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了吗?”李昱辄拿开她的手,显然不信,“那你看看我。”

    唐宁轻轻睁开眼睛,眼皮却是被砂砾磨得骤然一痛,猛地又闭上了眼睛。

    不成想李昱辄忽然就吻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太过突然而有些不知轻重,甚至磕痛了她的嘴唇和牙齿。唐宁吓了一跳,伸手去推她,可她刚抬起胳膊便被李昱辄按到了身后,连同她的腰身一起箍住,又将她的背生生压在树干上,叫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被动地承受他的吻。

    如此,他终于不再担心她会逃,吻得更加大胆起来。

    三年过去了,她的味道比以前更甜了。

    其实他不是一开始就想这般冒犯她的,只是方才她在他的面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昨晚负责监视唐宁和沈谦之的人跑来禀告唐宁的行踪,说的尽是沈谦之与她的暧昧,叫他听了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般,恨不能立马派人将她抓到自己身边,再也不放她离开。

    他昨晚没有睡好,或者说,自从他在墓前看到唐宁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好。尤其是在得知她身边还有一个沈谦之的时候,他连白日里都坐立不安。

    可是他也知道,唐宁恨他,当初若是他能勇敢一些,许是她现在已经是他的皇后了。

    如今他比以前更强大了,足以替她遮风挡雨,可是她却不要了。

    想到这里,李昱辄的心又痛了一下,他迫切的想从她的唇间汲取温暖,却发现她忽然麻木得像个木头人,任由他在她的唇齿间肆虐,她却只是垂着眼睛,不看他,似乎在静静地等他结束。

    这样冷漠的回应,终究让李昱辄进行不下去。他结束了这个吻,却不敢松开她,生怕她一个转身又跑了。

    “阿宁,”他轻轻挨上她的额头,“我很想你。”

    “哦?是后宫的女人不够多还是她们不够美,能让陛下心里这般记挂着我。”唐宁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睛登时又一痛,让她忍不住烦躁起来。“你放开我吧,叫别人看见不好。”

    “是担心叫沈谦之看见么?你喜欢他么?”李昱辄眼中的含情脉脉慢慢冷却下来。

    唐宁并不喜欢沈谦之,可是她也不打算对李昱辄说实话:“他马上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我若说喜欢他,你是不是要与他为难?”

    李昱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你果然喜欢他?”

    “陛下,”唐宁毕恭毕敬地喊了他一声,“你现在是皇帝了,你坐拥至高权力,手握天下苍生,不该被这些感情俗事困住了手脚。你现在应该马上回宫处理你的国家大事,我也该去厨房看看沈谦之的鸡汤熬好了么?”

    唐宁想走,可李昱辄还是不肯放开她。她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是不是还没亲够?要不再给你亲一会儿?”

    李昱辄惊讶于她居然以这般轻浮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亲你,你觉得无所谓?”

    “嗯,就当被狗舔了。”唐宁挑衅地看着他,“还亲么?不亲我就走了。”

    她的话有些尖酸刻薄,却也叫李昱辄看到了她的自暴自弃。

    以前的事情真的对她造成了这样大的打击吗?

    李昱辄悻悻地放开了手,唐宁从他怀中撤出身子,绕到他身后将剑捡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昱辄转过身,看着她的消瘦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来他的挽回在她眼里都是死缠烂打,他是该换一种方法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根白玉簪子,目光逐渐幽暗起来:那是方才他吻她时偷偷从她发上取下来的。

    “沈谦之么……”李昱辄低声呢喃了一句。

    唐宁回到厨房,打了盆水洗了洗眼睛,终于摆脱了眼中那颗砂砾的折磨。灶台上给沈谦之煲的鸡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香味四溢,叫她闻着肚子也饿了,索性让厨子出去休息,她蹲在灶台旁边等着。

    等着等着,便发起呆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方才被李昱辄吻痛的嘴唇。

    若说方才她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那是骗人的,她以前认认真真地爱过李昱辄,当初他们的感情来得太过猛烈和迅速,只是没有细水长流的铺垫终究还是不堪一击。这三年里她想过他的好,也想过他的不好,往事反复在脑中回味,也便淡去了味道,叫她逐渐放下了这段感情。

    而李昱辄如今对她还有眷恋,约莫是因为当初诈死叫他生了愧疚之心,才会对她产生了执念。

    不过今日她用沈谦之刺激李昱辄,一来是想让他误以为她心中有了别人而放弃她,二来,她既已提出沈谦之参加科举考试的事情,以李昱辄的脾性,至少在考试中不会为难沈谦之。

    只要沈谦之顺利通过了这次考试,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就要他自己的造化了。

    唐宁捧着脸又等了好一会儿,鸡汤终于熬好了。她自己先喝了两碗,然后盛出一盅来,扯了两条鸡腿放进去,端去了楼上,敲开了沈谦之的门。

    “给你,趁热吃。”她将鸡汤放在桌上,也不多做打扰,转身就要走。

    可沈谦之忽然注意到,她头上的簪子没有了。

    “阿宁,”沈谦之唤了她一声,然后问她,“你把簪子收起了吗?”

    “没有啊。”唐宁摸了摸头发,发现确实没有了,她想了想,说,“许是我方才练剑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了,我去后院找找。”

    “那我陪你一起找。”毕竟是他送出去的礼物,他还是很在意的。

    “好吧。”唐宁同他一起下楼去了后院,后院不大,可他们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

    “那是落在厨房了么?”唐宁又去厨房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沈谦之:“怪我太粗心,浪费了你的心意。”

    沈谦之虽然有些不高兴,但看得出来她也不是故意的,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没事,回头我再买一支送你。”

    “不用破费了,我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那些首饰,总觉得带着娘们兮兮的。”她素来喜欢干净利落,若不是这次回京她须得以女人的身份来避免被人认出是唐家二少,她才懒得打扮。

    听她说完这句话,沈谦之一声不吭地回房间了,他觉得他送她那根簪子纯粹就是自取其辱:别的女人得了首饰都美滋滋的,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娘们兮兮的了?这是她一个小娘们该说的话么?

    他烦躁地关上门,转身瞥见了方才她送来的那盅鸡汤,心里又软了下来:罢了罢了,早便知道她同别的女人不一样,他不也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她的么?

    想到这里,沈谦之心里的闷气便消散了一大半,正要坐下喝鸡汤,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然后传来唐宁难得轻柔的声音。

    “对了,你买簪子花了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刚刚消失的火气噌得又回来了,沈谦之扶了扶额头:这女人是怎么做到气人而不自知的?

    第11章

    往后这几天李昱辄没有再出现过,唐宁没有再去后院练过剑,每日蹲在厨房中学着煲汤打发时间,沈谦之则在房中安稳的读书。

    科举考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那天早上沈谦之紧张得吃不下去饭。不同于以往的乡试和会试,这次是殿试,当今的陛下也会出现在殿试现场。

    这让沈谦之在紧张之余,又有一些兴奋和期待。

    唐宁硬逼着他吃了两个包子,难得今日的早餐挺合胃口,唐宁就把剩下的都吃了,撑得肚子涨涨的。

    待她终于吃完捧着肚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沈谦之已收拾好考试要用的东西,她冲他挥挥手:“去吧,等你好消息。”

    沈谦之这会儿却有些胆怯了:“阿宁,若是我这次不能高中怎么办?”

    唐宁为了不让他有太大的压力,便安抚他道:“这次不能高中还有下次,我打劫黑店的那些钱,足够你考个十次八次了。”

    可沈谦之并不想一直花她的钱:“我不希望你一直这么辛苦,以后换我来养你。”

    唐宁不小心打了个饱嗝,笑道:“不辛苦,我赚钱比你快,不用你养。”

    沈谦之扭头就走:伤自尊了,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唐宁将沈谦之送走后,因为实在吃得太多导致胃里有些难受,只好百无聊赖地在客栈转来转去,消消食。

    这客栈自她住进来以后,除了李昱辄安排进来监视她的人,其他外人一概不许进入,对外宣称这个客栈已经被人包下,不再接待,故而唐宁在这里很是自在。

    她想着以后不若也开一家客栈,在一座偏僻的小城里,客人不需要很多,就算不赚钱也没关系,她也可以接济穷人多做善事以弥补以前的过错,只要没人认识她就好。

    这次科举考试结束后,若是沈谦之这次没有高中,她便将他安全护送回去,再留些银子给沈大娘,感谢他们这三年的照顾,然后她就离开;若是有幸沈谦之能金榜题名,她便离开这京城,否则碍于她的存在,李昱辄定然看他不顺眼,让他官途不顺。

    她正想得出神,这时客栈中却走进来一人,墨发青衣,身形修长削弱,他拄着拐杖,径直走到唐宁面前,笑融融道:“阿宁。”

    “大……”她刚要叫“大哥”,却又及时收住了口,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

    唐墨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这里除了我的人,就是李昱辄的人,没事的,他们都知道咱们是兄妹。”

    “哦。”唐宁将他扶到凳子上坐下,心疼又责怪道,“腿不好就不要出来了,你若想见我找人通知我便是,我翻墙的动作很熟练。”

    “那晚看你实在伤心,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想着过来看看你。”唐墨打量着她的脸,看她气色不错,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有件事情,大哥想拜托你……”

    “什么事?”

    “别离开京城。”

    唐宁一怔,惊愕于他居然看出了她的想法,而后心虚地低下了头,愧疚道:“大哥,其实我也想留在这里照顾你和娘亲,可是……”可是她一个连父亲都没有照顾好的人,哪里还有脸面对娘亲和大哥呢?

    “我知道你心中的顾虑,也知道对你来说留在这里需要莫大的勇气,可大哥过得也不好,”唐墨苦涩道,“父亲没了,你宁愿流落在外也不肯回家,我和娘亲守着空荡荡,你知道大哥心里是何滋味吗?”

    这是唐宁第一次看到大哥如此脆弱的一面。

    自唐宁记事时起,唐墨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外表孱弱但内心强大的人,虽然他腿脚不便,身子也不好,但他就是有一种让人能放心依靠的淡定与从容。倘若不是这副身子困住了他,他一会是这天底下不可多得的人才。

    唐宁自以为她离开京城可以逃避内心的愧疚,可以避免身份暴露给唐家惹来麻烦,可她唯独忽略了至亲之间血脉相通的思念与牵挂。

    她可以忍受这样的思念与牵挂,不代表大哥和娘亲也能忍受,她终究是自私了些。

    “你可以住在城外的山庄,我在城北也买了一座宅子,那里鲜少有官宦,平民百姓居多,你也可以放心住在那里。或者你喜欢哪里,告诉大哥。”唐墨期盼地望着她,“总归让我知道你住在哪里,我才能安心。”

    “大哥,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唐宁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是一个好妹妹,也不是父亲母亲的好女儿。”

    “我觉得好便是好。”唐墨摸摸她的头,“暂时留下来好么?等大哥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大哥就带着你和娘亲离开京城,咱们再也不回来。”

    “大哥?”听到他说他也要离开京城,唐宁有些惊讶,“为什么?”

    唐墨叹了口气:“你不愿意回来,大哥又何尝愿意留在这是非之地?若不是有几件事需要解决,大哥早便带着娘亲去寻你了。”

    “你要解决什么事情,我有帮得上的地方吗?”唐宁问他。

    唐墨道:“你留下来就是帮大哥最大的忙,不然大哥心中总记挂着你,又如何能安下心来做事情。”

    他越是恳切,唐宁越是坐立难安。

    她久久不肯答应,叫唐墨看着心里也着急。他只以为她是出于对李云曦的愧疚和对唐家的保护才不肯留在这里,可是他既已提出以后会离开京城,为何她还在纠结:“阿宁,你当真这么狠心,要再次抛下大哥和娘亲?”

    唐宁脸色一白,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她最怕的便是这样的质问。

    其实她哪里愿意离开自己的亲人在外漂泊,可是父亲的意外离世像是一块秤砣死死地压在她的心头,一个看上去那样高大和强壮的父亲悄无声息地没了呼吸,天知道当她看到父亲灰白的脸、摸到他冰凉的手时,那天崩地裂的一瞬间对她是多么巨大的打击。

    故而她每每想到大哥和娘亲,便愧疚得喘不过起来。她不敢告诉他们,若是他们知道她因为一时赌气而忽略了父亲的病情导致父亲去世,他们该是怎么样气极难过。

    她这样一个不孝女,哪有资格享受大哥对她的好。

    唐墨本也不想说这样的重话给她压力,她自回来京城已经多日,却只回过唐府两次,如今科举考试马上就结束了,他也未曾从她口中听到她要留下来的意味。

    他其实也是真的有些生气她为何一定要离开这里,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先前对她说过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由他来解决,可是她显然没有听进心里去。

    唐墨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唐宁呼吸越来越急促,只觉得胸口闷痛,胃里也跟着翻涌起来。她喉咙一恶,顾不得和唐墨说话,猛地转身,捂着嘴跑去后院,扶着树干吐了起来。

    唐墨担忧地跟了过来,见她吐得厉害,忙帮她拍了拍背:“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其实唐宁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心里郁结到极致不能抒发时,胃里就要跟她造反,吐出东西来就会好些。方才唐墨那样问她,叫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情急之下便犯了老毛病。

    可这个原因自然不能告诉唐墨,她只得故作轻松道:“我没事,可能是早上吃坏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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