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枫指尖按着太阳穴,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回绝道:“母亲,我身旁有人伺候,无须您操心。”

    “枫儿,你身旁都是粗手粗脚的男子,哪有女子心思细腻?总会有顾虑不周全的地方。岚儿也是,成婚才多久,便去京都。若是有了身子,一路上舟车劳顿,怎么受得住?”大夫人有些责备。

    “母亲,你要岚儿经历你所经历的一切么?我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人,未尝有疏漏之处。添置新人,不见得就周全,反倒生出祸事。母亲日后莫要再提添人,对岚儿尊重些。”齐景枫语气说到最后,不由重了几分。

    大夫人眼底有着惊异。

    这是不纳妾了?

    大夫人终究是见过世面,心底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极快的平复了心底的波动。歉疚道:“是我想的不周全,没有替岚儿设想。你也这般大,母亲没有在你身旁照料你长大,许多事你都是自己做主。既然你心中有了主意,我也不为难你。”龚青岚入门两个多月,就给他添人,是授人话柄,惹人非议。

    罢罢罢!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又何必做些惹人嫌的事儿。

    齐景枫望着大夫人离开的身影,紧了紧手心,方才的话重了一点。可有些话,莫要因着心软而委婉,必须直截了当,以绝后患。

    ——

    客栈是京都第一楼,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大多都是名门贵族,风流雅士。

    只是,平素虽然热闹非凡,却也不会有人拼凑一起,亦或是席地而坐。

    嘴角勾出一抹极浅淡的冷笑,拉低帷帽,步入了二楼的雅间。红玉率先推开门进去,一个黑影极快的朝红玉掠来,手来不及掐上红玉的脖子,后脑一重,便软软的瘫倒在地。

    龚青岚绕过地上的人,镇定从容的坐在桌前,顾自倒了杯茶,浅啜了一口。

    暗一把劈晕的人,用备好的绳索捆绑,卸了下巴,堵上了布条,扔在角落里:“主子,事情已经办妥。”

    龚青岚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清澈纯蓝,微微一笑,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很好,你先带着红玉去马车上,待会过来。”

    红玉被吓的惊魂未定,虽然知道有危险,可是刚才黑影扑来的一刹那,眼底摄人的杀气,还是将她吓了一大跳。

    扶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忧心忡忡的说道:“大少奶奶,奴婢不走。暗一走了,若突然有人袭击,谁保护您?”

    “你留在这里,不过是拖累我。”龚青岚淡淡的说道,垂着眼角,抚弄着青葱玉指,停留在昨日新染的指甲上,艳如血滴。

    红玉脸色微白,记起方才的那一幕,倘若她留在这里,大少奶奶断然不会不管她。可只有暗一一个人,只能护住一个,自己倒真的会拖后退。

    犹豫的睨了眼角落里的黑衣人,红玉闷闷的点头:“大少奶奶,您可要注意一些。”

    龚青岚颔首,心想:红玉手无缚鸡之力,日后这样的情况断然很多。她身边只有暗一一个不够,长青没有带到京都,他是男子,许多事儿不方便,看来得安排个会武的女子在身边。

    看着角落里的黑影,龚青岚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

    水府里,水峘静等着水贵妃传来好消息。

    双手靠在身后,站立在书案前。书案上摆放着描绘着凤鸣与京中官员的关系图,黑色的棋子代表着人员分布。手中执着一枚白色的棋子,放在凤鸣、龚青岚和薄黎希倒三角的中间,陆陆续续拿着白棋分散在三人周边,蹙眉沉吟。

    孙子兵法,引以小利引诱调动敌人,以自己的兵力待机袭击敌人。他先施以小利,待到他们上钩,便利用散布的势力。将他们包围,一网打尽。

    随即,落下一子,换掉代表龚青岚的棋子,一步步斩除了与凤鸣有关的小势力。掌心掂量着一颗白棋,叠在凤鸣的那颗棋子上,正要换下来,书房的门被磕响。

    水峘手一顿,慢条斯理的收起棋子:“进来。”

    管家面色惊慌,焦急的说道:“老爷,不好了。乳娘带着小少爷在园子里,不过转身的功夫,小少爷便不见了!”

    水峘面色微变,脸色阴沉:“你说什么?”

    “小少爷不见了!”管家冷汗涔涔,谁都知晓小少爷是老爷夫人的心头肉,这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伺候的丫环仆从,怕是没有命活了。

    “啪!”

    “哗啦!”

    手中装棋子的玉碗砸落在地,黑白棋子散落一地,撞击着青砖地板,不断的跳跃,碰撞出清脆悦儿的声响。

    可,水峘却觉得如一道响雷在耳畔炸响,震得他两耳嗡鸣。脚步不稳的走出书房,朝小儿住的园子里疾步走去。

    还没有靠近院子,远远的便听到一阵阵哭声。

    心里霎时凉了半截。

    水峘霎时变了脸色,眼底有着焦躁,加快了脚步,跨进屋子里。看着夫人趴伏在摇篮上痛哭,地上跪满了丫鬟奴仆。脸色铁青,隐忍着心头狂躁的怒火:“将方才的经过说一遍!”

    乳娘脸色煞白,两眼哭的通红,双腿发软的瘫坐在地上。见到浑身布满阴煞之气的水峘,慌忙跪在地上,不敢有半丝隐瞒的说道:“奴婢见今儿个天气好,便抱着小少爷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少爷吃了奶,尿了裤子,奴婢便将他放在摇篮里,却找衣物换下。转身回来,小少爷就不见了!”

    “你一个人照料孩子?其他人呢?”水峘怒吼。

    “这……这……”乳娘急的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的人,全都在屋子里闲聊二小姐的事儿。可这话万万说不得!随便的找了个理由道:“去烧水给小少爷沐浴擦身……”

    竟然是因着这个缘由?

    荒唐!

    他给配了一屋子的丫鬟,每个人分工明确的做什么事。不过是因着孩子尿裤子,无人看守而丢失!人都到哪里去了?

    “一桶水要十几个人去烧?”水峘额角青筋跳动,阴冷的看着一屋子的丫鬟,冷笑道:“一屋子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留着何用?拖下去乱棍打死!”

    “老爷饶啊!老爷饶命!”一屋子的丫鬟吓得面无人色,呜咽哭泣。

    水夫人自从生了儿子,便心底有点信佛,见一下子打杀那么多人,罪孽深重。大师也说他们杀孽太重,才会一直无后。她听信后,劝慰了水峘多做善事,果真老蚌怀珠,生下了儿子。

    想到这次儿子出事,心里头不安,唯恐是因为这两年做了太多的亏心事,遭到了报应。连忙求情道:“老爷,暂时放了他们,也算给咱们儿子积德。”

    “全都拉下去,关进暗牢。”水峘阴冷的吩咐人快去满府找,又叫人进宫递口信给水贵妃,让她去与皇上说,能否调动侍卫满城搜找。

    众人满眼惊恐,这是小少爷找回无事,他们便是小惩大诫。若是小少爷出事,他们是要陪葬!

    心里慌乱无措,全都在心底祈求小少爷无事。

    看着护卫手中的刑杖,全都怕吃皮肉苦,不敢哭闹的被带了下去。

    “老爷,你可要找到晟儿,他是妾身的命啊!”水夫人泪眼婆娑,这个儿子是她盼了好多年才生下来,他哭一声,都揪心的痛。如今被盗走,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心里头,便更加的慌。

    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水峘又何尝不是?老来得子,视若命根。孩子不见了,不亚于晴天霹雳。“夫人莫要担忧我这就出去找。”

    水峘说完,转身匆匆的离开府。联系旧部,一同去寻找孩子。

    水府笼罩着阴霾,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恨不得把水府掘地三尺,翻个底朝天。

    那边幕画公主,坐着采买的马车出了宫。偷偷的爬出马车夹板,去了一间成衣铺子,将身上的衣服换下,用布兜包裹,藏了起来,便急急的朝第一楼而去。

    进了二楼,幕画眼底有着焦躁。她出来的匆忙,倒是忘记问是哪一座雅间。

    一间间的走去,突然,看到龚青雅身边的一个丫鬟送守在门口。与小二攀谈了什么,偷偷的靠近,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小二,楼里可有热水?”

    “有!这位客官,现在要热水么?”小二将毛巾搭在肩上,恭敬的问道。

    红玉有些不自在,睨了眼紧闭的雅间门,脸色通红,吱吱唔唔的说道:“差不多快要了。”

    “姑娘随小的下楼去取。”

    红玉踌躇不前,犹豫了一会,便跟着小二下去了。

    幕画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这个贱人居然已经和四弟颠鸾倒凤了!如此不知检点,就该此黥面,浸猪笼。

    一步步靠近雅间,血液沸腾,眼底有着兴奋,仿佛龚青岚已经身败名裂,被她狠狠的欺辱、报复。

    听着里面床架‘吱呀’晃动声,若有似无的低吟,透过薄薄的纸糊,能隐约看到床榻上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嘴角挂着阴毒的笑容,果然是个yin贱的女人!

    后退两步,伸手啪的推开门。来不及开口,手腕被大力攥住,拖进了门内。

    “嘭!”门扉再度关上。

    “唔唔——”幕画惊恐的挣扎着,可嘴巴被死死的捂住,张嘴想要咬捂着她嘴巴之人的手,嘴里塞进了一团布条。

    “唔唔——”幕画浑身扭动着,突然,看到整洁得一丝不苟的龚青岚,端庄的坐在桌前。瞳孔一缩,猛然看向床上。一个媚骨风流的女子,妖娆多姿的从床上下来,伸手捏了捏昏迷的黑衣人,拿着桌子上的银票,娇滴滴的笑道:“这位夫人,日后有这样的戏,要记得找奴家。”说罢,对着幕画抛了一记媚眼,扭着水蛇细腰,风情万种的走到窗口。

    暗一绑住了幕画,便提着红楼里的女人,越窗而出。

    幕画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一个局,目地就是将她引来。

    心里不禁慌了神,有些后怕。心里满肚子的悔意,她不该要看龚青岚身败名裂,也不至于会落在龚青岚的手中!

    “唔唔!”目光狰狞,凶恶的瞪着龚青岚。

    龚青岚优雅的起身,步步走近幕画,温婉的笑道:“公主今日里怎得得闲出宫了?可日子选得不对!”

    “唔唔!唔唔!”贱人!贱人!

    “哦。公主有话要说,我忘了给你拿掉布条。唉,什么事儿都要亲力亲为,属下莽撞,得罪了公主了。”龚青岚拔掉她嘴里的布,艳红的指甲,刮过幕画的脸颊。

    幕画只觉得彻骨的寒凉,眼底有着浓浓的恐惧。

    “我是大越公主,你不能杀了我!我母后不会放过你的!你快放了我,我考虑留你一条贱命!”幕画心底不断的自我安慰,龚青岚不敢杀她,她是大越身份尊贵的公主,杀了她,是要诛九族的!

    龚青岚吃惊的挑眉:“公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何时说要杀你了?”凤眸里一片纯澈,并没有半点虚假。

    闻言,幕画松了口气。心中冷哼,就知这贱人不敢杀她!

    “你还不快点放了本宫!”幕画颐指气使,眼底掩不住的得意。

    龚青岚眼底闪过一抹讥诮,莫怪皇后骂她蠢货。

    倒真是……名副其实。

    “现在还不行,等人来了就放了你。”龚青岚缓缓的摇头,笑道:“暂时先委屈公主了。”

    ——

    城门口设了关卡,并没有找到孩子。城内挨家挨户的搜,也不曾得到消息,倒是闹得民声栽道,一片叫骂声。

    水峘眼底急的上火,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看到一批批的侍卫来,对他摇头,心便更沉了一分。

    蓦然,想到宫里还没有传来消息,心头转念间,心底泛起一阵寒凉之气,不安逐渐扩大。

    龚青岚!

    会是她把孩子抱走了么?

    心中细数,京中他得罪的人,寥寥无几,其他并没有实力与他抗衡,断然不会与他撕破脸。

    想到此,翻身上马,焦急的朝第一楼策马奔去。

    到了第一楼,水峘勒住马缰,抬眼,便看到惊魂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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