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恭敬道:“是,谢父皇指点,儿子省得了。”

    “连二丫头。”皇帝突然开口叫她。

    连草心中一颤,眼睛眨了眨,看见连偀点头后,方才站起身来,恭敬行礼道:“陛下。”

    赵深指着赵从道:“前些日子,是朕这儿子对不住你,朕今日叫他再给你赔礼道歉,可好?”

    赵从久居深宫,能跟他有交集的贵女本就不多,前些日子伤了腿的,数来数去,也就贵妃的侄女,连草一个。

    再加上赵从这些日子住在云溪宫,那么那位姑娘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连草听皇帝叫赵从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道歉,忙道不敢。

    陛下这样说是为了皇家的颜面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她若是真的当真,大大咧咧的受了,那就是不想活了。

    谁知,在她推拒的当口,赵从已经转身面朝她,拱手行礼:“二姑娘,当日是我的错,害得你那样伤心,今日,我在此向你赔罪,望你原谅。”

    像是自己做了极大的错事般,他语气真挚,神色中甚至带着一丝祈求,望着眼前这个占据他心的女孩。

    连草微微一愣,忙别过脸去,他的目光太过沉痛炙热,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不明白,他到底为何总这样看着她?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是那样的冷漠,如今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在她别过头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四周传来阵阵惊呼,就连姑姑连偀都出了声。

    连草抬头,疑惑地向赵从看去,顷刻间便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赵从,大恭的七殿下赵从。

    面对着她,跪了下来。

    连草的脑袋当即嗡地一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男儿膝下有黄金。

    赵从:屁!为了媳妇,黄金算个屁!

    第19章 委屈

    连草血液倒流,唇色一下变得发白,她呆愣片刻,便砰的一声跪下。

    因动作急切,她的额头撞上了前头的桌沿,疼痛立刻蔓延全身。

    她紧咬牙关,忍住不出声,整个人匍匐在地。

    她此刻真的想拉着赵从的领子大喊:我原谅你!原谅你!

    只求他不要再做出如此吓人的举动了。

    前几日扇自己的巴掌,今日给自己下跪,早知他如此疯魔,她便早早的原谅他,也不会发生如今的情形。

    他这一跪,叫陛下和朝臣们怎么看待他,又怎么看待自己?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地毯上的牡丹花纹,闭了闭眼睛,暗自祈求不要牵连姑姑才好。

    那边赵深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他皱心蹙成了一个‘川’字,目光沉沉,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看着赵从,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从面色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再次俯身行礼。

    赵从低着头,那些属于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望着自己流泪的眼眸、她声嘶力竭的呐喊、她越来越呆滞枯瘦的容颜......,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喉咙发紧,闭上了眼睛。

    在旁人的眼里,他与连草像是婚礼上在行跪拜礼的小夫妻,彼此虔诚而庄重,叫人不忍破坏这一幕。

    可偏偏就有人要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七弟,你是皇子!”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赵哲语气急切,暗中提醒着众人赵从行为的不妥。

    他轻甩了一下衣袖,别过脸去,似乎对赵从这样丢弃皇室尊严的行为万分痛心。

    众人从方才起,就一直被惊到,如今已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

    就算为了追姑娘,七殿下也大可不必如此吧,他毕竟是位皇子,如何能去跪一个身份不如他的丫头?也太丢皇家的脸了,他们简直不敢想象皇帝如今的表情。

    有人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瞧坐在上头的赵深的脸色,却见他淡淡地瞧着赵从,眼光中带着一丝审视,虽不高兴,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

    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在场的人一时竟看不明白了。

    过了许久,赵从才起身,他眼睛刻意掠过匍匐在地的连草,直接将目光放在了离她十分近的连偀身上。

    “贵妃娘娘,您一向对儿臣多有照拂,还请您替我在二姑娘面前说些好话,叫她别再生气了,儿臣感激不尽。”

    原来七殿下拜的不是连二姑娘,而是贵妃?

    满殿一时又喧哗起来。

    连草听到赵从这话,提着的一颗心徒然放下,她身子一放松,便跪坐在了地上,发带上的珠子不住晃动。

    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她吐了口气,心道:幸好他还没有疯得彻底。

    贵妃连偀从方才起便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赵从与连草的过节,她此刻已经不想过问,她在意的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言名自己对他多有照拂。

    他言语太过自然,好似以往她真的对他多加关照似的。

    多有照拂,这话真是大有深意。

    他这一张口,根本就是将她这个贵妃与他拉到了同一个阵营里,往后旁人见着七皇子,便能想到他与贵妃的‘交情’,久而久之,他们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党。

    可她又无法反驳,毕竟这些日子,他确实一直住在云溪宫里,他说的多有照拂,也算是有根有据。

    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深沉,往后恐怕是个麻烦。

    连偀不禁捏紧了帕子,心中烦躁不已。

    可再如何不满,她面上仍是带笑,大大方方地拉起地上的连草,看了皇帝一眼,朝赵从道:

    “七殿下说的什么话,小孩子家家的闹脾气,哪里就值得你行如此大礼?”

    她低头摸了摸连草的脸,顺了顺她头上凌乱的发带,笑道:

    “本宫这个侄女最是胆小心善的,哪里就能记仇了?至于原谅什么的,那就更无从说起,早前的事儿恐怕她早记不得了,倒是殿下,可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您这样,才是会真的吓着她。”

    说完,便搂着连草轻轻笑起来。

    连草慢慢抬头,眼睛里还留有后怕,她顺着连偀的话头,行礼道:“殿下,姑姑说的是,臣女早不记得了。”

    她总有种感觉,若她不这么说,赵从恐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赵从眼中便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着连草的眼睛,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到了这时,他才站起身来,看向一直观察着自己的皇帝。

    赵深目光悠悠,片刻,停下自己敲动的食指,仰头大笑。

    他这个儿子,可真是,好得很哪。

    他停下笑,目光掠过面色不虞的赵哲,嘴角弯了弯,随后指着赵从道:

    “如今你算是得偿所愿,往后可不许再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赵从恭敬道:“是。”

    宽大的袖摆遮去了他眼中的一切神色,赵深只能瞧见他微微露出的额头和发髻。

    赵深眯了眯眼睛,斜着身子,继续欣赏起了歌舞。

    *

    原以为这段插曲算是过了,可席间不住有人借着跟与贵妃敬酒的名义,来窥探连草,末了,还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离开。

    连草原先还低头装傻,到了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那些人的目光,便找个借口,溜了出来。

    等她来到一个假山后的池塘边坐下,望着碧绿的水面,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出来了。

    今日来宴会的人除了皇亲国戚,还有许多大臣的官眷,那些人不时的往贵妃身边凑,弄得她也不得安宁。

    先是被赵从给惊吓到,后又被众官眷的询问给累着,这半日的宴会下来,险些没丢掉她半条命去。

    连草叹了口气,抬脚便踢了下脚下的石子。

    “哎呦!”

    假山后不知是谁被石子给打中,突然叫了声。

    连草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沉声道:“谁?”

    此处离宴席不远,但足够隐蔽,一般不会有人到这儿来,她还是追兔子时,偶然才发现的这个地方。

    她不知来人是谁,便有些警惕。

    只见假山后一个紫色锦袍,腰别长笛的清秀少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口中还不住发出长长的嘶气声。

    连草看着他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少年一边揉着腿一边道:“哪个不长眼的——”

    他一抬头,却愣住了,眼中顷刻间盛满了惊喜,张口便道:“是你?!”

    连草神色有些莫名,他认识自己?

    仔细一想,便有些明了,方才在殿中,那么些人看着,就算不认识也认识了。

    她知自己不小心打到了他,便有心行礼道歉:“这位公子——”

    刚开口,便被少年打断,他直起腰,走近两步,道:“什么公子?我是齐盛啊!”

    齐盛?

    连草抬头,猛然记起,他就是前几日在大街上堵住她路,然后被赵从教训的那个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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