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先是惊讶了一瞬,之后无所谓道:“随你罢,方才你帮我一次,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你且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与别人说的。”

    秦砚苦笑:“现在关于我的事情,苏二小姐拎得格外清。”

    “拎得清对你对我难道不都是好事?”

    秦砚沉默了一下,没有回话,反而将襁褓中的小皇帝递给了苏玉,口中歉意道:“我得要先将荷花灯放了才能回去,苏二小姐可否帮我抱他一会?这小东西顽皮的紧,在我怀中总是乱动,我单手抱着怕不小心摔了他。”

    苏玉手忙脚乱接住,却不知该怎么抱,觉得手中的小皇帝仿佛有千斤重,险些一个不稳将他直接晃到地上去。

    好在秦砚那边以防万一还未松手,两人慌忙之间手扣在了一处,秦砚的手就压在苏玉的手背上,在料峭的河风中透来一阵阵温热暖意。

    “我……不会抱孩子。”苏玉不自在地将手向旁边移了移,尴尬道,“我方才那一下子若是被太后看到了,八成要被判一个弑君的罪名罢?”

    秦砚闻言低笑:“你可抱好,这回我要撤手了。”

    将小皇帝转交给了苏玉,秦砚动作轻柔的整了整他身上的小被和披风,随后将苏玉的手向下移了移,缓缓道:“一手托在他颈部,一手放在这里,这样抱着可以轻松一些。”

    苏玉按照秦砚说的方法试了试,果然稳妥了不少。低头看看怀中的小皇帝,这小东西显然不怕生,被苏玉抱着也不哭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精气神十足的瞪着,捕捉到了苏玉新奇的目光后,突然咧了咧嘴,“咿呀咿呀”地叫了起来。

    “他这是怎的了?”苏玉被吓了一跳,“饿了?要哭?”

    秦砚弯起来从小篮子中拿花灯,闻言头都不抬,笑道:“他素来这样,见到美人就爱咿咿呀呀的叫,不用搭理他。”

    很久没有听到秦砚这般说话,苏玉呼吸顿了顿,却没有搭理他,视线转到怀中的小皇帝身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骂道:“你这个小不正经。”

    秦砚正埋头在荷花灯上题字,闻言嘴角微微勾起。

    两人半晌无话,耳边只能听到小皇帝糯软的“咿呀咿呀”声,苏玉原本对于小皇帝是心存芥蒂的,此刻凝视着他白白软软玉包子一样的小脸与灵动清亮的眼睛,心里也不由的跟着软了,暗忖他若不是深宫中那位所出的孩子该多好。

    凉爽河风袭来,将苏玉的一缕柔滑乌发吹拂过肩头,正巧扫到了小皇帝脸上,小皇帝的玉包子小脸立刻皱了起来,“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苏玉吓了一跳,侧了侧头想将头发收回来,没想到小皇帝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肉呼呼的小手一把将那一缕头发扯了过来,张开嘴就要往口中送。

    “不可不可。”苏玉慌忙道,奈何刚她学会了如何抱小孩,实在不敢冒险腾出一只手来去阻止小皇帝,索性将小皇帝举高了一些,打算拉远两人的距离将头发扯回来。

    小皇帝溜圆的眼睛突然一亮,在苏玉方抬起他的时候忽然出击,“吧唧”一声伸长脖子亲了苏玉的下颌一口。

    “你!”苏玉被小皇帝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跳,情不自禁叫出声来。

    小皇帝似是非常开心,在苏玉的怀中扭了扭小身板,一只如玉藕一样的小胳膊伸出襁褓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苏玉头一回被人这么直白的吃了豆腐,心中却一点都恼怒不起来,将小皇帝举高高之后再凑近了来,也用唇在他粉嫩嫩的小脸上轻轻蹭了一下,口中得意道:“以为只有你会这招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要记好这句可是我教你的,将来我也算得上半个帝师。”

    “咳……”从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便是一阵被刻意压抑的低沉笑声,苏玉的嘴吃惊得微微张开,转过头果然发现秦砚已然站了起来,脚下摆了两个题好了字的荷花灯,此刻的他正负手而立,面上清朗笑意带着七分揶揄,三分温柔,竟然将皎皎月色都比了下去。

    “方才还说显儿是小不正经,如今这么对比了一下,可不是一个大不正经抱着个小不正经?”

    苏玉被秦砚的话说的哑口无言,可是输人不输阵,这人对自己来说已经什么都不算了,又怎能任由他打趣自己!

    想到这里,苏玉面上挂了一抹轻佻笑意,眸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秦砚一遍,口吻不屑道:“我就算再不正经也是要看人的,像你这样的,就算求我我也不会对你不正经不是?”

    怀中的小皇帝似是能听懂苏玉的话,“咯咯咯”一面笑着一面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拍着包裹着他的披风算是附和。

    秦砚清俊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无奈,摇头道:“果然是物以类聚,显儿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闹腾成这个样子,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正经了。”

    苏玉撇了撇嘴轻哼一声,对着秦砚道:“谁有空和你讨论这个,你没看到他胳膊都伸出来了么?快来将他包好呀,小心一会着凉了。”

    正说着,小皇帝似是来了劲儿,用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抓起了苏玉胸前的头发,“咿呀咿呀”地又要往嘴里放,就被苏玉一连声的“哎哎哎”打断了。

    小皇帝好奇的歪头看向苏玉,也学着“哎哎哎”了起来,边“哎”边笑,顿了顿,竟还吐出一个泡泡。

    秦砚将小皇帝的手重新塞回到襁褓中,看着苏玉抱着他动也不动一脸紧张又欢喜的表情,先是垂头低笑了一阵,在苏玉即将恼羞成怒前恰好止住,嘴角轻勾,眸光温柔道:“你喜欢小孩子。”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苏玉反问道。

    “太明显了。”秦砚回答道,“不过不是哪家的孩子都有显儿这般人见人爱的。”

    虽然秦砚用的是惯常柔和的口吻,苏玉却硬是从中听出一丝骄傲和炫耀,虽然心中再喜欢,这小不点还不就是宫里头那位生出来的,苏玉见不得秦砚这幅样子,将小皇帝向他那边递了递,口中低声道:“你忙完了?忙完了就将他抱回去罢。”

    “还没。”秦砚用下巴指指脚下的两盏灯,“我要将这两个荷花灯放了。”

    “在这里放?”苏玉看了看四周,“应该没人会选在这么偏的地方放河灯的罢?”

    “现在不就有了?”秦砚将荷花灯上的蜡烛点亮,“这回选在这里放,应该便不会再轻易灭了。”

    苏玉看着秦砚将这个花灯平稳放在河中,眉头蹙起道:“原来你真的信这些。”

    “我信。”秦砚笑道,“在我还小的时候,便常听母亲提到中元节放荷花灯的习俗,虽然心生向往十分想去许个愿见识一下,可当时我住的地方并没有河,所以只能不了了之。待到年纪稍长离了家乡,放出的第一个荷花灯不是祈福许愿,而是悼念母亲,当时我便信了放水灯的传说是真的,这样母亲便能看到我为她点的灯,不至于找不到最终的归宿……”

    苏玉认识秦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提起他的家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默默地聆听他的话。

    可没想到秦砚故事没有说完,自己却先摇头笑了:“一定是来的路上被街上的氛围影响到了,怎么和你说起这些了?”

    秦砚弯下腰拾起那第二个荷花灯,将它也轻轻推入河中。

    苏玉注视着秦砚的动作,将怀中的小皇帝抱得更紧了一些,问道:“这第一个河灯是为先帝备的,那第二个是为你的母亲?”

    秦砚用手拨了拨河水推着荷花灯顺着水流向前飘了些许,这才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来,笑道:“母亲到了现在早已不需要荷花灯引路了,这个花灯是为了成全我另一个心愿。”

    苏玉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将怀中小皇帝递还给秦砚。

    “走罢。”秦砚从苏玉怀中接过小皇帝,“我送你回人多的地方。”

    “哎,等一下,他还扯着我的头发。”苏玉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捏了捏小皇帝的小手,直到他松开了手,苏玉这才居高临下的看着小皇帝,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包子脸。

    小皇帝偏过头做了一个咬的动作,却连苏玉手指尖都没有碰到,难过的扁扁嘴,装模作样地“呜呜”了两声,如玉一般的小脸上表情甚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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