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顿住了,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桃花妖?”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

    桃维一身粉衣,从虚空里直直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裴言。

    裴言看着她,有些愣住,轻笑道:“原来竟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觉,其实也不难猜,每次我看那株桃花的时候,那桃花树就撒花瓣撒得厉害,久而久之,心中就难免生疑。”

    桃维眨了眨眼睛:“我是妖怪,你不怕我吗?”

    裴言笑得温柔,那双眼睛如同春日枝头的那抹白杏,雅人深致,多情清雅:“有什么可怕的,于人而言,你是妖怪,于妖怪而言,我们凡人又何尝不也是妖怪?”

    桃维盯着他,半晌才道:“虽然听不懂,不过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裴言只是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下一章能不能一口气把前世写完。

    总之,大师兄非常渣。

    那种温柔地送你去死的感觉尊的不要太好哇!灭哈哈哈作者欢快地翻滚!

    ☆、第64章

    科举三年一次,分乡试、会试、殿试三级。

    乡试乃地方考试,逢子、午、卯、酉年举行,又叫乡闱。考试的试场称为贡院。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凡本省科举生员与监生均可应考。

    会试是朝廷主持的全国考试,又称礼闱。于乡试的第二年即逢辰、戍、未年举行。全国举人在皇都会试,考期在春季二月,故称春闱。会试也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

    殿试在会试后当年举行,在四月二十六日举行,五月初一发榜。

    今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二月二十六日,会试发榜,黄布红字,引来众举人探榜,有人得意满面吹风马蹄疾,有人失意放声痛哭忆寒窗,百般滋味。

    裴言榜上有名,成绩中庸,正式成为贡士。

    桃维得到消息之后,将她埋到桃树底下几百年的桃花酿取了出来,和裴言一道庆贺。她当初将自己的桃树魂源从太傅府连根拔起种到裴家院落的时候,将这些桃花酿也尽数带了过来。

    两人酩酊大醉,不知怎么的,就滚到了床上。

    桃维醉得不省人事,粉颊生胭脂,伸出爪子猫儿一般撩拨着裴言的胸膛,嘴里哼唧有声。

    裴言却是有几分清醒的,他盯着桃维,眸中沉幽,晦暗不明。

    到底也不过是一位血气方刚的玉树少年,怀中的小人儿醉眼迷离,娇颜泛酡,一双桃艳红唇娇艳欲滴,像极了那人,他心中一阵暖热,低头擒住了桃维的唇。

    进入她的那一刻,裴言低声唤着:“辛眉……”

    那一场梨园盛宴,太傅之女辛眉力压众学子一举夺魁,雪衣倩影,惊才绝艳,书成多少才子心中最桃艳旖旎的梦,每当午夜梦回亵裤濡湿的时候,想起的,都是那人清贵雍容的娇颜。

    锦烛添泪,被翻红浪。

    窗户外的桃花树,一夜之间,尽数绽放,粉火欲燃,再也没有凋谢过。

    第二日,桃维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睁了眼,正对上裴言那双漆漆沉沉的黑眸。

    桃维吓了一大跳。

    她颊染胭脂,扶着酸痛的腰肢,羞涩地扑到裴言的怀里,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相公……”

    感觉到裴言的反应很冷淡。

    桃维抬头:“相公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理解错了?”她自顾自继续说着,“可是话本里明明说,有情人做了快乐的事,就会成为夫妻了。”她天真的眨了眨眼,“难道我们不是夫妻吗?”

    裴言愣了愣,眸子荡起温柔的碧波,新月初霁。

    他亲了亲桃维的眼睛:“嗯,我们是夫妻,娘子。”

    离殿试还有两个月。

    白日里,裴言在书桌上翻看着书卷,桃维便在书桌旁边搭着一个小板凳,一边吃着花瓣一边看着话本,有时候兴致来了,便帮着裴言磨墨,仿上一段红袖添香的佳话,最后却将那墨汁洒得到处都是,沾着狼毫,在裴言的脸上画着桃花花瓣来。

    夜里,二人滚做一团,交颈鸳鸯,缠绵悱恻。

    其他人都看不到桃维,裴老爷只道裴言越来越认真了,竟然可以做到一个月不出门,只专心致志地在房里看书,心中颇感安慰,却不知这都是桃维央来的。

    她不喜欢他去和那些名门贵胄应酬,留她一个人,便故意叫嚷着身体酸痛让他贴身照顾。

    裴言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仍旧温柔着一双眸子,任她为所欲为。

    “又娇气了是不是?”

    桃维妩媚地笑:“那你到底是陪不陪我?”

    裴言看着她那双妖娆的眸子出神。

    半晌,才低头吻住她的眼睛,宠溺的声音:“真拿你没办法……”

    桃维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幸福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有一日,邻居艾婶的女儿艾香红着一张小脸送了裴言一个香囊,裴言没有拒绝,温柔地收下,等他回到屋里,桃维一把从他怀中掏出那个香囊,摔到地上。

    她气愤道:“你怎么能要那个丑八怪的香囊?怎么可以对她笑得那样温柔?”

    裴言没有说话,神色疏淡,只将那个香囊捡起来,重新放到他的怀中。

    桃维眼泪立马就出来了:“你怎么可以有了我还要别人?”

    裴言低头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头一次没有挂上温柔。

    他的声音疏冷淡薄。

    “若是你受不住,可以离开。”

    桃维哭着道:“离开就离开,你以为没人要我吗?!”

    院子里的桃花树凭空消失了三天。

    在第三天夜里,又凭空出现,像是她从来都在那里一样。

    桃维可怜兮兮地站在书桌旁边,看着裴言,哭着道:“相公,我错了。”

    裴言从书卷中冷淡地抬头:“错在哪儿了?”

    桃维抽抽噎噎道:“我不该对相公发脾气,不该摔相公的东西。”

    裴言的眉眼柔和下来,将桃维抱在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嗓音轻柔得像是春日里的微风,和煦温软:“这几日去了哪儿,吃了不少苦头吧?”

    桃维感觉得到他身上熟悉的温柔,连日来的愁苦一下子爆发了,哭得泣不成声:“我想相公了,一离开相公就发了疯地想,相公你再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怕你再也不要我了……”

    裴言的唇角一寸寸勾了起来:“你是桃花妖呀,这么特别的女人,我怎么会不要你?”

    桃维在他怀里哭得昏天暗地,裴言一面笑着,一面温柔地拍了拍她颤动的脊背。

    “乖,不哭了,不哭了。”

    第二日,裴言端了一碗羹汤给桃维。

    桃维昨日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相公,这个是什么?”

    裴言将桃维的青丝拨到耳后,柔声道:“桃花羹,知道你喜欢吃桃花,特意给你煮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她才会像条狗一样听他的话。

    桃维受宠若惊,捧着那碗羹汤,小心翼翼的喝下,竟觉得那是这世界上最好喝的羹汤。

    她投进裴言的怀里,软声道:“相公,你待我真好。”

    裴言抚了抚她的背,笑得温柔。

    至此以后,桃维每次撒娇任性都会有一个度,一旦超过了那个度,惹得裴言不快,便会立马吓得惨白着一张小脸,放下所有的身段,哭着求裴言原谅她。

    她总是会想起离开他的那三天。

    胸口寂寞得发疼,明明以前几百年都是独自一个人这样过来的,但似乎心尖上住了人,这寂寞便会变得更刻骨,刻骨得令人发疯。

    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桃维这辈子再也不要尝试第二遍了。

    许多年后,桃维才渐渐理解,他是在用寂寞惩罚着她的任性。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日子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模式。

    两人蜜里调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

    裴言和其他女人说笑的时候,桃维再也不敢那样理直气壮地宣告主权了。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金殿殿试。

    裴言回到家中,先是向裴老爷报道殿试的内容,又和裴夫人聊了几句,回到房中,一把抱住桃维,和她分享着他沉郁多年的豪情万丈,说他在殿试中是怎样的挥斥方遒怎样的能言善辩,说了许久,才发现桃维根本就听不懂他的那些辞藻文章,心中瞬间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终究不是辛眉,没有辛眉的才学聪慧。

    她不过是一只妖物,他不忍舍弃,只因这妖物太好拿捏,或许终有一天可以用得上。

    桃维心中也是苦急,他极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春风得意的笑容,像是从前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终于被他撕碎了似的,但她却不懂那些文藻华章,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看到他索然无味的眉眼,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撕开了一个缝,哗啦啦灌着冷风。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五月初一,殿试发榜,裴言高中状元,终于扬眉吐气。

    琼林盛宴,皇帝欲把和安公主许配给殿试一甲的前三名,首当其冲的便是状元郎裴言,却不想裴言竟然委婉拒绝,称自己早已和他人互定终身,不肯做那薄情之人休妻,兼以华辞美章,用以典故旧书,让皇帝生不出怒气来,好在和安公主早已和此届的探花郎看对了眼,皇帝赐婚,此章揭过。

    此事一夜传遍皇都,世人皆道状元郎痴情,忠贞不已。

    裴家院落,裴老爷拍了拍裴言的肩膀,叹气:“如此也好,若是你成了驸马,便一辈子都只是驸马……只不过,那互定终身之人何来,若是将来圣上查起该当如何?”

    裴言娶了桃维,给她编织了一个孤女的身份,用小轿将她迎进了门,婚事办得极为朴素,是怕触犯皇帝龙威,桃维开心不已,知道裴言是为了自己拒绝了公主,原来在他心中自己竟然那么重要。

    因而对他更加俯首帖耳你侬我侬。

    裴言被封为太中大夫,掌论议,为文官第十一阶,从四品。

    时金辰王朝庆历一十三年,八月十五。

    中秋盛宴,百官携女眷参加,君臣尽兴。

    桃维喝了点酒,有些微醺,由宫女领去侧殿歇息,却不想,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回来。裴言派人去寻,回来禀告的宫女只道桃维被皇帝身边的崔公公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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