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并未点灯,那从窗口撒入的月辉将人照的朦朦胧胧,苏瑶憋着嘴,哭的抽抽搭搭,不同于刚才挣扎时大喊大叫,此刻的只是小声的哭着,像是极度委屈后的心有余悸,怂萌怂萌的。

    明明是同样的面孔,但是这样的神态蓝桉却从未在记忆里看到过,他看了会,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把那脸上的泪珠抹去。

    ‘啪’

    苏瑶狠狠的打了那恼人的手掌,就是刚才这只手捂着自己!

    一下不够,她想再补一下出气,这次手还没落下,就被蓝桉拽住了。

    “够了。”

    手被牢牢的拽住,挣了一下没挣脱,苏瑶泪眼婆娑的看着正冷淡注视自己的蓝桉,瘪了瘪嘴,嘟囔着:

    “你是坏人,不放就不放,我睡觉,手给你了。”

    说完便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呼呼睡了起来,丝毫不管自己的手还被别人握着。

    啧。

    蓝桉挑眉,倒是个机灵的。

    见她像是真的睡着了,他松开手,却没有起身离开,而是俯下身凑过去,静静地盯着她.

    闭目时,这眉眼皆是自己记忆里熟悉的样貌,可睁开时,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指尖落在那眉心向下游走,划过鼻尖落在那微嘟的唇,停留了一瞬,又游走开,最终落在脖颈处,张开手虚握住那细细的脖颈,慢慢收拢。

    唇落在那耳尖,轻轻的问:

    “告诉我,你是谁?”

    然而掌下之人没有回应他,鼻息间全是桂花酒的醇香。

    手掌收紧贴在那细腻的皮肤上,只要再用点力,就可以拧断这纤细的脖颈,这个不知是妖是鬼的家伙,就消失了。

    但是不行,这是表姐的身体,这样会让表姐死掉的。

    想着,他收回了手,轻柔的呵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等到屋内归为宁静,只有屋外的虫鸣声吟唱着它们的拜月之歌。

    床上睡着的人儿,睁开了双眼,眼中有未散去的惊恐,她侧身咬住被角无声的骂了句:

    我是你爸爸!

    呜呜呜……

    如果一开始的行为还能用不小心和玩耍当做借口,那刚才自己脖颈间的手是不可能用不小心来解释了,这位年轻的秀才公是想掐死自己的,他明显是看出了自己不是原身。

    这是什么神经病啊,又没血缘关系,自己是不是原身,跟他有啥关系,他好好的当他惊才绝艳的秀才公不好吗,非要来吓唬人!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苏瑶冷静了下来,她决定要弄清楚这个神经病为什么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姐那么执着,从蓝大娘哪里得知的讯息来看,他们其实最多只是一起生活了五六年,哪里会有这般深的感情?

    而且如果真有,为何原身残留的情绪是畏惧呢?

    迷惑像雾气一般笼罩着她,陡然放松下来的情绪,让压制的酒意上涌,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此时回到房间的蓝桉取出一张画纸扑在桌上,拿起毛笔细细的在纸上勾勒。

    一位水墨佳人跃然于纸上,佳人顾盼而笑手中似乎应该拿着什么。

    “是拿着什么呢?”

    蓝桉喃喃自语,努力的回想着。

    当年,他从私塾回来,满心欢喜的拎着吉红糕,想给表姐一个惊喜。

    路过桃林,他无意中瞥见自己的表姐正站在树下,满脸喜悦,而她的对面站着是邻村的猎户,一个粗鄙的青年男人。

    那个猎户将一枝桃花插在表姐发间,表姐笑的甜蜜羞涩,后来等到猎户走了,表姐取下那枝桃花捏在手里,低头轻嗅,人比花娇。

    这么一个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的莽夫,却让表姐三番四次偷偷私会,表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和注意力越来越少,更多的是跟他说那个猎户如何好,甚至还问他,让猎户给他当姐夫可不可以?

    呵。

    姐夫?

    配吗?

    后来,猎户上山打猎摔坏了腿,断了与表姐的联系。

    他看着郁郁寡欢的表姐,心想: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表姐,要回来了。

    可是,没有!

    ‘啪’

    手中的笔被捏断,手掌微痛,蓝桉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看见画纸上有血滴落,正落在佳人的手上。

    他面无表情的丢掉断笔,随意的用布擦拭了一下手掌,重新拿起画笔,顺着那血滴晕开描绘出一朵莲花的形状,像极了桌上放着的那莲花酥。

    看着面前的美人图,他细细的端详片刻,轻笑起来,凤眼冷冷没有半分暖意。

    记不记得又何妨,只要他想,纵使琼葩仙草都可以放在她的掌心。

    而她也只能是自己的。

    他收起画质,背手踱步,轻轻哼唱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声音里的缱绻多情顺着夜风吹散在月辉之下,只是这样的缱绻冰凉凉如春冰漂浮,看到到那冰下春景如画,但触之伤人刺骨。

    …………

    苏瑶醒来时天天蒙蒙亮,但是她却不想起床。

    昨天经历的让她不想面对那个有点吓人的蓝桉,想着他今天就要回鹿鸣书院了,就打算赖床等他走了再出去。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胡思乱想着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办,又迷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被蓝大娘拍醒,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你看你,昨晚喝了那么多,今个起不来了吧,你弟走时都喊不醒你!”

    蓝大娘埋怨的坐在她床头,早知道不让这丫头喝那么多了,瞅瞅现在还没睡醒的架势,睡眼惺忪的。

    苏瑶闻言,瞬间清醒了过来,暗自窃喜的问:“蓝桉走了?”

    “嗯”蓝大娘点头:“早上就走了,走时还来看你,结果你这丫头睡的跟小猪崽子一样,叫都叫不醒,好啦,快起来洗漱一下吃饭,这这么久不吃东西,再饿坏身体!”

    “嘿嘿嘿,知道啦,我这就起来,吃什么啊,有粥吗?”

    苏瑶笑着爬起来,随意的回着,麻溜的穿好衣服套上鞋子。

    蓝大娘跟着起来,理了理她的乱发,嗔怪的笑道:“有,知道你早上喜欢喝稀得,给你煮了番薯粥,隔壁王婶送的,甜滋滋的,赶紧的吧!”

    “啊,马上马上!”

    一听是甜粥,苏瑶赶紧跑到窗台前拿了洗漱的工具就冲了出去,惹得身后的蓝大娘不住的喊:“慢点,慢点!”

    站在院里,用清水化了青盐拿杨柳枝一点点细细的刷着牙齿,瞧着那院角的青菜小葱,绿油油的可爱。

    果然这心情好,看什么都舒心。

    ***************

    用了早饭,苏蓝大娘坐下来掏出了针线篓子,拿出鞋样比对着,半晌不太满意的放下,抬眼看到苏瑶在那摇摇晃晃舒展着身体。

    暖调的光落在那曼妙的身姿,不同于刚回来时那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现在的苏瑶被一日三餐汤汤水水很好的养着,胖了两圈,虽然依旧纤细,但是总算是有了女儿家的曲线。

    到底还年轻呀~

    蓝大娘感慨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喊道:

    “瑶瑶过来。”

    苏瑶听到声,转过身小跑过来,到了蓝大娘身边后乖巧的蹲下,眨巴着眼问:

    “怎么啦?”

    这大眼睛扑闪的蓝大娘喜欢的很,捏了一把她的脸蛋,说道:

    “你不是刚嘟囔鞋挤脚吗,来给你打样做新的,把鞋脱了,我比比。”

    苏瑶听了开心的不得了,这脚上的鞋还是原身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最近几天穿着总感觉挤得慌,估摸是因为长肉了。

    现在可以做新的,她迫不及待的把鞋脱了,听话的将脚丫子举起来。

    蓝大娘拿了之前的鞋样贴着那脚板比了下,笑了起来。

    “怎么啦,是胖很多吗?”

    苏瑶赶紧问着,探头想去看自己的脚丫子。

    “哪里是胖啊,”蓝大娘拍了下那白生生的小脚,笑道:“你这是长了啊,我说这几天看着你好像高了点,还以为是错觉,看来是真长高了!”

    苏瑶愣了,惊喜的不行:“真的吗,我高了,我竟然还能长高!?”

    “傻丫头,怎么不能,你这十八生日还没过呢,还能长的!”

    蓝大娘白了她一眼,嘲笑她少见多怪。

    不过苏瑶现在欢喜的不行,她对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海拔原本是不太在意的,毕竟也没全身镜,也不需要面对现实,照一张脸就行。

    但是被那蓝桉以身高优势挟持了两次后,她很是抑郁,自己在那家伙面前就跟个轻飘飘的绸带一样,说拦着就拦着,说抱起来就抱起来,挣扎都没用。

    她寻思着那人之所以那么轻而易举,就是因为自己太矮了!

    要是高点,怎么说也能挣扎的时候脚踩地,再不济也能踩他教!

    嘻嘻嘻,果然到哪个朝代,海拔还是很重要的!

    见苏瑶乐的大眼睛眯成了弯月牙,蓝大娘逗她:

    “这就高了一点点,看你乐的跟那米缸的小老鼠一样。”

    “哼,这不是海拔升高的事情,这是关乎到尊严的崛起!这海拔升高的一点点,就是我维护尊严迈进的一大步!”

    苏瑶义正言辞的说着,只可惜那蓝大娘并没听懂她的歪理,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脚底板,笑骂道:

    “没个正经,什么海拔尊严的,哪里学的歪词,女孩子家要那么高做什么,你现在的身高刚刚好,男儿们最喜欢的,等你再养胖点,到时候只怕我给你挑夫婿都要挑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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