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你信不信我?”雪卿打断她:“况且,不管木笙跟我有没有关系,只要她是你的女儿,我便会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小女子真是不甚惶恐,”木子洋装出一脸惊惧:“吾等区区贱民,怎敢得白帝垂青?”

    “你能不能不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那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木子微笑的看着他:“你反复欺骗我十年,我还得对你温言细语好生对待不成?”

    “我会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如此。”

    木子闻言,没有再搭腔,她挑衅的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

    雪卿伸出手,似乎想去牵木子的手,但他伸到一半,便又退了回去。他忍住想要触碰她的想法,只是尽可能的放□段,用能打动世界的温柔话语,道:“你表面冷漠,实则想对每一个人都好。若有人对你好一分,你必会十倍报还。”

    “你从不服输,哪怕在绝境下也总有办法拼出一条活路。坚毅刚强,敢作敢当,你拥有许多女子没有的东西,但你也同样希望像寻常女子那般,愿得君心似我心。”

    “你拿自己跟桑容相比,不觉得那很没意义么?若将她丢到陀螺国,只怕不出三日便尸骨无存。除去她的身份,她没有哪一点能比得上你。而你的身份,也未必就会比她差……”雪卿说到这,突然顿住了。

    木子见他迟迟没有往下说,便催促他:“你怎么不说了?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雪卿低头沉默,他似乎在极力挣扎。良久,他才缓缓道:“这个故事很长,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那就不要说了。”木子闭上眼,将身体缩回被子里。她发现,她又开始觉得冷了。

    刺骨的冰寒从脚底升到头顶,她明明觉得很冷,但她的额头却冒出点点汗珠,就连后背也浸湿了一片。极寒与极热交迫,木子已经痛苦到了极致。

    “身上又开始疼了?”雪卿一脸焦急,却无从下手。

    木子紧蹙眉头,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雪卿踯躅了片刻,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若在平常,木子此时定已火冒三丈,但这次在他走后,她反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那一张巨大的压着她的网突然消失了,连带着身上的痛苦一起,慢慢地化为无形。

    到了后半夜,木子隐约觉得床边有个人在替自己盖被子,睁开眼才发现是二师兄顾霜尘。

    “师兄……”

    “你别起来,我知道你受了重伤。”

    “你听雪卿说的?”

    “嗯……”顾霜尘迟疑了一会,又道:“他当真是白帝?”

    “他说是就是吧,”木子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你知道,人之将死,脑子不清楚也是时有之事,我们顺他的意,让他高兴也是好的。”

    顾霜尘陡然瞪大了眸子,“可他不像得了绝症之人……”

    “莫要太在意无关紧要的人,”木子打断他,随后从枕边摸出徨姒的舍利珠递给他,道:“这枚是顾徨姒的舍利珠,有了它,我们便可回扶摇山参加复试了。”

    顾霜尘面露惊叹,“当真?”

    “嗯。”

    “那真是太好了。”顾霜尘接过舍利,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狞笑。

    木子从未见过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微笑中带着些许狰狞和邪气,与平时的他相差甚远。

    “你不是顾霜尘。”木子冷冷道。

    “你倒是聪明,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舍利珠已经在我手里了。”‘顾霜尘’大笑着扬起右手,打算一掌了解了木子。而这时,真正的顾霜尘恰好端着汤药走进来,他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人。

    “顾云轩你做什么!”

    “看不出来么?我在杀人呀。”顾云轩笑着,一掌击向木子。木子身上未见大好,但躲过他的攻击却是小意思。但她想不到,顾霜尘居然飞身而起,挡在了自己身前。

    “啊!”随着一声惨哼,顾云轩一掌落在顾霜尘后心,他立时吐出一大口血花,溅了木子满身。

    “师兄!”木子顾不得身上的痛,连忙去查探顾霜尘的伤势,见他并未有生命危险,这才放下心。

    面前的顾云轩已经撕下了人皮面具,惊愕的表情在他面上一闪而过,随即他又恢复到了那副玩世不恭风轻云淡的面容,“今天暂且放过你们,若你们还有命走出去,那我们扶摇山再见。”说完,他便闪身消失在了夜幕里。

    顾云轩到底还是念着顾霜尘与他有着血脉亲情,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几分势头,否则顾霜尘的命只怕凶多吉少。也念着他这份心意,木子并没有追上去。

    看着身边陷入沉沉昏迷的顾霜尘,她不禁又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月宫中有一名仙子,因为偷吃了丹药而不得往生,终日被困在月府中。后来因受不了终日的寂寥,便化作了夜修罗,从此堕入鬼道不得超生。

    她知人的*就是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就像月宫中的仙子一开始只是求长生,求得长生后又想要逍遥,就算她升上了上仙之位,如若欲壑难填,内心依旧会走向阴暗面,最终落入魔道,再难超生。

    她想,顾云轩的下场,任何旁人插手,那都是不合时宜的。顾霜尘的仇,要他自己亲手去报。

    天光大亮后,畦湟谷地的清晨是天下间难得的奇景。这里百年时间鲜少有人踏足,密林间少了戾气所带来的瘴气,便露出了仲夏时节绿树成荫的光景,倒不失为一处奇迹。

    顾霜尘一个时辰前醒来过一次,迷迷糊糊地喝了点水,拉着木子的手一个劲轻唤:“秋寒小心……”

    她只得不停同他解释,安慰他说:“我没事,顾云轩已经走了。”她说到一半,却发现他又昏迷过去。木子看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刚劲有力,想必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接下来只需休息得当,便能康复。

    花了许多的力气才将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他的臂力,非常人能及。这样的少年天才,假以时日必能笑傲修真界。只可惜心肠太软,他日飞升天界,只怕也活得并不容易。

    想起天界,木子唯有叹息。

    下界凡人妖精,多是为了得道成仙才拼死修行,他们可又明白,清宫寂寥与高处不胜寒?

    木子走出门,在后院里找出一架马车,随即掐了个法诀招出马匹,带着顾霜尘一起驾着马车踏上归途。

    马车缓缓行驶在密林里,宽敞的马车内,顾霜尘依旧在昏迷。而驾车的木子倒是一派澄净,享受着晨光的宁谧。

    说来也是奇怪,自雪卿走后,她的伤便不药而愈,仿佛从不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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