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嫂气得脑袋发晕,胸口痛,她拽住六神无主的丈夫:“快,快去找爹娘!”

    出了这么大个事,他们两口子肯定兜不住了,必须得通知家里的老一辈。

    大表哥也反应过来,撑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对,找爹娘,找爹娘!”

    看到他们两口子这副恐慌至极的反应,覃秀芳心里觉得快意极了,活该!

    不过这还没完,大表嫂和大表哥到底年轻,经历的事少,当家作主的时候更少,所以行事不够稳妥和狠毒。要是换了刘大舅两口子,未必能骗到他们。

    她得趁这个机会开溜。

    覃秀芳茫然地看着大表哥远去的身影,抓住大表嫂问:“出什么事了?大表哥怎么这么慌?”

    大表嫂见她还没察觉自家的阴谋,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啥事,就是你睡过头,耽搁了。”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就给了覃秀芳借口:“大表嫂,小兰呢,她,她是不是故意把我的衣服穿走了?”

    “怎么会?”大表嫂下意识地反驳。

    覃秀芳低垂着头,伤心地说:“你不必瞒着我,我知道的。她一直觉得我配不上她二哥,一直不乐意我嫁给家成,尤其是看到爹娘和你们都对我这么好,还给我准备新衣服。她肯定不高兴,想在今天给我一个下马威,故意穿走了新衣服给我难堪。”

    她自动把这个事合理化,还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不用再自己编造理由了,大表嫂松了口气,讪讪地说:“小兰年纪小,性子骄纵了一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算是默认了覃秀芳的猜测。

    覃秀芳垂眉苦涩一笑,又问大表嫂:“几点了?”

    大表嫂说:“九点多了。”

    “这么晚了?那还能赶上吉时吗?家成哥肯定等得着急了。”覃秀芳立即抓住大表嫂的手说,“大表嫂咱们赶紧回去,不然,不然要是婚礼上我不出现,爹娘和家成哥要丢多大的脸啊。”

    “可是……”大表嫂不想走。

    但覃秀芳一口打断了她,拽着她就往外跑:“别可是了,大表嫂今天就辛苦你一趟,陪我回去吧。小兰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没丢脸,她肯定不会出现。算了,她想让我丢人,我就如了她的意吧,免得她迟迟不出现,爹娘和家成担心。”

    最后一句话简直戳中了大表嫂的担忧。

    今天这个事是他们两口子办的,周小兰要是出了事,找不回来,姑姑姑父还不得恨死他们两口子,以后别说攀着周家成捞点好处了,不被他们记恨报复就是好的。

    想到这点,大表嫂也着急了,不用覃秀芳拉,自己都飞快地跑了起来。她得赶紧去周家村,将这个事告诉姑姑姑父,让他们也想想办法,毕竟多点人才更有希望将周小兰找回来。

    两个女人拉着手,沿着村子里的小路飞快地往前跑,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也没停歇。

    覃秀芳心里特别高兴,马上就要回周家村了,回到周家村,她就大声喊,将这个事闹得满村都知道,自己却装糊涂,仿佛什么都没发现。到时候全村人都猜到了他们的阴谋,顾忌着对周家成的影响,他们暂时也不敢对她下手了。

    只要再等等,等周家成回来提离婚,他在城里另娶的事就瞒不住了,周家也不会想着将她嫁出去,粉饰太平了。她还可以扮可怜扮惨,向周家成讨一笔钱。

    周大全两口子抠门,舍不得给她钱。但在外面见过“世面”的周家成肯定会愿意花一笔钱买个好名声,打发她。

    等等,前面那是谁?怎么才想起周家成,她好像就看到这个狗东西了。

    覃秀芳揉了揉眼睛,她真没看错,周家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腰上挂着一支木仓过来了,而他来的方向是城里。

    也就是说,他从城里回来了!

    覃秀芳欣喜若狂,拔腿就跑了过去:“二狗哥……”

    周家成听到这久违的熟悉的称呼,脑子有点发懵,又有点不自在,非常庆幸一起回家的几个战友在前面的路口分开了,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他看着朝他跑来的女人,或者说是瘦弱的少女,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对方的身份,顿时有点尴尬:“你……你是秀芳?”

    覃秀芳立即喜笑颜开:“二狗哥,你还记得我啊。”

    慢了半拍的大表嫂见到周家成回来,又是高兴又是害怕,高兴的是周家成有本事,肯定更容易把周小兰找回来,害怕的是周小兰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会把这笔帐算到他们头上。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得赶紧将这个事告诉周家成,大表嫂跑了上去,搓着手,不安地说:“二表弟,我是大表嫂,我有……”

    但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覃秀芳已经兴奋地盖过了她的声音:“二狗哥,你是来接我的吗?你真好。”

    完全一头雾水的周家成不知该做何反应,愣了一下说:“先回去再说吧。”让他回家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覃秀芳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嗯,你也别怪小兰,小兰她……她也很久没穿新衣服了,看到新衣服心痒。”

    她提前在周家成这家伙面前竖立一个蠢笨得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形象,回头周家成也不会将整件事怀疑到她头上,只会以为一切都是周小兰自作自受。

    周家成一听就知道肯定又是妹妹欺负覃秀芳了,他以前在家就这样。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说:“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们都买新衣服的。”

    他心里有愧,也不在意花点钱打发覃秀芳。

    覃秀芳朝他羞涩一笑:“给小兰做就行了,我,我有衣服穿,用不着。”

    大表嫂在背后听到她这“蠢言蠢语”,急得不行,干脆叫住了周家成:“二表弟,你下马,我有非常要紧的事跟你说。”

    周家成看她脸色不对,完全没有见到自己的高兴,猜测事情不小,连忙翻身跳下了马,对大表嫂说:“什么事?”

    大表嫂瞅了一眼只顾着高兴,什么都没发现的覃秀芳,有点纠结。

    周家成看出来了,解开马背上的军用水壶递给了覃秀芳:“秀芳,我有点渴了,你去给我打壶水来。”

    “好。”覃秀芳知道他是想支开自己,脆生生地应了,拿起水壶就走。

    大表嫂见她一走,赶紧将事情说了:“家成,你快去救救小兰,她被人带走了。”

    “什么人还这么大胆?是流窜的土匪吗?”周家成疾言厉色地问道,要是遇到很凶猛成群的土匪,那他得回城搬救兵。

    大表嫂尴尬地摇了摇头,唯恐覃秀芳回来听到,赶紧长话短说:“……搞错了人,把小兰背走了,要是等拜了堂入了洞房就晚了,你快去救她吧。”

    周家成脸顿时黑成了锅底,这都什么破事,他回来他们就这么迎接他的?

    强忍着怒气,他一言不发地翻身爬上了马,提起木仓,调转马头,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第13章

    “大表嫂,家成哥呢?他去哪儿了?“覃秀芳拎着军用水壶回来,只看到大表嫂一个人站在路边。

    大表嫂摸了摸鼻子,很是心虚,匆忙之下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索性推到了周家成身上:“他突然想起有个急事要忙,让咱们先回家。“

    覃秀芳的双肩一垮,委屈地嘀咕道:“今天可是咱们成亲的好日子啊……”

    也就你一个人以为今天成亲!大表嫂侧头瞥了覃秀芳一眼,觉得这个表弟妹实在是太蠢太没脑子了,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分毫,一直沉浸在当新娘子的美梦中,难怪被刘彩云两口子骗得团团转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埋怨周小兰,贪嘴爱抢东西欺负人,好好的一个计划就败在她那张嘴上。搞得她还要应付这么个蠢人。

    想起就生气,大表嫂也没了敷衍覃秀芳的心情:“走吧,赶紧的,姑姑姑父还在等着咱们呢!”

    覃秀芳像是没看到她的冷脸,笑眯眯地说:“好啊,我们快点,说不定还能赶在家成哥的前面到家。”

    两人继续往周家村走,半个多小时后,她们走到了周家村,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了,在外面干活的人陆续回家了,有些做饭早的,茅草屋上已经升起了袅袅青烟。

    覃秀芳领着大表嫂进村碰到了不少人。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村口的丁怡。

    丁怡上下打量了覃秀芳一眼,含笑道:“不错,秀芳的气色好多了,没咳嗽了吧。”

    覃秀芳停下脚步笑盈盈地说:“多亏了康叔的药,已经不咳了。”

    丁怡点头,目光落在背后一脸不耐的大表嫂身上,问覃秀芳:“你这是去哪儿了?”

    覃秀芳笑眯眯地指着大表嫂说:“去大舅家了,这是大舅家的大表嫂。今天不是我跟家成哥办酒的日子吗?耽搁了一会儿,大表嫂送我回来……”

    “办酒?你跟周家成?”丁怡狐疑地问道。她没听说啊,周大全家也没什么动静。

    村子不大,冬天又是农闲,没多少事,要真有喜事肯定早传遍村子了。而且就算周大全不邀请他们这些邻居,那亲戚朋友总要请吧?可这一上午也没瞧见村子里有眼生的人来,也不见周家去买肉买菜,借桌子板凳的。

    覃秀芳像是没看见丁怡眼中的疑惑,兴奋地说:“对啊,我上次不是跟你们说过吗?爹娘说要跟我和家成哥再办一次酒,就是今天,他们还给我做了大红色的新棉袄,只是,只是小兰很久没穿过新棉袄了,想试一下,就……”

    大表嫂看她越说越多,都快把什么都抖出来了,唯恐被丁怡瞧出了端倪,赶紧打断了覃秀芳:“快走吧,姑姑姑父还在等着咱们呢!”

    覃秀芳看着大表嫂着急却又不敢挑明的样子,倍觉好笑。这才刚进村呢,她也着急得未免太早了点。

    反正丁怡已经起了疑心,覃秀芳顺从地点了点头,朝丁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康婶,家里的客人还在等着我,我先回去了,改天聊。”

    “诶。”丁怡点头,怀疑的目光落在大表嫂身上,总觉得不对劲儿。

    她转身回屋就对康大江说:“大江,听说了吗?周家今天办喜事。”

    正在看病的人就住周家后面不远处,来看病就得经过周家门口。他狐疑地看着丁怡:“有这事吗?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周家还冷冷清清的,不像是办喜事的样子啊?”

    这话无疑是证实了丁怡心里的猜测。她想周大全两口子肯定是哄覃秀芳玩的,这也未免太不厚道了,不办也不能诓人姑娘啊。她愤愤不平地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我瞧秀芳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前阵子也说过这事,周大全两口子也没出来澄清,还真以为有这事了,谁知道是说着玩的。”

    病人倒是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没看到秀芳呢,以前都是这丫头洗衣做饭的,最近我还看到刘彩云出来洗衣服,以为她疼媳妇呢,结果是秀芳不在。你们说,他们这样哄着秀芳图啥啊?我看秀芳那孩子又老实又本分,不办她也不会有啥意见的。”

    “谁知道呢,周家人闲得无聊呗。”丁怡撇了撇嘴。她还没想到周家做事会这么恶毒。

    ***

    走出丁怡的视线后,大表嫂生怕覃秀芳又来这一招,板着脸训斥她:“秀芳,你怎么这么多话,逢人什么都说,咋咋呼呼的,多不好!”

    想让她闭嘴啊,她偏不。覃秀芳侧头,故作不解地眨了眨眼,望着她:“大表嫂,爹娘对我这么好,特意给我做新衣服,又办了一次酒。我除了以后更孝顺他们,也没其他可报答他们的了。所以我就想告诉村子里的人,让他们都知道咱爹娘是多好的人,怎么,我做得不对吗?”

    大表嫂被堵得不知道无话可说。人家知恩图报,帮助家里的长辈宣传好名声还错了吗?

    但事实偏偏不是这样,现在她把周大全两口子说得有多伟岸善良,回头事情暴露了,大伙儿就会觉得他们有多恶毒阴险。

    大表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索性也不跟覃秀芳扯了,拉着她就走:“没有,我这不是怕姑姑他们等急了吗?咱们就别在路上浪费时间了。”

    “嗯。”覃秀芳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好笑,大表嫂以为她不主动跟人聊天,就没人拉着她说话了吗?

    一个村,都是认识的,碰面了哪有不打招呼的。她一个晚辈要是不回答,多没礼貌?

    果然,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提着篮子出来摘菜的三婶。

    三婶最喜欢说三道四,看到覃秀芳,眼睛里马上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秀芳啊,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你?”

    “三婶,我去大舅家了。”覃秀芳礼节性地回答了一句。

    三婶一听就想起那天在康大江家看病听到的话,立马说:“是去大舅家出嫁吧?”

    覃秀芳腼腆一笑:“对啊,这是大舅家的大表嫂,她亲自送我回来,三婶一会儿来家里喝酒啊。”

    三婶是本家,沾亲带故,有喜事不可能不邀请她。听覃秀芳的意思是今天就要办酒,但她却没收到邀请,三婶心里顿时不高兴了,莫非是刘彩云故意不请她?

    换了旁人,可能就算了,你不请,我也不去。但三婶一向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她将篮子往胳膊上一挎,雄赳赳地走到覃秀芳面前:“还是秀芳你这孩子孝顺,我这就跟你去,也免得待会儿你们家来请了。”

    她倒要看看刘彩云敢不敢把她赶出去!

    大表嫂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怎么就两句话,随便寒暄了一下,就招惹了一个大嘴巴呢?

    她头大不已,但又没立场驱赶三婶。而且三婶那膀大腰圆,说话跟敲钟一样的嗓门,她怕是也说不过对方,只能气闷地瞪了覃秀芳一眼,赶紧加快步伐往家里走。

    三婶跟覃秀芳落后几步,两人在后面又聊开了。

    覃秀芳又照例说了一箩筐周大全两口子的好话,刘大舅家怎么热心地招待她和周小兰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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