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顿时又呜呜哭了起来。

    魏氏继续道,“你悄悄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回娘家住几天?这家里乱糟糟的,你如今也不好管事,索性放手吧。”

    李氏哭了好久,终于不再哭泣,“多谢伯娘来看我,既然我爹来接我,要是公爹同意,我就回去住一阵子。”

    魏氏立刻笑道,“好,你果然是个好孩子。”李氏心里也难过,她不想父母为自己操心,但她现在压根不想去改嫁什么的。好在魏氏会说话,只说回娘家住一阵子,这才劝动了她。只要回了娘家,有父母拴着,这边说通了刘文远,她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魏氏看了看这屋子,“侄媳妇回娘家,衣裳什么的就别带了,只把你的贵重体己带上,我看这花氏如今上头没人管她,越来越不规矩,她要是把你东西摸走了,你也要不回来。”

    李氏也厌恶花寡妇,被刘文远宠的有些不知身份,以前见了她叫大少奶奶,现在直接叫大郎媳妇,好像是她正经婆母似的。但李氏不喜与人争执,最多也就是不理她罢了。

    “我听伯娘的,把东西带上。”

    魏氏劝动了她,拉她起身,“走,你跟我去看看你祖母。”

    二人一起到了正房,汪氏似乎在和刘文谦争执。

    刘文谦态度很好,“娘,您别想那么多了,好生过日子。儿子给您送了一些东西过来,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娘放宽了心,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魏氏带着李氏进来了,一起给汪氏请安。

    汪氏看到李氏,拉着她的手哭了起来,“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等过两年,二郎或者三郎成亲了,生了儿子过继一个给你,保证你老了会有依靠。”

    魏氏顿时心里骂了起来,黑了心的老贼婆,我还以为你人疯了就能变好了,算计人时倒是一点不疯,十六七岁的小媳妇,又没个孩子,守个屁的寡,还过继!

    怪不得刘文谦一直耐着性子劝,原来汪氏想让刘文谦帮着安抚李家那边,让李氏以后安心守寡,以后过继个孩子,继承刘大郎的香火。

    刘文谦见魏氏拉下了脸,李氏面无表情,连忙道,“娘,您坐下,侄媳妇心情不好,咱们不要提这事儿,等过了年再说。过继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有几个能养的亲。我以前难道对大郎不好,不过是让她娘回娘家了,他就记恨上我了。”

    汪氏似乎有些暴躁,“老大,不一样,大郎又不是你亲侄儿。”

    刘文谦冷笑一声,“娘,谁家过继还能过继亲侄儿。你辛苦养大,他惦记亲生爹娘,还不如找那无父无母的孤儿,那才能养的熟呢,比如儿子这样被人贩子拐来的也行,反正找不到亲生爹娘了。”

    汪氏虽然有些神神叨叨,但并不是傻子,顿时哭了起来,“老大,我知道这么多年你怨恨我偏心,但我也遭报应了啊。大郎才十七啊,就这样走了,挖了我的心啊。”

    刘文谦眼皮都没撩,“娘,都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您好生过日子,不要想别的了。”

    汪氏还想说什么,刘文远回来了。

    他见到刘文谦夫妇很吃惊,仍旧照着规矩打招呼,“大哥大嫂来了。”

    李氏给刘文远屈膝行礼,然后默默站在一边,一句话不说。

    刘文谦道,“老二,我给娘送些年货过来,顺道和她说几句话。”

    刘文远点头,“大哥大嫂有心了,天黑了,就在这边吃饭吧。”

    刘文谦见刘文远神色之间还是有些颓废,“老二,我请你出去吃酒吧,家里闹哄哄的,孩子又多,咱们兄弟好久没在一起吃酒了。如今大郎去了,过去的恩怨就让它都过去吧。”

    刘文远沉吟了片刻,并未拒绝,“那就多谢大哥,我却之不恭了。”

    刘文谦对汪氏道,“娘,您好生歇着,过几日我再来看您。”

    说完,他就起身了,带着魏氏一起往外走,刘文远也跟上了。

    汪氏急了,“老大,我说的事情。”

    刘文谦声音敷衍,“过几日再说吧。”

    刘文远还以为大哥会带他去哪家酒楼,谁知直接去了大房前院客厅,一进门,就见到了李老爷,他顿时心里有了谱。

    两亲家见面后相互见礼,刘文谦招呼他们一起坐下,厨房开始上席面。

    席面还没上完,九老太爷又来了,“文谦啊,这一天吃你家两顿酒席,今日我肚子里油水够了。”

    几人都起身给九老太爷行礼,九老太爷笑眯眯地让他们都坐下。

    家里准备的酒席料足,比外头酒楼也不差什么了,上的酒比许多酒楼里的都要好。

    刘文谦客气道,“天这样冷,老二辛苦一天回来,今日九叔帮我招待新女婿,亲家老爷特意来看望我,我也没别的,准备几样小菜,咱们兄弟几个陪着九叔一起喝两盅。”

    几人多说了许多客气话,然后开始吃酒划拳。

    等酒过三巡,李老爷开始对刘文远道,“亲家啊,大郎没了,我也痛心啊。”

    刘文远不说话,拿着酒壶自斟自酌。

    李老爷继续道,“亲家啊,我女儿还不满十七周岁呢,自嫁入你家,虽不说多好,但我也敢保证,必定是孝顺公婆、操持家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给你们老刘家添个一男半女,但他们才成亲一年多一点呢。唉,亲家啊,这以后要怎么办啊。”

    李老爷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

    刘文远放下酒杯,“亲家,我娘的意思,以后等二郎三郎成亲了,谁家先生了第二个儿子,过继给大郎,大郎媳妇就有依靠了。”

    九老太爷皱了皱眉头,他也觉得这想法太过狠毒了些。

    刘文谦忽然道,“老二,娘糊涂了,你是怎么想的?”

    刘文远又开始喝酒,“九叔,大哥,亲家,我心里也难过啊。我说让大郎媳妇守吧,她还不满十七整岁,说出去人家都要骂我。我若说不让她守吧,大郎这一脉就断了。大郎毕竟是我的长子啊,我怎么忍心他以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李老爷继续哭,“亲家,亲家啊,我女儿才十七岁,我怎么忍心让她以后几十年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亲家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这过继来的孩子,有几个能像亲家大老爷一样孝顺的。更别说亲生爹娘就在眼前了,到时候我女儿无依无靠,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刘文远继续喝酒,“亲家,那你说怎么办呢。”

    李老爷也说不出个好办法,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女儿守寡。

    九老太爷忽然道,“文远,这过继香火也分两种。一种嘛,就是把儿子从小就给别人养,以后长大了也是给养父母养老送终。还有一种,只过继名分。有许多人家的孩子没长成就没了,父母若是疼爱的狠了,随意从哪个兄弟家里挑一个男孩子,过继到夭折孩子的名下,也就是个名头,在家里仍旧管自己爹娘叫爹娘。”

    刘文远看了九老太爷一眼,“九叔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若孩子不是大郎媳妇养大的,怎么肯给大郎添坟上土。”

    刘文谦劝道,“老二,这就要看你的了。谁若是过继给了大郎,就是长房唯一的孩子,继承家业时就能单独算一房。而且,这是长房,理应更多一些才对。若是继承了大郎的家业,还不肯照看大郎的坟茔,族里人也不会答应的。再说了,孩子仍旧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总比小时候管亲爹娘叫叔叔婶子要好一些。”

    刘文远继续喝酒不说话,刘文谦看了一眼李老爷。

    李老爷咬了咬牙,“亲家,这样,哪个孩子若是过继给大郎,以后也算是我女儿的晚辈。我,我把女儿的嫁妆留下一半,以后给这孩子,算全了我女儿和大郎的情意。”

    刘文远见众人都劝他,心里知道自己无法再强留李氏给儿子守寡。十七岁的小媳妇,别说他只是普通人家,就算是大户人家,若是娘家不同意,迟早也是留不住的。

    他越喝越凶猛,忽然哭了起来,“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啊,大郎媳妇还在,我就感觉大郎好像还在。等大郎媳妇走了,大郎就好像彻底没了一样。我心里难过啊,那是我的长子,我的第一个孩子。”

    刘大郎就算再混账,在他父母心里,他也是个宝贝。

    众人都不说话了,刘文远一个人哭了一会儿,渐渐停住了。

    “九叔,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照第二种法子过继吧。亲家,你明儿就来把大郎媳妇接到你家去住。既然要走,就早些走。她本来就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留的久了,我就更舍不得了。嫁妆什么的,就算了吧。自从到了我家,她孝顺的很,我怎么还能要她那点嫁妆。我只有一个要求,亲家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李老爷立刻问道,“什么要求?”

    刘文远道,“要是,要是大郎媳妇以后再往前走一步,至少得等一年以后。回头大郎满五七,满周年,让她回来给大郎烧两张纸。”

    李老爷想了想,立刻点头道,“好,亲家仁义,我自然要办到,一年定是要守的。”

    见双方达成了一致,刘文谦立刻道,“好,老二这事儿办的体面,以后虽然侄媳妇回娘家了,咱们还是亲戚,见了面了可不能假装不认识。”

    李老爷立刻起身,给三人倒酒,“当初我就说,你们老刘家人品都贵重,自然都是没错的。”

    刘文远嘴角扯了扯,喝下了酒。

    九老太爷见他们两家说妥了,在一边圆场,“吃菜吃菜,文谦家的酒席,比外头许多酒楼都好。嗐,要是你们婶子在,又要笑话我,死老头子,你才去了几家酒楼。”

    一句话说的刘文谦和李老爷都笑了起来,连刘文远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九老太爷并不在意自己能逗笑孩子们,什么长辈晚辈,晚辈心里难过了,你一个做长辈的,更应该好生安抚。成天摆个架子,人家敬重是敬重你了,却不敢亲近。

    魏氏在后院听到后,心里长出口气,对刘悦蓁道,“这回你二叔还算通人情,你祖母说那话的时候,我真是气得头都要炸了。想起以前她逼我和你爹过继三郎的事情,亲生爹娘在一边,你就是把心掏给他,怕是也养不熟。”

    刘悦蓁冷哼一声,“祖母眼里只有她儿子孙子,媳妇和孙媳妇算个什么呢。幸亏爹办事稳妥,把二叔叫到咱们家来说。看吧,等大嫂走了,祖母到时候又要在家里骂了。”

    魏氏轻笑一声,“随她去吧,咱们把自己的日过好了就行。”

    第60章 倚房门盼君归来

    第二天, 郑颂贤天还没亮就醒了。

    他一动,刘悦薇也跟着醒了。别问为什么,因为他半夜又抱着枕头从西屋摸过来了。

    刘悦薇问他, “三郎,你要起来了吗?”

    郑颂贤嗯了一声,“娘子继续睡,我去书房看会子书,今日要去学堂了。”

    刘悦薇立刻跟着起身, “我也起来吧, 三郎去读书, 我去张罗早饭。”

    郑颂贤又把她按进被窝里,“天这么冷, 你起来做甚, 你又不读书。”

    刘悦薇又挣扎着起来了, “三郎读书辛苦,我怎么能睡得着。我吃了晌午饭之后还能睡呢, 不妨事。”

    郑颂贤见她非要起来,摸了摸她的脸, “娘子以后要跟着我起五更睡三更吗?”

    刘悦薇笑,“好呀,我虽然不能考状元,我督促三郎考个状元。”

    郑颂贤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那好,咱们一起起来。”

    郑颂贤先下了床,然后回西屋穿好了他的衣裳, 刘悦薇今日不用出门, 自己穿了一套普通的衣裙, 然后就开了正房门,“云锦,云锦。”

    云锦刚收拾好自己呢,立刻慌忙过来了,“奶奶,您怎么起这么早。”

    刘悦薇一叠声吩咐,“你去给三爷打盆热水来,让钟妈妈去厨房看看早饭好了没,好的话立刻取回来。”

    云锦立刻打了盆热水来,刘悦薇接过水,放在她屋里的洗脸架上,去西屋把郑颂贤叫过来洗漱,等把他打理好了,推他进了书房,“三哥自己看书,等饭好了我叫你。”

    郑颂贤点头道好,“辛苦娘子了。”

    刘悦薇放下帘子,回了东屋,悄悄吩咐云锦,“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这个时候起来,你比往常再早一些,提前备好热水,让钟妈妈去取早饭来。早起一些不妨事,等吃了晌午饭,咱们多睡一时就是了。”

    云锦连忙道好,“奶奶放心,三爷读书起早摸黑,我们不过是照管这点小事情。今日头一天,我慌手慌脚的,明日定会提前都备好了,不让奶奶喊我。”

    刘悦薇想到郑颂贤可能半夜又会摸过来,怕云锦早上进来看见了就不好了,“你只管备好了热水,我叫你时你再进来。”

    很快,刘悦薇把自己收拾好了,悄悄出了正房。

    她歇息了两日,从今天开始,她要正式把这院子里的事情都管起来了。

    李妈妈正在扫院子,钟妈妈去取早饭了,云锦在倒水,云绡闲着。

    刘悦薇吩咐云绡,“以后每天早上,要是天晴,你就把鸟儿和鱼儿都搬出来放在廊下,给它们喂食。李妈妈已经把院子都扫了,等吃了早饭,你把正房和厢房里头也收拾收拾。我屋里每天把灰擦一遍,三爷屋里你不要去,我亲自弄。”

    云绡立刻过来领了差事,然后去厢房取鸟笼子去了。

    刘悦薇继续在院子里转,心里安排着后续的事情。今日就在家里,把这院里的规矩立起来。明儿去找张经纪,争取早日把金缕阁的宅子买下来。

    就在她想事情的功夫,钟妈妈取了早饭回来了。刘悦薇接过食盒,静悄悄回了正房,放在厅堂里的小饭桌上,然后轻轻敲书房门。

    “三哥,出来吃早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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