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调出监控之后,我才看见了那个法医的死因。

    一开始,两具尸体全都安静躺在解刨床上,拿出手术刀的法医刚刚站在赵雨竹身边,后者紧闭的双眼忽然爆睁开来,双手同时上扬之间,一手抓住法医额前头发,一手抓起手术刀,横起一刀割向了法医咽喉,被手术刀带飞的鲜血瞬时间染红了赵雨竹的白裙,她也从解刨床上坐了起来,从容不迫的把法医的尸体搬到床上,自己站在满地鲜血当中抬起头来看向墙角的摄像头说了一句什么。

    我转头向叶玄问道:“她说什么?”

    “她说:我会找你。”叶玄解释道:“她没提名道姓,就是说找你。老班,赵雨竹说的是找你,还是找李云歌?”

    “都有可能!”我顺口答了一句:“把录像回放……停,就是这儿,画面调近。看她脖子,对……”

    叶玄把画面放大之后,我才看见赵雨竹脖子上被我开出来的那道刀口,已经不药而愈,身上甚至连一道疤痕都没留下。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一次,我以为自己在山上用枪打死的的并不是赵雨竹本人,而是她的一个替身,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这个赵雨竹,难道还有不死之身么?

    我脸色阴沉的往回走时,李云歌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我的后面,叶玄撇着嘴道:“我说,你能不能离远点,一会儿再把老班的鞋给踩下来。”

    这一次,李云歌破天荒的没跟叶玄斗嘴,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我的身后回了会议室。

    我刚刚坐下,杨智明就开口道:“小陈啊!你对赵雨竹的事情怎么看?”

    我沉声道:“赵雨竹肯定是要回来杀人,不是杀我就是杀李云歌。我不能留下来被动挨打,必须主动出击。我拿到装备就走。”

    李云歌颤声道:“陈野,我需要准备什么么?”

    “你?”我马上明白过来:“你好像是弄错了一件事儿,我没打算带着你走。”

    李云歌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下更没了血色。闫星宇忍不住道:“陈野,我们之间是有过矛盾,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在计较这些?你就不能大度点吗?”

    我抬眼看向闫星宇:“你们两个,要是不怕半路被我弄死就跟着我来。”

    “陈野,你太过分了!”闫星宇拍案而起时,杨智明也说道:“小陈,我也觉得,任务与安全应该两者兼顾,毕竟,你还在异调局里,同事之间的情分还在,什么都不管不顾终归不好,你说对么?”

    杨智明不是再跟我打感情牌,而是在变相的威胁我。

    我眯着眼睛看了杨智明一会儿,才说道:“玄子,你留下保护李云歌。我和小钱儿去执行任务。”

    叶玄不等杨智明开口就抢先道:“老班,我留下来,行。我们之间谁听谁的?”

    “你听他们的,全力保护好李云歌就行,别给我惹麻烦。”我扔下一句话,也不管杨智明他们同不同意,拉起小钱儿就往出走。

    直到上车,小钱儿才担心道:“你这么把玄哥扔下,他不会有事儿吧?”

    “有事儿的是李云歌!”我冷笑一声道:“他们还不知道玄子的厉害。那货,坐着不动都能给你掀起三尺浪来。等着吧!李云歌这回要不哭得找不着北,就算玄子功夫没到家。”

    小钱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沉声道:“我们原先方向有点问题,玄子那边知道该怎么配合我,我们现在不找那几个网友了,直接去挖赵雨竹的祖坟。你给我查查赵雨竹是什么来路。”

    小钱儿很快就查到了赵雨竹的信息:“赵雨竹就是本地人,籍贯是赵家村,离我们这里大概有三个小时作左右的车程。其他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想了想道:“你让老王给我们开两张介绍信,就说我们是赵雨竹大学的老师。我们去赵家村一趟。”

    赵家村除了距离市区远一些,其实并不难找,我们直接拿着介绍信进了村委会,告诉村长:学校准备考虑让赵雨竹留校任教,我们是来外调赵雨竹家庭情况的老师。

    可把村长给乐坏了,一个劲儿说赵雨竹有出息。

    说到赵雨竹直系亲属的时候,村长就犯愁了:“妮子家里已经没啥人了,原先还有个老爹,前几年也没了。要不是村里人帮着照应了,他家房子都得塌了。”

    我顺口说道:“你能领我到他家看看么?我们管怎么说也不能白来一趟啊!”

    “行!”村长拿了烟袋背着手把我们往村后面领。

    我假装随意的问道:“赵雨竹家里以前都有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

    “以前也就是他奶,他爷,还有他爹……”村长道:“他妈早就跟人跑了。也就他们爷儿四个过日子。”

    村长那人倒是很健谈,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老赵家犯病啊!稀奇事儿出了一处又一处,这些年好像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儿,也就妮子考上大学算是件好事儿吧!”

    村长没用我问就说道:“你听说过,脑袋砸出个坑来,还能活着的人么?赵雨竹他爹就是。”

    以前,赵雨竹他爹在外面给人跑车,钱挣的不少,媳妇也漂亮,那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后来,赵雨竹他爹开车出事儿了,人被抬回来的时候,脑袋都被压得瘪下去一大块,不少人都说他爹脑浆都出来了,人肯定是没了。可是老赵头不信,非得说他儿子还活着,谁碰都不行,还拎着铁锹把要帮忙的三亲六故全都打出来了。

    谁都没想到,他儿子还真就缓过一口气,真活过来了。就是那脑袋像是瘪了的球似的,离远了一看少了一块。

    我听到这儿时,忍不住打断了对方:“你是说,他儿子没上医院,自己在家就好了?”

    “可不是么?要不咋说,人命不该绝的时候,怎么都死不了呢?”村长觉得那是赵雨竹父亲命不该绝才没死,可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颅骨破裂还能活下来的人,并不少见。但是没经过抢救,就能自己活下来的人,怕是百万人里也不见得能出一例吧?

    小钱儿顺势问了下去:“那后来呢?”

    村长道:“后来,妮子她娘,受不了天天守着这么个人就跟着人跑了。说是跟着个打井的跑了。”

    妮子他爹伤了脑袋之后,就不会说话了,媳妇跟人跑了以后,就像是犯了魔障一样,天天坐在他家井边上掉眼泪。那口井,就是他媳妇跟的那个野汉子打出来的。老赵头怕他儿子投井,就天天看着他。那家里的日子还能过下去么?老赵家的日子就越过越不像样,要不是靠着村里接济,一家子人早就饿死了。

    没过那么两年的工夫,老赵婆子也没了!

    要说老赵婆子死的时候才叫个怪。咱们这边有个讲究,就是上炕必须把鞋脱了,就算非穿鞋不可,也不能把脚对着炕沿,鞋底向外。

    只有办丧事儿,停灵的时候,人才会那么躺着,谁家孩子要是这么上了炕,准得挨上两个耳刮子。老赵婆子断气前一会儿,还在跟人一起扒苞米,冷不丁就从院子里站起来,转身往屋里走,直接躺在了炕上。

    那会儿,院里的人还以为是她累了,谁也没当一回事儿。等到苞米扒完了想进屋告诉老赵婆子一声,才看见老赵婆子穿着鞋脚朝外躺在炕上。进屋那老娘们儿,赶紧过去喊赵婆子让她脱鞋。谁知道那时候赵婆子人都已经硬了。

    村里人都说,老赵婆子扒苞米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为了能找个地儿寿终正寝才回的屋。你说吓不吓人?

    村长一口气说到这儿,还特意往我脸上看了一眼:“老赵婆子死了之后,老赵头他们爷俩儿就都魔障了,一块儿坐在井边上守着往井里看,连饭都不做。还得妮子做了饭给他俩端到井边上去吃。”

    “他俩就那么守着井吃饭,吃饭之前还得往井里拨拉点饭粒子。他家连饭都吃不饱了,还往井里倒,村里人都说他俩疯了。后来他们爷俩越疯越厉害,不管刮风下雨,白天晚上都守着井不放。一守就是好几年。”

    “有一天半夜,有人听见妮子他爹在院子里没命的号丧,出去一看才知道,老赵头没了。老赵头就是在井边上没的,死的时候,人趴在井口上把井口给堵了个溜严,那两只手都抓进井沿子的石头缝里了,掰都掰不开。最后硬给掰折了手指头才把人弄下来。”

    “妮子他爹不会说话,就知道一个劲儿的嚎,。谁也没问出来老赵头究竟是咋死的。小妮子倒是一个眼泪都没掉……”

    村长说着一指前面:“他家就在前面。”

    第58章 密语留书

    赵雨竹家就是个普通的农家院,除了看出房子长时间没人居住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我向村长说道:“赵雨竹亲人葬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祭拜祭拜,免得白来一回。”

    “有心啦!”村长指着不远处山坡上的几座坟茔道:“他家人就在那边,现在天也不早了,要不,你们在村里住下吧?我家有地方。”

    “不了,我们开车来的,一会儿还得赶回去……”小钱儿在那哄村长的时候,我已经在赵雨竹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儿:“村长,你不是说赵雨竹家里有口井么?我怎么没看着那井在哪儿?我想找口水喝。”

    村长道:“那井早就填上了,村里人帮着给填的。”

    以前,不少人都在他家井里打水,妮子他爹魔障了之后,说什么都不让别人靠近他家的井,谁来就跟谁拼命,村里人都知道他疯了,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等妮子他爹死了之后,有人过来打水,才知道那井里的水变了味儿了。好好的井水打出来有股子烂木头的味儿。

    村里人说是,肯定是当初打井的人使坏,给他家井里沉了木桩子。那叫定龙桩,桩子打下去,这家儿的地气儿也就断了,日子肯定得越过越糟。都说那打井的不地道,弄走了人家媳妇还不给人留活路。可具体咋回事儿,谁也不知道。

    妮子自己说:那井留着也没人打水,她家里又没有人,万一谁家小孩淘气掉井里就不好了,求着村里人帮忙把井填上。本来,村里人就是在井上盖了石板子,再埋了点土。后来,妮子有一年自己回来,雇人把井挖开又重填了一次,这次她是找人往井里灌了水泥,把井填严实了。

    村长说着话往我脚底的方向指了一下:“原先那井就在你脚底下。”

    我下意识往地上看了看:“这井是一开始就有,还是赵雨竹父亲出事儿之后挖的?”

    村长回答道:“一开始是个小井,也就是能下去个水筲吧!妮子他爹出事儿之后,老赵头也不知道怎么想到,找人过来挖了一口深井。说是改改家里的风水。”

    “原来是这样!”我跟村长胡扯了两句,开车离开了赵家村,把车停在几里地之外,自己和小钱儿绕了个圈顺着山路返回了赵家村的后山,也就是的赵雨竹他爷下葬的地方躲了起来。

    小钱儿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你特意跑回来,不会是想在山上等天黑吧?”

    “我就要等天黑。”我沉声道:“老赵家那口井有问题,我怀疑,老赵家死的那几口人,没在坟里,在井里。等晚上,咱们把老赵头的坟给挖开看看就知道了 。”

    我一直在山上等到天色大黑,才点起来一盏灯笼,用工兵铲挖开了老赵头的坟。好在老赵头的坟埋得不深,没有几下就挖出了棺材盖。往前推几年,虽然官方提倡火葬,但是农村里也有偷摸土葬的事情,越是偏远的地方这样的事儿也就越普遍,从坟里挖出棺材来并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老赵头的棺材盖上没钉棺材钉,棺材盖轻轻一推就掉了下来。

    棺材盖下面,竟然还挡着一块写着油漆字的木板。

    小钱儿轻声念道:“过路同道,在下有礼。赵家逢难,秘术回天。只为香火,未曾造孽。君子勿言,深感恩德。这是什么意思?”

    我沉声道:“老赵头果然是术士。他的意思是说,自己为了保全赵家的香火,动用了某种秘法。他只是为了香火,没有害人,还请过路的同行,高抬贵手不要点破他的把戏。妈的,到死还特么糊弄人。”

    如果,对方的秘法真有没有害人之心,他根本用不着写这么个东西。

    人分善恶,术分正邪。

    是不是害人的邪术,真正的术士一眼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还用得着他弄这么一手。

    “小钱儿往后退!”我带着小钱儿往外退出五米,掏出一枚雪暗天,扬手打向了棺材。竖直旋转的暗器,好似一把电锯贴上棺材之后,立刻向木板当中陷落半寸,丝丝带响的在木板上锯开一道半尺长缺口。

    那道木板稍一震动之间,棺材里顿时传来一阵箭头射中木板的声响,仅仅一瞬之后,十多支带着倒钩的箭头穿透木板崩上了半空。棺内机关的力道之强,可见一斑。

    我等到棺中箭矢停歇,才小心翼翼的靠近棺材,用工兵铲掀掉了盖在上面木板。却看见棺材里躺着一副鱼骨。

    那条占据大半棺材的大鱼被放在一个金属打造的水槽当中,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那条鱼一开始应该还在棺材里面存活过一段时间,直到水槽干涸才慢慢死去。

    老赵头的尸体哪儿去了?

    我绕着棺材转了两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拿出手机给“一语天晴”发过去一张照片:“美女,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一语天晴:“咨询费三千。概不赊账。”

    “掉钱眼儿里了,这是……”我咬牙切齿的转了三千块钱过去,一语天晴才回复道:“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一种风水邪术,名为九龙续命棺。”

    “相传,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有一个风水高手,曾经改动过传说中的‘九龙抬棺局’,将风水之龙换成了真龙。而后九龙抬棺局,演变出了几种抬棺邪术。抬棺邪术的具体内容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每种邪术都需要有人见血殒命。施术的过程也极为复杂,甚至施术者本人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过,邪术一旦成功,施术者也会取得常人意想不到的好处。”

    “咨询完毕,如有其它问题请再付咨询费三千元。”

    “吸血鬼!”我忍着心疼再次转钱:“那个风水师后来怎么样了?他的风水秘术传下来没有?”

    一语天晴继续回答道:“那个自称为龙灵道人的风水师,最后死在自己的风水秘术之下。风水界并没有留下相关的记载,只是有人说起过,龙灵道人俗家名字姓赵。”

    “咨询完毕,如有其它问题,请再付咨询费三千元。”

    我忍不住打过一句话:“你是地主老财吗?”

    一语天晴很快回应道:“鉴于雇主不礼貌行为,下次咨询之前,先付道歉费五千元。”

    “你狠!”我原本还打算把赵家的传闻跟一语天晴说上两句,可我实在是心疼那八千块钱,干脆直接关了电话:“咱们先……”

    我还没说出自己的打算,就看见赵家房子里亮起了灯光。

    “下去看看!你跟在我后面。”我招呼了小钱儿一声,悄然接近了赵家老宅。

    老宅的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整个屋里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

    我隐隐约约的觉得,那个点灯的人应该就藏在炕沿底下,背对窗口等我出现。

    我在外面按兵不动,对方丝毫没有反应。似乎有意在跟我比试耐性,看谁能坚持的更久。

    我正在紧盯屋里的当口,房子前窗的位置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隔着窗户向我看了过来。

    小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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