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峘摇头:“来不及了,等到燕北,再给她去信。”掀开帘子,望着城外连绵起伏的黑峰,叹道:“连夜赶路,多数会不安全。”说罢,伸手给儿子拉高了被子。

    水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朝廷的事,她一概不知。

    突然,平稳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前面几百御林军,举着长矛,对准了马车,待马车停下来,迅速包围。

    水峘掀帘而出,看着御林军包抄,疑惑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御林军首领薛涛,冷笑道:“水贵妃yin乱后宫,与护卫有染,产下孽种,处以极刑。皇上下旨将水府抄家灭族,水大人这连夜潜逃,罪加一等!”

    水峘脸色微变,强笑道:“薛大人是否有什么误会?水贵妃还有四月才临产,老夫这是奉命前往燕北上任……”

    “这是圣旨!”薛涛将圣旨扔在水峘身上,手一挥:“拿下!”

    水峘脸色一沉,拔出腰间的软剑:“若老夫不从呢?”

    “就地诛杀!”薛涛面若寒霜,冷酷的看着水峘,后退了几步,拔出佩刀。

    水峘心一沉,将密诏拿出来,递给薛涛说:“这是皇上的密诏。”

    薛涛目光冷硬而深沉,看着密诏,还不待开口,便听到一道清丽的嗓音说道:“凤鸣,你模仿字迹的本事见长。”

    闻言,水峘目光冷凛的看去,只见龚青岚站在小山坡上,清冷的月光倾洒在她的身上,脚下踏着繁盛纷乱的杂草,清风吹拂着摇曳,撩动着她逶迤及地的裙摆,似一朵绚烂绽放的玉兰,空灵幽美。

    听着她的话,却险些气得内伤。

    凤鸣与她比肩而立,一句‘模仿字迹’让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笑道:“闲来无事乱写的罢了。”

    “水大人还是随薛大人回去,若是魂断山野,可不值当,水贵妃等着你们收尸呢!”龚青岚嗓音清脆悦耳,听在水峘耳里,犹如魔音贯耳。

    水峘心一沉,心知断然是宫里头出事,他中了计。今夜看来是逃不掉了,手一挥,护送的护卫全都拔出剑,齐齐围着马车,护住马车内的人。

    心底涌起浓烈的杀气,一跃而下,迈开马步,招式一场凌厉的朝围着的御林军杀去,突破重围,来到龚青岚跟前。不宰杀了这个贱人,难消他心头恨!

    一阵金戈交鸣声起,凤鸣敏捷的把龚青岚护在身后,袖筒中的匕首滑落在手心,朝水峘的咽喉割去。

    水峘向后退去,‘噗呲’一声,长矛刺入血肉。双眼圆睁,眼底满是不甘,脸颊因痛苦而抽搐了几下,滑到在地。

    薛涛收回长矛,给凤鸣道谢。“今日多谢国师,缉拿逃犯!”

    凤鸣拍了拍手掌,拿着锦帕根根擦拭,淡漠的说道:“嗯,记得回禀皇上,水大人欲刺杀本国师……我很不高兴!”

    薛涛眉毛抖动,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将水峘的家眷全都带走关押。

    一时哭声鼎沸,一阵嘈杂声。

    龚青岚看着被带走的人,心里总觉得怪异,水峘似乎是被人推出来的靶子,刻意让他们收拾。好像,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防备?

    摸着手腕上的玉镯,龚青岚陷入了沉思,思索着水峘在京中的势力。他的靠山,不单单是皇上,这非常时期,水峘出府,他的靠山不可能不知道。

    “叫埋伏的人回去吧。”龚青岚望了眼黑沉沉的天际,她当时还担心有场硬仗要打呢。

    凤鸣同样心中察觉不对,却没有多说什么,带着龚青岚进城。

    所有人离开后,山道上恢复一片空寂,原本龚青岚所站的位置,出现一个戴着帷帽的灰袍人,俨然就是今晨出现在水府里的人,望着龚青岚乘上的马车,目光讳莫如深。

    龚青岚坐在马车上,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顺利的有点诡异,想要开口问凤鸣,却见他阖眼靠在车壁上。双手垂落在身侧,红色的袖摆处,露出半截宣纸,宣纸上露出两个字,字体熟悉的即使闭上眼,都能在心底刻画出。

    伸手拿过来,两截宣纸,一截上面是‘你待’两个字,一截是‘好过对他人无心’。心念一动,从袖中拿出今日里收到的信,将‘我心冷如冰’配合在一起,俨然是完整的一张。

    “凤鸣,你能说这是什么?”龚青岚目光冰冷,凛然的望着凤鸣。

    凤鸣半睁着眼,随意的一瞥,随即猛然睁开眼,抿紧了唇。

    “无聊时写着玩的?”龚青岚心中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冷笑的说道:“凤鸣,倘若齐景枫生出什么误会,我会抽死你!”

    凤鸣眸子一暗,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忽而看到城门口一袭白衣锦袍的男子,策马奔腾进城门。

    龚青岚恰好是冷冷望向他的方向,余光一瞥,也是捕捉到了,微微一怔,不确定的询问道:“凤鸣,方才那是齐景枫么?”

    ☆、第七十七章齐景枫我想你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齐景枫?

    凤鸣眸光微闪,视线落在她拼凑的纸上,不温不火的说道:“穿白衣的就是齐景枫?”

    “可是……”

    “他远在燕北,怎能有空闲来京都?倘若他会来,早与你一同回京。”凤鸣不以为然的说道,目光深沉如海,凝视着城门口的方向,暗芒涌现。

    龚青岚掀开帘子,空荡的城门口,犹如一个黑洞,黑漆漆的一点星火也无。仿佛方才那拍马而入的白影,也不过是幻觉。

    指尖滑过他写的词句,心中笃定了凤鸣背着她做过什么。

    “姑且不说他来不来京都,你先说说,这封信是怎么回事?”龚青岚嘴角上翘,凝着一抹笑,定定的看着他说道:“你给他写信了?还是……你在我信中动了手脚?”龚青岚只能想到这里,看着这封信,词语犀利,俨然是像戳某人痛脚。

    凤鸣被她盯着心里有些不自在,随意的将碎片叠在一堆,平静无波的说道:“我会这么无聊?还是,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为何要在你信中动手脚?至于这封信,不过是偶尔的恶趣味。”

    龚青岚见他目光始终不与她对视,断定为心虚。也不予他计较,心里头想着那抹白影。不是白衣人,便怀疑是齐景枫,而是熟悉,莫名的觉得那一眼,就认定了!

    轻轻叹了口气,若他来了京都,定然会去寻她。

    凤鸣却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着都不能给齐景枫与她见面。到时候那黑心的人,告状诬陷他如何是好?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回到国师府,站在岔路口,同时停住步伐。

    “我……”

    “你……”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顿住,随即,相视而笑。

    未免尴尬,龚青岚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凤鸣先说。

    凤鸣目光深幽的凝视着她,动了动唇,似乎在组织着措词。就在龚青岚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嗓音低沉醇厚的说道:“你会,完成任务才回燕北吧?即使,他找了来,你不会随他回去?”

    龚青岚愕然,抿了抿嘴角,直截了当的说道:“凤鸣,我来这已经超出了预期。原本只是为了密诏,如今,却是做了这麽多的算计,耽搁了不少的时辰。燕北,我自是想回去的。”倘若他来接她,她会毫不犹豫的与他一同回去。

    “为什么?这里不好么?”凤鸣脱口而出道,随即,似乎察觉到不妥,一双桃花潋滟的眸子,闪过懊恼。

    “我的家,我的根,我的依靠在燕北,即使那儿再不好,我依旧是要回去的。何况,我并不喜欢京都。”龚青岚觉着在这天子脚下,皇权聚集地,太劳累,太沉闷压抑。

    不喜欢京都?

    是因为这里没有他么?

    凤鸣嘴角翘了翘,有些自嘲。

    “你记住,莫要失言。”凤鸣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回了院子。

    龚青岚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花团锦簇的花园,转进了亭阁。缓缓的收回视线,想着在前世他的妻子是谁?好似是过继在皇后名下的一位安平公主,深入简出,因此她上次在宴会并不曾见到过。前世她专注内宅,对这些个传闻鲜有耳闻,并不了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

    皇宫

    即墨擎天听到水峘被诛杀,眼底闪过戾气。虽然水峘胆大包天,犯下欺君大罪,也该由他处决!

    “将人带来!”即墨擎天手一挥,侍卫立即出去,将御林军首领,薛涛带到了御书房。

    “卑职参加皇上。”薛涛单膝跪地。

    “你诛杀了水峘?”即墨擎天目光阴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薛涛。

    “回禀皇上,水大人畏罪潜逃,抗旨不尊,卑职便奉命就地诛杀!”薛涛一板一眼的回答。

    “放肆!”即墨擎天暴怒,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朕可有给你颁发圣旨?你擅自斩杀朝廷要员,大逆不道,罪应当斩!”眼底的杀意浓厚,水峘之死,坏了他的大计,如何不怒?

    皇权之威,不是谁都能触犯!

    薛涛见皇上动了杀念,面不改色的说道:“卑职奉命行事,水大人抗旨不尊,刺杀国师,国师大人很不高兴。”

    即墨擎天拳头捏的咔嚓作响,怒火转瞬平息,水峘之死已成定局。凤鸣,即墨擎天揉了揉眉心,道:“水府屠灭三族!”挥了挥手,示意薛涛下去。

    薛涛一愣,这就平息了帝王之怒?

    心中了然,国师这是救了他一命!

    待人退散,即墨擎天恢复了冷静。原本想要借机捉拿龚青岚,如今为了安抚凤鸣,也只好缓上一缓。

    ——

    翌日,吕宝儿将连夜做好的香囊递给龚青岚:“大少奶奶,香囊做好了,里面装好了你要的花草。”

    龚青岚颔首,端详着香囊,红色月华锦缝制的香囊,绣着福字,带子两头套着玉珠,尾端挂着缨络,别样精致。

    拿着香囊,龚青岚带着宝儿一同去了书房。

    敲门,推开,入内。

    凤鸣侧躺在榻上,单手支撑着脑袋,一手翻阅着史记。听到开门声,眼皮子不抬一下。

    龚青岚随手将吕宝儿绣的香囊放在他的书籍上,凤鸣目光一顿,有着明显的讶异。不知她忽而将香囊扔他眼前作甚?

    “给你的。”龚青岚笑着看了眼他的书籍,野史?挑高了眉头:“原来你也喜欢看这种书。”

    “还有谁喜欢看?齐景枫?”凤鸣合上书籍,修长的手指勾起绳带,凑近眼前端详了一番,绣技还不错,心中淡淡的评价。

    “他不看这些个正经书,他只看中庸什么之类的闲书。”龚青岚淡淡的笑道。

    “……”凤鸣抿紧艳如玫瑰的唇瓣,眉心微拧,目光锐利,似要从她脸上看出半点嘲讽的神态。

    龚青岚半点嘲讽的意思也没有,她小时候,便是季姨娘掌家,灌输她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小不教她琴棋书画,只是请绣娘教她针线,表面功夫做的过去,未免旁人说她苛刻嫡女。

    识字看账,都是前世认识齐少恒之后,才发奋学习。不过看的都是诗经诗词,哪里懂什么四书五经?野史在她的理解便是正史,记载着历史传奇,却不知野史是闲书,记载着鲜为人知的秘闻,正史不敢记载的事迹,却也有些被夸大而失了真。

    至于她把四书五经规例为闲书,是因着龚青雅对她的捉弄,一直信以为真。后来有点才学了,却又用不上这些个书籍,便也没有求真。

    “里面装的都是驱虫的花草,你且收着。”龚青岚见他神色莫测的盯着香囊,解释道。

    凤鸣凑到鼻端轻嗅,气味繁杂,辨不清里头放了什么东西,香味却不是很难闻。随意的放在一旁,散漫的看着龚青岚:“突然给个香囊,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么?”

    龚青岚脸上笑容不变,任由他打量,伸手,掌心摊开道:“给你便是给你,这下子倒成了居心叵测,你不要便还给我。”

    凤鸣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慢走不送!”

    “待会一起用午膳。”龚青岚理了理袖摆,优雅的起身,看着他的目光凝在书案上的某处,明显心不在焉,便离开了书房。

    凤鸣见她离开,伸手将香囊拿在手中,眼底闪过一道喜色。她绣的香囊,恐怕齐景枫也没有这福分拥有?

    心中的郁气,渐渐的散了。

    将香囊贴身的放进怀中,便又翻看着野史。似乎想到了她的话,凤鸣手微顿,把野史收起来,阅读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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