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青岚笑了笑,并没有应声。

    燕王妃也不在意,端着茶水抿了一口。她旁边的侧妃肖盈娇声笑道:“王爷王妃没有把人当外人,可人家却不一定不把你们当外人!这不,我娘家弟弟开了个医馆,被一个外来大夫抢了生意,这也就罢了,各凭本事。可前儿出了一件事儿,那个新来的大夫,闹出了人命,给世子妃找人摆平了去。我想着都是一家子人,也不好说出来,落了世子妃的脸面。这会子可好,又因着卖假药,使一个孕妇滑胎。这不稀奇,稀奇的是滑胎的人是世子妃的姨娘,为了维护那个大夫,可是与她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

    顿了顿,肖盈喝了口茶水润喉道:“我很好奇,那个大夫与世子妃有何关系?竟是让你如此庇护他!幸好官老爷公平公正,将他的医馆给查封了!”

    “当真有此事?”燕王目光锐利的看向龚青岚,倘若自己的父亲,都能如此狠心的对待。那么,当初他们要将她降为妾,心中怕是有怨,否则,怎会不叫他父王?

    “侧妃消息真灵通,这市井里的事儿,不过片刻,便传到了你耳里。”龚青岚看着燕王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为的不过就是公正二字。身为世子妃,夫君刚刚过继过来,断然有许多双的眼睛盯着,等着抓他的错处。若我明知父亲有错,不严厉管制,反倒任由他离谱的错下去,包庇了他,严惩备受无辜的大夫,岂不是闹得人心惶惶?人人惧怕我滥用身份,处处巴结、讨好我父亲,捧得他不知所谓,不知收敛。到时候,旁人骂的不是我父亲,而是燕北王府与夫君!正是因为我将燕王府当成了一家人,适才要以身作则!”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堵得几人哑口无言。

    肖盈紧紧的捏着袖中的锦帕,不曾想到龚青岚能言善辩,狠狠的落了她的脸面!

    “你这么做是对的,倒是我不分青红皂白了!”燕王立时赔罪。

    龚青岚擦拭着眼角说道:“旁人都是不服夫君成了燕王府世子,毕竟比起旁支选上来的人,身份上要远了一些。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便要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行错一步,便是毁了燕王府的名声。”

    肖盈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贱人这般说来,与她父亲断绝关系,是为了燕王府着想了?

    燕王妃眸光微闪,和蔼的笑道:“倒是我们误解了岚儿,让你受委屈了。”说罢,板着脸,呵斥着身旁的肖侧妃道:“下次切莫胡言乱语,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可是……可是世子妃包庇那个大夫,栽赃磊儿的医馆卖假药,铺子被查封了!”肖盈泪光闪闪,满腹的委屈道:“这也没什么,可是磊儿不只是做寻常百姓的生意,许多药材要运送到军营。这一查封,药材没法子送到军营,怕是会耽搁了军营里的大事!”

    燕王有些不赞同的看着龚青岚,道:“岚儿,事情有轻重缓急,回春堂是军营的药商,你恐怕也是知晓的,为何明知,也要查封了?”

    “王爷,正是因为知道,才让人给查了。他敢卖假药,就敢将假药送到军营。军营里都是守卫家国的士兵,若是用了假药,岂不是会赔了性命?因此丢命,而不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岂不是令士兵心寒,还耽误军情。”龚青岚淡淡的看了肖盈一眼,将她的愤怒尽收眼底,缓缓的说道:“肖侧妃,你说我想的可对?”

    肖盈冷哼道:“你如此大义凛然,为了公平公正,都大义灭亲了,还能有错?”

    “肖侧妃这话可说错了,方才你不是说我偏私么?毕竟是自个的生父,如何不会痛心?也能理解了侧妃的护弟之心。”龚青岚不赞同的纠正。

    肖盈气得两眼发黑,这贱人反咬她一口,为了庇护弟弟,罔顾士兵性命!

    果然,燕王脸色黑沉。龚青岚这话戳到了燕王的死穴,他可以不顾任何人的性命,连自己的儿子某种程度上都能牺牲了,但是唯独不允许有人在军营对将士动手脚!

    “封了便封了,岚儿做得对,下次谁胆敢再卖假药,本王便将他流放!”燕王说罢,怒瞪了肖盈一眼,挥袖离去。

    燕王妃拍了拍龚青岚的手,说了一声:“好孩子,委屈你了。”便也尾随着燕王离开。

    肖盈一双杏眼中,盈满了怒火,冷笑道:“世子妃倒是牙尖嘴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笑到最后!”以为成了燕王世子妃,就可以为所欲为么?竟敢抓捕她的弟弟!

    “侧妃一心爱民,从不徇私,岚儿只是以侧妃为榜样,如侧妃所愿罢了。”龚青岚盈盈一笑,便缓缓的离开。

    “嘭!”屋子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龚青岚微微一笑,对陆姗道:“纳兰公子被抓起来了么?”

    陆姗摇头:“医馆被查封,纳兰公子带到衙门,不一会儿,便放了出来。被逐出燕北!”

    龚青岚挑眉:“谁做的?”

    陆姗抿紧了唇,她能说是大少爷做的么?

    “不知,想来是肖侧妃……”陆姗面无表情的说道,只能委屈肖侧妃背黑锅了,谁让你得罪了大少奶奶,反正也是要向你索取利息。债多不压身,也不在乎这一回。

    龚青岚眉一皱,眼底闪过沉吟。回到院子,便察觉到气氛古怪,踏进屋子,便见到已经被驱逐的纳兰卿,坐在雕花椅中,身旁坐着宫陌钥。

    收回视线,看向主位上的齐景枫,脸色极为的阴沉。

    宫陌钥见龚青岚进来,便淡声道:“纳兰一族,医术高明,不在我之下。你这身体要长久调理,便请他来府中,为你调养。”

    龚青岚一愣,宫陌钥的意思是他要走了?

    “没有其他的大夫?”齐景枫忽而开口道。

    “有,医术比不得纳兰。”宫陌羽淡淡的睨了齐景枫一眼道:“令夫人身弱多病,若是不好好医治,我怕是束手无策。纳兰的医馆被封,治病期间,便由他住在燕北王府。”

    闻言,陆姗嘴角抖了抖,大少爷这是自作自受……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争取六点之前发文,么么哒~

    ☆、第九十三章 小心眼的男人,弑父

    纳兰卿在龚青岚院子隔壁的厢房住了下来,每次例行诊脉,齐景枫不论多忙,都把公事推掉,守在龚青岚身旁。

    龚青岚靠在软榻上,斜睨着坐在身侧的男人,有些失语。

    “今日里不是要与王爷去一趟军营?”龚青岚扶额,不知他怎得突然就变得空闲起来。

    “不急。”齐景枫淡淡的说道,戒备的看着给她诊脉的纳兰卿,似乎他搭在龚青岚脉搏上的那两根手指,再往上挪一寸,就要剁掉。

    龚青岚垂眸,今日都瞧见他拿的信上面贴了鸟毛,加急的信,怎得就不急了?也不点破他,只是催促着纳兰卿:“可有好一些?”

    纳兰卿拧着眉头,并没有感受到齐景枫那强烈敌意的视线。只是轻声道:“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伤口?

    手臂内侧的伤口?

    龚青岚下意识的看向齐景枫,纳兰卿给她切脉,便是如临大敌般。若是脱了衣裳……

    果然,齐景枫脸色微变,阴沉如墨。

    “伤口有问题。”纳兰卿极有耐心的再次重复。

    “这个伤口在手臂内侧,怕是不便……”龚青岚也是难为情,毕竟对方是男子,要查看伤口,她的衣裳都得脱掉。

    “医者面前无性别。”纳兰卿目光落在她的左手手臂上,动了动手,似乎要亲自撕开了衣裳。

    齐景枫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抱着龚青岚避开了他的手。

    纳兰卿一怔,收回了落空的手,严肃道:“你出去。”

    齐景枫半眯着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出去?给他脱自己妻子的衣裳?

    “你在这里,妨碍了医治。”纳兰卿不能理解齐景枫的作为,不是很担心他妻子的病情么?否则,缘何每日里诊脉,都紧张的守候在身旁?这会子查找出病因,却是碍手碍脚。

    “我们不治!”齐景枫冷冷的开口道。即使要检查伤口,他也会找女医。一个男子,像什么话?

    龚青岚见两人僵持不下,安抚着齐景枫说道:“不如用匕首,将手臂内侧的衣裳撕裂,只露出那一条伤疤?”

    齐景枫唇瓣紧抿,一言不发。

    “纳兰,你出去吧,我不治了。”龚青岚缓缓的开口,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疲惫。

    纳兰卿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是闭嘴没开口。收惙着东西打算离开,却被齐景枫给喝住:“站住,回来!”

    齐景枫看着满面的倦容,终究是退让了一步。冷冽如冰的目光射向纳兰卿:“转过身去。”便拿着匕首,划破了她的衣袖,破了个洞,刚刚露出一道伤口,不多一分,不差一毫。

    纳兰卿凑头,看着粉白的伤疤上,鼓着一个个黄色的小包,不仔细看,便以为是伤口没有愈合好,长出的肉。可细致的一看,便是化脓了。

    “伤口感染化脓了。”纳兰卿伸手一按,龚青岚痛的条件反射的抽搐一下。

    “伤口愈合了。”龚青岚疑惑的问道。手指抚摸着伤疤,凹凸不平,里面似乎还有硬块,按压一下,便会游走。

    “把洞开大一点。”纳兰卿指着她的伤口说道。

    齐景枫面若覆霜,眼底墨色汹涌的翻动,似要将纳兰卿给绞碎了。

    可看到龚青岚手臂上的伤疤,眼睛被刺痛。麻利的将衣袖上的洞开大了一小截小指那么大。

    纳兰卿拿着银针,挑破了伤口,用药粉撒在伤口上,用纱布浸泡在烈酒里,用手指卷着,来回擦拭着她的伤口,将里面的脓,彻底的清洗干净。

    龚青岚的手臂,因疼痛刺激的剧烈抽动,沁出一身冷汗。

    齐景枫抓都抓不住她的手,急的两眼发红,却又不能做什么,只希望纳兰卿的动作快一点。

    “这伤口就是引发她的病源,倘若不清理干净,日后会引起败血症。”纳兰卿冷静的说道,看着她紧咬着唇瓣,就是没有喊出声,眼底有着欣赏。

    这样的疼痛,男子都没有几个能承受的住。

    “伤口包扎的很好,为何会化脓?”齐景枫疑惑的询问道,她的伤口都是他给包扎好的。

    “前期没有处理好,感染了。”

    齐景枫微微一愣,那时候她取血,是瞒着他。伤口一直是她自己胡乱处理,心底不禁自责。

    “我没事。”龚青岚额头上的汗水滑落到眼底,微微的刺痛感,有些睁不开眼来。

    齐景枫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是他太过粗心大意,许多次,都不曾发现她的伤口有问题。

    龚青岚也是没有发觉,她以为刺痛,不过是伤口没有长好,便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是化脓了!

    好不容易清理好,龚青岚已经筋疲力尽,躺在床上休息。

    纳兰卿开了药方,递给红玉,让她快去煎药。

    齐景枫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不时的用手试探她的体温,怕她被折腾的发烧。

    伤口一日比一日的好,不过几日,便有许多症状,没有再出现。气色好了许多。

    纳兰卿也是松了口气:“继续调养一月,你的身子便能大好。”

    龚青岚含笑道:“可能要孩子?”

    “可以。”纳兰卿见她想要孩子,便拿着药方稍作了改动:“再吃半个月,便停了。”

    龚青岚点头,这次是多亏了纳兰卿。她终于明白为何宫陌钥没有走,却也叫纳兰卿给她治病。恐怕他早已知晓自个的病源在何处,只是不便处理,便扔给了纳兰卿。

    吃着齐景枫准备好的零嘴儿,便看到红玉气喘吁吁的走来,满面怒火:“大少奶奶,龚老爷跪在门口赔罪,请求得到您的原谅。”

    龚青岚眉心微动,龚远山前不久,便是日日打着赔罪的幌子,行败坏她名声之事。今儿个,又是做什么?

    “不用理会。”龚青岚摆了摆手,过几日,他便会离开了。

    “大少奶奶,若是如上次那般,奴婢也不会将这糟心事说与您听。龚老爷这次负荆请罪,若您不原谅他,他便死在王府门口。嚷嚷着,要见夫人一面。”红玉被龚远山作得满肚子的怒火,很想泼他一盆洗脚水。

    龚青岚挑眉,起身道:“走,看看他这次耍什么花样。”说罢,二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府门口,在半道上,龚青岚碰见了肖侧妃。看着她从假山那一头绕过气,右脚有些不对,走路一高一低,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那人果真是肖盈!

    出了府,便看到龚远山背上绑着一捆干柴,跪在地上,膝盖下铺上一层软黄色的垫子。周围围满了人,指着王府交头接耳的议论。

    “岚儿,为父知错了。求你给为父一次悔改的机会,将你母亲还给为父。为父不能没有你母亲!”龚远山声泪俱下,极尽悲伤的哭求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的父亲,却是说掉眼泪,便掉眼泪,与妇道人家无二。

    “父亲,当你将母亲沉塘的那一刻,你就权当她不在了吧。”龚青岚嗓音细柔轻缓,踱步到龚远山的面前,绕着他走了几圈道:“瞧你这德行,便是气数已到了。”

    龚远山忍下满腹的怒气,迎合道:“可不是?越老越糊涂,当年做的混账事,岚儿,你就忘了。为父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善待你的母亲!”

    龚青岚不以为然,龚远山若知悔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一地步。没有脑子,又好高骛远,贪图享受,却与能力不成正比,浑身上下,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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