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宵也在阵中,他的长发被皇姐的刀尖削去一截,又被皇叔逼得节节后退,以剑向抵,步法强硬。
    忽然他眼睛微微一亮,唇角勾起轻蔑的讽笑,“这些年,你们的水平,丝毫没有长进啊。不陪你们玩了。”
    打斗期间,他的袍角不断滴落的血迹,在地上汇聚贯通,更加诡谲繁复的阵法,覆盖了他们原本的困阵,各个生门被锁死,这群人被困在了他们的阵法里。
    金宵随手撇去唇角溢出的血迹,眸中笑意残忍,在这群皇亲国戚惊疑的慌乱中,俯身冲刺,长剑回旋,割下了他父皇的头颅。
    鲜血泼洒在细眉细眼的俊美青年身上,他似是愉悦极了,殷红的舌尖舔过剑刃,沐浴在这场厮杀当中。
    这群南国皇室的出场,极为诡异,但实力却并不足以将他们留下。春晓一剑贯穿最后一个绿袍人的胸膛,心底沉沉。
    细细看去,这群死去的南国皇室的尸首,竟都面带笑意。
    蛟蛇停止了饮用血湖,他垂下巨大的蛇头,细长的蛇信在空中收集着信息,倏然卷起地上那些死去的绿袍尸首,一个一个吞下腹中。
    “他们会化作我的力量,与本尊万世长存。”蛟蛇口吐人言,蛇身上被劈砍出的血淋淋的创口,迅速地愈合。
    “退!”
    春晓大喝一声,众弟子扇形四散,同时撑开巨大的护罩。
    蛟蛇歪着的脑袋,越垂越低,而随着那颗蛇头垂低,一颗又一颗诡异硕大的头颅,从他的侧颈鼓胀出来。
    一颗,两颗,叁颗……九颗巨大恐怖的蛇头,同时睁开双眼,幽绿的蛇瞳,齐齐锁定猎物。
    “饿……”
    它进化了。
    春晓的心跳变得缓慢,四周的一切动静,风声都变得缓慢,她看见这只蛟蛇忽然回身,九颗巨大的头颅,忽然撕咬向那些同族魔物。
    那些魔物痛苦地嘶吼咆哮,却无法挣脱,各色的血液四洒。
    蛟蛇吃光了深渊地面的魔族,又将魔渊裂隙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魔物,统统吃掉,它就像一个守门的屠夫,来一个,吃一个。
    直到他咬掉了一个钻出来的狮头魔兽的头颅,它那巨型的血淋淋的尸体卡在裂隙中,蛟蛇狩猎者般的巨大的蛇口,直视裂隙,余下的魔族们,再也没有敢向上爬的。
    魔渊裂隙下,魔族们狂躁的咆哮声,归于沉寂。
    那蛟蛇九张嘴撕咬干净狮头魔族的残躯后,高昂起头颅,在半空晃悠,又忽然撞向石壁,猝然冲向雾峰弟子们的方向。
    腥风扑面,魔气如无垠之海埋葬而来。
    单照以指尖划破额心,鲜血涌出,他立在众人前,直视那庞大的九头蛇。
    额心血化作一股悬在空中,他细长漂亮的指节不断滑动,仿佛无形的丝线在手,在仔细编织。
    最终,他前额仿若有光一闪,虚无的白绽开在他那额心血痕。
    九头蛇重重撞向了无形的壁垒,浑身坚硬的鳞片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挲声,寸寸碎裂,接触的皮肤浮现切割一般密密麻麻的伤痕。
    九头蛇原本锁定在人群中的视线,猛地齐齐定在了单照身上,九颗头的喉中嗡嗡发声,仿佛成千上万的蜂群在空中嗡鸣。
    单照的双眸溢出半滴血泪,垂在眼下,额心白瞳回望那巨蛇。他立于原地,却仿佛一株在悄然破开尘泥,舒展,剥散,绽放,摇曳的虚空之莲。
    巨蛇忽然垂头,九颗头隔着稠密的壁垒,轮流歪着盯着他。
    “天演族,这世上竟还有血统如此纯正的天演族。”
    他的声音巨响无比,粗哑浑然,回响在石壁之间,炸裂在耳膜外。
    九头蛇的蛇吻张开,发出带着嘲意的质问:“既然你是天演族,就该看出这群人的宿命与归途,你在干涉些什么?”
    他那双别扭怪异的羽翼在拍打着掉落的石块,道:“我的这些子民,这些南国的皇亲们,曾经也算是有一丝天演族的血脉,他们耗尽血脉之力,为我窥算出这一线破天之机。这些没有未来的人,做了本尊晋升的饵食,也不算白费。”
    春晓轻轻捏紧手中剑柄,微不可察瞥向单照。
    她知道单照的身世,将他捡回来后,为了保住他的命,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与生俱来的天眼封住。却不知他何时,自己解除了封印,他是为了什么?
    师尊知道单照是天演族人。峰中一些弟子也知道,这位师兄能掐会算,出去打工都是摆个摊子,就能混到许多灵石,羡煞旁人。
    他们还知道,单照师兄,曾经给雾峰算过一卦,是大吉。
    他算完十分高兴,说雾峰日后人丁兴旺,千年万年后,长存不朽。还说,师门上下,大家个个都能脱离如今困苦的藩篱,顺利得道飞升,于上界再聚。
    未来美好得有些令人不敢相信,但因为是单照师兄说的,所以大家都是相信的。
    春晓也没有怀疑单照的本事,雾峰这些人的存在,本就脱离了原着的剧情,她也不知道未来这群人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没有未来之人,是什么意思?”
    金宵第一个出声问道。
    单照背对众人,撑着结界,不发一言,墨黑的长发,自发尾渡上了一层银白,如一只无形的橡皮擦,在一点点擦掉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九头蛇闲闲盯着金宵,十八只蛇瞳满是贪婪,口水滴落在地面,融出坑坑洼洼的孔洞。
    “古早的老不死们,都窥见过世界的真相。在灵气诞生之前,在平稳无趣的世界发生激荡的那一刻,据说那是凡间本该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献祭了他的一切,所以天道苏醒了,而后整个世界,这世上的万物都有了注定的结局。”
    “有了灵气,有了魔气,有了妖孽,有了正道修士。世界迎来瑰丽灿烂的大繁荣,一切仿佛都在走向未知。”
    “后来,天演一族承蒙天道青睐,诞生了能窥见一切的天眼。他们在利用天眼的过程中,无意窥破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九头蛇的九颗蛇头扭动,挨个看着这些脆弱人族,“我们都是被困在笼中的鸟雀,我们都有自己的命运。不论是强大或是弱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还是淤泥中的一条虫子,我们无法抗拒地被推动着,在这个世界的闹剧中,走向一个结局。”
    “那是在千万年前,那是一个疯狂绝望的人间帝王,与天道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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