子里却无比澄清,她突然就想清楚了许多事。

    比如手中这枚白玺,比如天门中的通缉榜上已经抹去了慕紫之名,再比如夜千寻和雪卿的交替出现……

    她想起自己在湖边第一次见到恬淡优雅的白帝,再到后来高傲不可一世的夜九,最后是夜千寻每每看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的欲言又止,这三个人,分明有相似的地方,可她却全然没将他们联系起来!

    白帝不仅没死,还一直潜藏在自己身边!木子只觉自己被他玩弄于鼓掌,怎么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这些年,她自认已经是易容界的鼻祖了,可没想到居然会碰上佛祖,这佛祖搞不好还是梨园戏子科班毕业的!

    木子对于千寻很可能就是白帝这件事,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感觉是耻辱,第三便开始向天发誓士可杀不可辱。她定要让白帝也尝尝,自己今日这般感受,是如何的揪心蚀骨!

    第三章 天书(2)

    “君上……君上?”司命在一旁,接连唤了木子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她瞥了一眼矮她一头的司命老头,随即又拿出那枚白玺,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可知这是什么?”木子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许多,但她还需物证确认。

    司命瞅了一眼,又是点头如捣蒜,直呼:“小人自然知晓这是代表白帝的玉玺,君上从不离身,否则下官怎能知晓您是白帝?”其实司命心中也怀疑过木子的身份,单从她这扮相来看就着实不像白帝的风格,可奈何这白玺在他手上,他不信也不行啊!

    木子收好白玺后,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之前她最多将它当做了某个通关令牌,如何也想不到这竟是白帝的官印!这印鉴是如何到玉梨子手上去的?看他之前的反应,他应当也不知晓这块石头的重要。究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太多的谜团让木子完全摸不着头脑,就在她失神的片刻,一轮启明星划破夜空,霎时东方渐白,朝霞四溢。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天书潭中,泉水就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池中的星光随着泉水流动,映照出了一张张人脸,随着木子的目光所致,周围响起与脸对应的声音,声音听上去或哭,或笑,或悲,或喜。

    “新的一天来了呀。”司命伸了个懒腰,笑道:“君上在我这用早膳,还是要下官去通知陛下,您回来了?”

    “不用了。”木子连忙打断他,这要让天君昊月瞧见,他一准能认出自己是个冒牌货。

    司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君上,容老臣多嘴,这陛下毕竟是陛下,您跟他还得搞好关系啊……”

    木子哪有耐心听这些,她怕天明之后会有变数,心中已经有些焦急。这番折腾下来她已经耽误了太久功夫,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催促道:“废话少说,赶紧给我把辛酉年正月初九,姓舒名望卿的命理调出来,前世今生都要。”

    “是,下官遵命,”司命在星盘上撒了一把星沙,一边拨弄一边问道:“君上您是要自己看呢,还是下官手抄一份给您?”

    木子看了眼窗外,心道自己看定是来不及了,手抄听上去也不是很快,于是将问题交给了他,道:“我赶时间,你自己看着办。”

    “那下官给您抄录一份带走吧。”司命从水中拎出一卷竹简,然后拿出抹布擦了擦其上沾染上的泉水,最后将它放在一个明黄色的布袋里交给木子,“君上,司命簿已经做好了。”

    “做得好。”木子不动声色接过竹简,其实她想说的是:“这么快!”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得装成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淡淡的赞赏。

    “谢君上夸赞,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能为君上分忧,实在是司命前世修来的福分。往后在陛下面前,还请君上多美言几句,当然,我也会在陛下面前多说您的好话,只有您和陛下一条心,我们才能共同繁荣,共同成长,您说是吧?君上?”司命见白帝迟迟没有说话,于是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可眼前已经人去楼空,殿上哪里还有白帝的影子?

    “真是来去一阵风啊……”司命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去睡个回笼觉,于是在门外挂起了今日避门谢客的牌子,惹得屋外一群仙人叫苦不迭。

    从此,白帝深夜留宿孤寡老人房间的消息不胫而走,风流才子们纷纷开始编纂各类风花雪月的故事,司命之名在继卜卦之后再次于短时间内红遍了离恨天。

    而这时的木子已经身在天之尽头,碧海苍山之上了。

    从苍山跳下去,穿越层层雾霭,就能回到凡间。这本是她来时的路,而在太阳出来之后,她发现了昨夜没有发现的东西,一块公告牌。不,确切来说,那是白帝的通缉榜。

    木子拂去公告牌上的灰尘,露出了其上斑驳的字迹。

    只见‘慕紫’之名已经被除去,而‘般杳沉舟’之名却再次回到了榜首。公告牌的底部,落款日期是十年前。

    原来通缉令在十年前就已经翻新过,自己‘慕紫’的身份早已不是戴罪之身,她已经不必害怕楚昭和帝锦合谋陷害。她甚至可以恢复女儿身,舍弃‘白秋寒’之名,以‘慕紫’之名,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了。

    不得不说,木子心中有一瞬间的狂喜,可狂喜过后却是更深一层的疑惑。

    为什么‘慕紫’之名被去,而‘沉舟’之名依旧在榜上?这是否可以说明白帝其实并不知晓自己就是般杳沉舟?那么他通缉‘慕紫’又是为何呢……

    木子想到这突然心中一惊,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沙弥陀天上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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