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吭声的裴若华拧了拧眉,转头望向齐穆,眼光好似带着浓烈的询问——

    你怎么答应让他坐下了?

    齐穆淡淡一笑,眸光一转,也不理会裴若华。

    李寒川见他两人眉目顾盼,暗地里有了一些交流,心里登时冒出冒出了一股邪火。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又拉着齐穆寒暄了几句,说话语气之温和,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定不会想到两人其实暗地里龃龉不断。

    在齐穆和李寒川说话间,胖老板已是麻利地端上了两笼萝卜粉丝馅的包子。

    裴若华将碗筷一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站起身来,说道:

    “天色不早了,晋王殿下,我们走吧。”

    她对李寒川着实没有好感,连应付都懒得去应付,若不是看在齐穆的面子上,早就甩手走人了。

    李寒川身上的气息骤然一肃,她对他的态度早在桃花林时就与之前判若两人,如今更可谓是冷到了冰点。

    李寒川后来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纵然博学聪颖,但也不是事事都能了若指掌,只能归咎于裴若华只是对他使使小性子,欲擒故纵。

    此时,裴若华当着齐穆的面给他没脸,李寒川心中很是不快。

    “我刚来,你就要走?”

    裴若华也是直接的很,斜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哼了一声抬脚便走。

    水芹见状,也连忙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地跟在裴若华的身后。

    齐穆见裴若华不给李寒川好脸色,勾了勾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就是这坏脾气,请李大人和夫人多多包涵。”

    说着,他掏出一锭银子,甩给了站立在一旁的包子铺的胖老板,见胖老板一下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银子,这才笑道:

    “本王还有事,两位请自便。”

    说完,也不待李寒川开口,转身便离开了。

    李寒川紧抿着唇,脸色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李夫人凝视着李寒川,并没有忽略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她心知李寒川这样的表现,已是在极怒的边沿,不过他向来性子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那么他的怒火,莫非,是为了裴家三姑娘?

    她喜好清静,惯常是足不出户。每日在家就是女红,刺绣,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所以坊间传闻尽管沸沸扬扬,她从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口中听到了不少的议论,却从未见过裴若华。

    对于一个觊觎自己夫君的女子,她的心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干涩压抑,失落到了极点。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多么美好的愿景。

    然而,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夫君就像是一块璞玉,经历了岁月的琢磨之后,越发的光芒闪耀,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孤女,着实是高攀了。

    倘若夫君喜欢,她纵然心里难受,也愿意去接受。只因她嫁给夫君已经五年,却仍未生下一男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为人妻必须贤惠,必须大度,替夫君纳妾开枝散叶也是理所应当。

    当她心里拉锯了许久,终于踌躇着向李寒川提起时,李寒川看着她的眼神,如同初见时那般温柔,对她说:这一生,有你相伴足矣。至于有没有子嗣,我并不在意。

    深情的告白,让她的心被巨大的感动充盈着,泪流满面。

    只要有夫君的爱与呵护,她还担心什么呢?

    只是今日一见,裴三姑娘这性子,似乎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啊。而夫君对裴三姑娘的态度,似乎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李夫人这会儿心情略有些忐忑,想问,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低低唤了一声:

    “夫君……”

    李寒川的目光,落在了李夫人的身上,她秋水一般双眸中流露出些许惶惶不安,他默了默,淡淡说道:

    “香儿,快吃吧,包子要趁热才好吃。”

    他一开口,浑身上下那种紧紧绷绷的威圧感似乎随之烟消云散。

    李夫人心里一松,拿起竹筷,夹起一个包子放在他面前的瓷碗里,笑道:

    “夫君,你吃。”

    “好。”

    李寒川笑了笑,应道。

    再热闹也会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夜色渐深。

    人潮渐散。

    裴若华走到大街的尽头,拐进了一条弯曲的石头巷子。巷子很深,深得像是走不到尽头。

    巷边石墙上,偶尔有一扇透出灯光的窗,仿佛黑暗中温暖的笑脸。

    地上齐穆的影子斜射过来,只听他说道:

    “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她对待李寒川的态度,轻蔑,不屑,甚至是厌恶,根本就不加掩饰。

    也许是她想通了挥慧剑斩情丝,也许是她因为得不到而因爱生恨。

    但,这不像她。

    至少在他看来,她行事进退有度,虽有几分桀骜之气,但不是不懂得分寸之人。

    裴若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她认为,尊重只给值得尊重的人。

    她眼中浮起了丝丝寒气,之前没有对齐穆说起的原因终于说了出来。

    “当初我溺水,便是裴觉弘和苏姨娘勾结李寒川一同设下的陷阱。甚至,我娘的死亡,也是另有内情,跟苏姨娘有关。”

    自从见到裴若华的第一天开始,齐穆便察觉到了她对裴觉弘的恨意,所以她说出这话,他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李寒川……

    齐穆的眉头跳了跳。

    “你可确定?

    我记得木姨娘去世已经有十年了,那时的李寒川还是个少年,正在石山郡的明诚书院念书,并未来到京城。”

    不过,李寒川是太傅刘致远的心腹,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接上的关系。

    而刘致远是淑妃的表哥,权倾朝野,就连皇二子吴王齐衡,也要恭恭敬敬地唤刘致远一声表舅。

    裴若华沉声道:

    “李寒川有没有害我娘我不能确定,但他害了我,是板上钉钉!”

    为了那抹已经逝去的灵魂,李寒川必须要付出代价。

    在裴若华的心里,李寒川甚至要比裴觉弘和苏姨娘更为可恶。毕竟裴觉弘和苏姨娘,是摆明了和原主不对付,但是李寒川,却是欺骗和利用了原主的感情,如果不是他,原主不至于一点防备都没有地就往陷阱里头踩。

    “我明白了。”

    齐穆看了裴若华一眼,继续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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