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金从山庄里下来,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几次跟头,才连滚带爬到了山脚,等到陈三金再次看向山顶的异调局时,他唯一能感到的就是,曾经让他拼死守护的异调局,变得那样遥远,那里已经不属于他了。

    丧家之犬!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词了。

    从异调局里出来的陈三金,一直站在山下看着灯火微昏的异调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了?

    陈三金还在茫然之间,洪子安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可惜啊!异调局还没到如日中天的程度,就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不对,应该说是,快要成为历史了。”

    陈三金转过头去红着双眼道:“你在嘲笑我么?”

    “没有!”洪子安摇头道:“我很忙,没有时间做那些无聊的事情。忆楠,让我来告诉你,谢谢你。”

    陈三金垂在身边手微微颤抖了起来,脸上却沉静如水的说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洪子安摊手道:“这就是全部啊!”

    “我不信!”陈三金终于爆发了:“让忆楠来见我。”

    洪子安摇头道:“忆楠,来与不来都一样……”

    “是不是你在捣鬼!”陈三金上前一步抓向了洪子安的衣领,后者轻描淡写的推开了陈三金的手掌。

    洪子安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了,他成了魔徒,能够跻身顶尖高手之列的魔徒,这就是魔徒之威。

    陈三金被洪子安推开之后,再次扑了上去,这一回洪子安没有留手,双掌稍一交错,便发出了七八道掌影,仅仅一个照面就把陈三金打出了几米开外,陈三金连着往起爬了两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洪子安转身要走时,陈三金嘶哑着声音喊道:“洪子安,你给我等着,我跟你不死不休。”

    “你这是何苦呢?”洪子安转身之间,罗忆楠也出现在了洪子安的身边:“三金,子安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我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为什么?”陈三金紧盯着罗忆楠说出了三个字。

    罗忆楠指向了洪子安:“你看到他了么?他为了我可以成为魔徒,你能做到么?你做不到的。这一次,你出卖陈野,已经让你心里出现了阴影。你的人已经废了,回去吧!好好当你的公子哥儿。”

    “罗忆楠!”陈三金的已经把牙给咬出了血来。

    罗忆楠却慢悠悠的说道:“其实,你应该明白的,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无论你在江湖,还是在官场。我们都不可能走在一起。这次,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最后利用你一次,仅此而已。”

    罗忆楠把话说完就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甚至没有再去看陈三金一眼。

    直到她走进了附近树林,才回头看向了陈三金。

    陈三金这一次没有去喊罗忆楠,他一直等到看不见罗忆楠的身影,才把脸埋进土里放声大哭。

    远处,偷看着陈三金的罗忆楠也忍不住流下来泪来。洪子安低声道:“既然这么不舍,又为什么要这样伤他。他爱你!”

    洪子安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在你心里比不上陈三金。我的优势,在他面前荡然无存,或许这就是爱情。你不会,因为我成为魔徒就爱上我,也不会因为陈三金无所改变,就将他从心里抹去。你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罗忆楠道:“为了让他远离江湖,远离陈野。江湖很快就会掀起一场风暴,风暴的中心就是陈野。跟着他的人都会粉身碎骨。我只是想让陈三金活下来。”

    洪子安沉声道:“你就没想过陈野可能会破局而出吗?”

    罗忆楠摇头道:“至少,我现在没看出陈野有破局的可能性,针对他的人太多,他却太弱小。如果,异调局的实力能再强十倍,或许还有一丝胜算。可现在……”

    罗忆楠摇头道:“强如肖梦城都要躲到海外避祸,陈野手里的力量还不及魔徒十分之一,异调局别想度过难关。陈野拿不出白灯,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白灯出世就是陈野的死期。可笑,他还在拼命的寻找白灯。三金留下来就只能是给陈野陪葬。”

    洪子安摇头道:“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虽然保住了陈三金的命,却等于是毁了陈三金。你打破了他的原则,甚至击碎了他的信仰。他活下来也不是原来的陈三金了。”

    “至少他活着。”罗忆楠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我们这次伸手去拉陈三金,已经是在某种程度上破坏了上面的计划。回去之后还得想想怎么跟上面解释。”

    洪子安长叹了一声才跟着罗忆楠消失在了树林当中,他们两个刚走不久,就有人出现在了陈三金面前:“站起来,跟我走!”

    陈三金面前抬头看向了对方时,却发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对方好似刀削般的脸上带着几分铁青色的胡须,身后背着一支三角形鹿皮袋子。里面像是放在某种奇形兵器。

    陈三金强忍眼泪:“你是谁?”

    “项开!”对方沉声道:“十五年前,他们叫我地先生。如果,你想一雪前耻,或者是补救你犯下错误,就站起来跟我走。如果,你想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当一辈子公子哥,那你就继续哭,哭够了,站起来洗把脸,回家去。忘掉异调局里的一切,继续好好享受你的生活。”

    陈三金挣扎了几次都没站起身来,项开却转身往异调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不会等你太久,我从来没有等人的习惯,对你已经是破例了。”

    项开说完大步走向了远处,陈三金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的跟在了项开的身后,走上几步就摔倒在地,再满身是土的爬起来追着项开一路远去。

    陈三金一直咬着牙跟着项开,他不知道自己会走到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项开会带他去做什么。他跟着项开,只是因为项开的话给了他希望,活下去,走下去的希望。

    那个时候,林妍就站在距离陈三金不远地方,等于是看着他跟项开离去。她几次想要喊住陈三金,却又强行忍了下来。他不知道,项开是什么人,但是,她推算出让陈三金跟着项开离去,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我派桃小妖暗中看护陈三金之后,自己又往关押无恨灯的院子里走了过去。这一次,我走得很慢,几百米的路,就像是没有尽头,怎么走都觉得那么远。

    路在脚下,路就是江湖,你不知道谁能陪着你走完这条路,跟不知道一路上会有多少人离开。

    我和陈三金相识之后,几次并肩作战,又几次出生入死,早已经把他当成了兄弟。

    我撵走了陈三金,可我还记得,我在江北客栈要撵他离开时,他失声痛哭的样子。他的做法,我或许能理解,可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心颜走在我身后低声道:“陈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几乎是没有意识的回应了一句:“什么?”

    心颜道:“人是不是应该特别看重自己所受的伤害?”

    “什么意思?”我转头看向了心颜。后者说道:“我是说,如果有人伤害了你,而你也想要原谅了他,可是等你想起那种伤害时,你又会疏远他,拒绝他。说到底,你的疏远和拒绝,并不是因为他做的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在意自己受到伤害?”

    我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哲学了?”

    “这不是哲学,而是有感而发。”心颜道:“你们一直在分析无恨灯的心理,可我始终没有弄清一件事,那就是当年陈白灯因为什么伤了商无恨的心,才让她拼命的想要报复商无恨。是因为陈白灯移情别恋?可是,陈白灯与商无恨之间真的有情么?或者说,真有男女之情么?”

    我听到这里停下来,转头看向了心颜:“你想说什么?”

    心颜看向我道:“我想说的是,我没弄明白,商无恨和陈白灯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夫妻,是情侣,还是朋友,还是异性兄弟?”

    我还是没弄清楚心颜的意思,那个时候,我想的是,或许是心颜觉得我因为陈三金事情心情不好,在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奶却忽然接口道:“心颜说的对啊!我们忘了件大事儿。”

    第479章 命运的偏差

    我到了现在还没弄明白我奶和心颜的意思,她们究竟在说什么?

    我奶看着我那模样,有点恨得牙根痒痒:“情,也分很多种。我们始终没弄明白一个问题。陈白灯当年对商无恨是不是有男女之情?”

    我还是没转过弯儿来:“没有么?没有男女之情,他会把《白灯决》放在商无恨那里?那可是陈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我……”我奶咬牙切齿道:“怎么什么祖宗下什么儿孙,我就跟你说不明白了,心颜,你告诉他。”

    心颜解释道:“我就拿咱们局来举例子吧!如果,异调局遇上了重大的危机,而你又想把某种机密托付给别人的话,小妖,小钱儿,朵儿,林妍,是不是都是你足以托付机密,甚至托付性命的人?可你跟她们有男女之情么?”

    “这个……”我顿时懵住了。心颜说的没错啊!

    心颜继续说道:“再举个例子说,异调局里的妹子多。但是异调局并不是你的后宫,你跟局里的女孩最多就能算是同事,算是朋友的关系。你和局里的人有男女之情,或者男女之实吗?”

    我奶更直接:“要是男女在一起共事就叫后宫,那医院的院长,学校的校长,不个个都成皇上了?”

    我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你们是说,陈白灯很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把商无恨当成爱人,只是把她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

    “对!”我奶点头道:“就像你和叶玄一样,只不过是性别上存在差异而已。”

    我奶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那就要重新判断商无恨恨陈白灯的原因了。在我看来,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商无恨自己的错觉。另外一个就是别人给商无恨造成的错觉。”

    “如果是商无恨自己的错觉,这件事儿,基本上就没什么解决的办法了。商无恨自己把陈白灯当成爱人,不允许有人接近,更不需他离开。这样造成心理扭曲是解无可解的。你只能让她慢慢相信你就是陈白灯,然后去套取《白灯决》的秘密。”

    “如果是别人让商无恨出现了错觉,我只能说那个人居心叵测。或许,商无恨和陈白灯后来的悲剧也是出自于那个之手。可是,时隔千年,我们怎么去破解当年秘密?”

    我听我奶把话说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去试试吧!事情到了这步,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行!”我奶沉默了片刻道:“这次,我跟你一块去。”

    我们这回再找无恨灯,已经不是要去“谈情说爱”我奶跟在身边反而会更好一些。

    我回到院子的时候,顿时大吃了一惊——无恨灯的灯火已然变得黯淡无光,看上去就像是奄奄一息的人,在拼命的喘着最后的一口气,等着某个人到来,交待最后的遗言。

    我几步抢到近前,伸手触动了一下无恨灯,无恨灯虚弱道:“陈家人的心果然是一代比一代更狠,我终于要死在你们陈家人手里了,我跟陈家的恩怨也算完了。陈白灯……”

    我伸手把蒙在灯上的黑布扯了下来时,无恨灯的灯光又暗淡了一分,那团火点就像是随时都能熄灭:“我没完成封灯符文,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家人就是这么虚伪……”无恨灯甚至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奶果断道:“拆灯,保住灯灵再说。”

    “拆不了啊!”我只知道怎么造灯,不知道怎么拆灯。商无恨已经跟无恨灯联系在了一起,换句话说,无恨灯就等于是容纳商无恨的魂魄的躯壳,一旦我拆毁了无恨灯,商无恨的魂魄就会暴露在天日之下。

    虽然我们这边有小糖豆这样巫门高手可以保护魂魄,但是商无恨的魂,已经几近崩溃了,加上她被铸成无恨灯时,魂魄可能受到过损伤。一旦我拆毁了无恨灯,她的魂魄可能连一秒都坚持不住就会当即崩溃。

    我奶急声道:“糖豆,你能保住商无恨的魂魄吗?”

    小糖豆摇头道:“我不敢保证,只能赌一下。”

    “那就赌!”我抽出毒蛟用刀尖顶住了无恨灯的灯罩:“你准备好,我喊一二三就开始。”

    我刚才不敢碰无恨灯是怕灯灵崩溃,现在我却不得不强行拆毁无恨灯了,我再守下去,商无恨的灯灵肯定要灰飞烟灭。那时候,我一样得不到《白灯决》倒不如赌上一把。

    “一——二——三!”我手握长刀一刀从灯顶滑落了下去,毒蛟刀锋带着撕裂皮革的声响,从灯顶直达灯座的瞬间,灯罩就像是被人抻到了极限之后又松开放开的皮筋,砰的一声向两边倒卷而去。灯中灯骨形同利箭崩飞而起,其中两只灯骨就像两只刻意对准了我眼珠的劲弩,带着风声往我眼中爆射而来。

    “护着灯灵!”我最害怕的不是那两只灯骨,而是小糖豆不顾一切过来救我,她一动手就没人再去看护灯灵了,商无恨势必灰飞烟灭。

    我往后倒退了一步之间抬手挡住了自己双眼,两只灯骨也顺着我的手心扎进了肉里,我直觉两根像是锥子似的东西,在我手里连进了几寸,挑破了我手背从我骨缝了刺了出来。我赶紧把手放下一放,两只灯骨却从被手背上探出三寸多长,才收住了力道,我刚才再晚一步,就得被两只灯骨给贯穿眼珠。

    这才是真正用《白灯决》打造出来的法器,为了不让人看透白灯的奥秘, 甚至算好了怎么防备对手拆灯。

    我捂着血淋淋的手掌看向小糖豆时,后者就像是一个刚抓住了蝴蝶的小孩,蜷着两只手把手心小心翼翼的扣在一起,不让“蝴蝶”从自己手里飞出去,又不能把它给闷死在手里。

    小糖豆合着手掌急声喊道:“狐狸哥,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儿,别管我,你跟我奶护住商无恨,我要找点东西。”我一刀削断了插在自己手上的灯骨,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就蹲在了地上——刚才无恨灯崩碎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一个像是花瓣的似的东西从灯里飞了出去。

    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总有一种感觉,那件东西非同小可。我得赶快把它给找回来。

    我趴在地上找了半天,东西还没找到,却听见我奶说道:“你魂魄已经被护住了,你该说话了吧?”

    无恨灯的声音又传来出来:“你们两个是陈家的女人么?陈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卖命?”

    我奶冷身道:“你见过几个陈家人,又怎么知道陈家没有好人?”

    无恨灯说道:“从陈白灯开始,我一共见了十五代陈家后人,他们就没有一个是人。陈野是他们的后人,自然也不是个东西。”

    小糖豆怒声道:“你凭什么说我狐狸哥?你又有什么资格评价陈家后人?”

    我奶不等无恨灯开口就冷声把话接了过去:“你口口声声说的陈白灯不是人,你又是陈白灯什么人?陈家家谱,祖宗牌位里有你的名字么?”

    “对!我不是他什么人!”无恨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为陈白灯做了那么多事情,为陈家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他们却连陈家的族谱都不让我进,甚至刻意掩饰我的存在。只告诉我,我是陈家的灯灵。呵呵……灯灵,难道陈白灯就不会说一句:灯灵是怎么来的么?”

    我奶沉声道:“既然,你那么恨陈白灯,为什么还要帮助陈家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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