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华大大的惊讶道:“咦?此话当真?怎么从未听沈师兄提到过?”

    沈清秋朝他扯扯嘴角,送个假笑:能别火上浇油吗?

    这段给他刷人渣值仇恨值的狗血内容是谁编的啊还好意思在那边看戏!

    还有旁边那些不都是修仙之人吗哪这么多爱看八卦的,都散了散了滚滚滚!

    秋海棠冷笑道:“这种衣冠禽兽,自然不敢提亏心之事。”

    无尘大师和苍穹山三人相处一段时间,受沈清秋照料过,对他颇有好感,刚才苍穹山派与幻花宫争执,没能插上话,这时开口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若有什么话,大可好好说,说个透彻明白,一味指责,却不能叫人信服。”

    沈清秋心中泪流满面:大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她说个透彻明白我才虐啊……真是不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

    秋海棠此刻俨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激动得脸色泛出潮红,挺起胸膛,大声道:“我秋海棠以下所说之话,如果有半句虚言,叫我受魔族毒箭万箭穿心、不得好死!”她直直指着沈清秋,眼中怒火中烧道:“此人现在是苍穹山派清静峰峰主沈清秋,声名远扬的修雅剑。可有谁知道,他曾经是一个什么东西!”

    她说的略难听,齐清萋柳眉倒竖:“注意你的用词!”

    秋海棠现在是个杂门小派的什么什么堂主,被苍穹山这种巨头组织首脑之一一斥责,倒退了一步。

    老宫主却道:“齐峰主何必动气,就让这位姑娘说下去,有何不可?总不能堵住人嘴。”

    秋海棠咬了咬牙,眼中恨意盖过了惧意,声音又高了起来:“他十二岁时,不过是我家从外地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一个小奴,因为是第九个,就叫小九,我父母看他被人贩子虐待,很是可怜,就带回家中,教他念书识字,供他吃穿用度,饱暖无忧。我兄弟也带他极为亲厚,长到十五岁,父母去世,我哥哥当家作主,给他脱了奴籍,还认作义弟。而我,因为同他一起长大,受了他的蒙骗……居然真的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因而订下了婚约。”

    沈清秋就站在这里,被迫和上千个人一起听“自己”的黑历史,心中千言万语,都化作“无语”两个字。

    她眼中开始泛起泪花涟涟:“我兄长十九岁那年,城中来了一名云游修士,看中此地灵气养人,在城门设立法坛,十八岁以下的青年男女都可以前去试灵,他要挑一名天资出众者收作弟子。那修士身怀仙术,城中人无一不惊叹赞服,沈九也去了试灵坛,他资质不错,被那修士相中,他欢天喜地跑回来,要离开我家。”

    “我哥哥当然不同意。在他眼里,修仙之事,纯属渺茫,况且他已与我订下婚约之事,怎可忽然弃家离去?他和我哥哥大吵一架,当时郁郁寡欢,我们只当他一时想不开,等想明白后,自然就接受了。”

    她脸色陡变:“谁知道,就在当晚,他凶相毕露,居然丧心病狂,将我哥哥和数名家仆一并杀死,横尸府中,连夜跟着那修士逃遁出城!

    “我家经此一变,我一个弱女子,无力支撑,偌大家业,就这么散了。我苦苦寻了这丑人多少年,一直不得踪迹。当年收他为徒的那名修士,早就死于非命,从此更是断了线索……如果不是今天到金兰城来了一遭,恐怕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个忘恩负义手刃恩人的小人,居然一路往上爬,爬到了天下第一大派的峰主之一的位置!虽然他跟以往已大不相同……可这张脸、这张脸就算化为灰烬我也绝不会认错!”

    众人唏嘘抽气声中,沈清秋不知怎么的,居然反而冷静下来了。

    秋海棠叙述的这段经历,乍一听跌宕起伏,可细细分辨,漏洞不少。

    并不是沈清秋歧视原装货,而是原著从来就致力于表现,沈清秋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个性,臭硬,心眼小,不会说话,不会讨好,高冷,装b。这样的性格,很难让人相信,少年时期的沈清秋会可爱到让毫无血缘关系者把他当亲人看待。

    可是对于旁人而言,他们才捕捉不到这种细节。

    原先,沈清秋忌惮是忌惮这一段剧情,可也不是非常忌惮。这种陈年旧事,有没有确切证据,单凭秋海棠,只要他死咬不认,让秋海棠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无非是在沈清秋此人人品履历上抹一个大大污点。

    没办法,沈清秋的确对不起秋海棠,但那是原装沈清秋!他才不想背这个黑锅!他宁可日后在别的方面好好补偿秋海棠。他没杀柳清歌,没猥亵宁婴婴,怎样也不至于百丈高楼一夜塌,混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有撒种人指控在前,老宫主指控在后,现在秋海棠的控诉,完全可以作为他人品不端的佐证,始乱终弃的渣男+勾结魔族的内奸,简直标准配置,锦上添花。

    巧合完美契合堆积,还叫它巧合,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老宫主道:“岳掌门,处理这种事,徇私可要不得。否则传出去苍穹山派泱泱大派包庇一个劣迹斑斑之人,怎能服众?”

    岳清源木然道:“所以宫主的意思是?”

    “依我看,暂时把沈仙师安置在幻花宫,等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如何?”

    谁都知道,这个“处置”,究竟是什么意思。

    幻花宫有一个特殊的功能。在它行宫坐落之处的地底,有一座水牢。地形复杂,辅以幻花宫迷阵,这个压箱底的阵法可跟那种只用来挡挡非修真人士的护宫阵法不是一个等级的。水牢内部更是戒备森严,刑堂设备齐全,专业无比。关押其中的,无一不是修真界罪大恶极、双手染血、或者触犯禁例的修士。

    简而言之,幻花宫水牢,就是修真界的公共监狱。

    除此之外,如果有危害人界嫌疑的修士,暂时需要一个地方收押待审,也会被遣送到此,等待四派联合公审,再作发落。

    柳清歌冷笑道:“说够了?”

    耐着性子听了这么久的废话,他心里早就窝火了,反手握住背后乘鸾剑,一副开打的架势。对面幻花宫弟子也纷纷挺剑而出,怒目相对。

    岳清源道:“柳师弟退下。”

    柳清歌虽不情不愿,但若说非要听一个人的话,他也只服气岳清源,勉强把手从剑柄上撤开。

    见他退了回去,岳清源点头道:“这种指控,可不是说说就能算的。”

    他腰间那柄通体墨黑的长剑突然从鞘中弹出一寸雪白刺眼的锋芒

    刹那间,整个广场上方,仿佛撒下一张无形巨网,网内的灵力波动如海潮般卷涌不息。

    剑鸣之声仿佛就在耳朵里嗡鸣不止,较为年轻的弟子为数不少都不自觉捂住了耳朵,心脏狂跳不止。

    玄肃剑!

    沈清秋实在想不到,岳清源令柳清歌退下,原来是要自己上阵啊?!真是毁三观!

    据说,苍穹山穹顶峰主人岳清源自接任以来,只拔过两次剑。一次是接任仪式,一次是迎战天魔血统后裔(洛冰河他爹)。

    玄肃剑只出鞘了一寸,就让众人忽然有些明白了。

    能坐在穹顶殿的最高处,绝不是只要沉稳就行的!

    老宫主道:“摆阵!”

    这是要迎战的节奏?!

    究竟怎么回事,魔界都还没打过来呢,人倒先自己斗起来了。沈清秋见势不对,忙摘下佩剑,往前一扔。

    修雅剑直直插到了幻花宫宫主身前。

    弃剑等同于投降。老宫主一怔,摆手让门人归位。

    岳清源低声道:“师弟!”

    沈清秋道:“师兄,不用再多说,清者自清。清秋愿意受缚。”

    这老宫主看来就跟个老糊涂蛋似的,死咬他不放,再加上撒种人和秋海棠二连击,他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必要害苍穹山派和幻花宫两大巨头撕破脸皮。沈清秋坚持道:“多说无益。自证为上。”

    他说完没看岳清源表情如何,而是扫了一眼洛冰河。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稳立原地,和四周捂耳眩晕的修士们形成鲜明对比。

    半晌,岳清源终于收剑。空气中,仿佛被撤去了一张无形巨网。

    沈清秋转向岳清源深深一礼。说起来,给这掌门添的麻烦不可谓不多,实在汗颜。

    秋海棠仍啜泣不止。秦婉约走过她时,安慰道:“秋姑娘,无论事情如何,三派总会给你一个交待。”

    秋海棠神情激动,两眼含泪,抬头道谢,见洛冰河伫立一旁,双颊不由生晕。

    瞎狗眼啦又来!沈清秋暗暗翻个白眼。说起来他这也算是被当面ntr了,为何他一点不快都没有!

    以公仪萧为首的几名幻花宫弟子走上前来,手里拿的东西十分眼熟。

    你好捆仙索;再见捆仙索!

    公仪萧语带歉意道:“沈前辈,得罪了。晚辈定当以礼相待,事情水落石出,决不让前辈受半分怠慢。”

    沈清秋点头,只说了两个字:“有劳。”

    光是你以礼相待有什么用。看看现场幻花宫众弟子的眼神,个个恨不得生吃了他,毕竟当初仙盟大会死伤最惨的就是幻花宫了,可有的罪受了。

    捆仙索五花大绑一上身,沈清秋就觉得身体沉重了不少。之前“无可解”毒性发作断断续续,灵流只会感觉到堵塞,就像接触不良,摔摔砸砸遥控器偶尔也还能支撑一下。捆仙索一上身,那就是彻底阻隔,仿佛忽然被贬成肉体凡胎。

    老宫主道:“公审之期,就定在一个月之后,诸位意下如何?”

    柳清歌道:“五天。”

    在水牢里关得越久,零碎苦头吃得越多,柳清歌说五天,那就是把公审一切预备流程压缩到最短。老宫主当然不肯妥协:“如此仓促,恐怕多有疏漏。”

    昭华寺专业和事佬,一位方丈提议道:“那不如十天?”

    岳清源道:“七天。不能再拖。”

    一群掌门在那里讨价还价,沈清秋现在居然还有心情觉得喜感,想到一事,忙道:“不必多说。听宫主安排。一个月。”

    能拖久一点,反而对露芝成长有利。他眼角瞥向一旁尚清华,动了动眉毛。

    尚清华心领神会,双手在身前下垂,暗暗比了个“没问题,交给我”的手势。

    只不过,但愿他真的能在洛冰河一手遮天的幻花宫里,撑过这一个月!

    ☆、第37章 水牢

    “请前辈戴上这个。”

    沈清秋一低头,一抹黑带横过,遮住了他的眼睛。

    其实这纯粹是多此一举,以幻花宫迷阵之百变玄机,就算让沈清秋全程举着摄像机走一遍拍一遍,他也未必能记住怎么进来怎么出去。

    水牢空气潮湿,地面略滑,蒙住双眼,只能被身旁押送的弟子们带着行走。

    沈清秋道:“公仪萧。”

    公仪萧一直紧随在后,忙应道:“前辈?”

    沈清秋道:“等待四派连审期间,我能不能与外界的人接触?”

    公仪萧道:“持有幻花宫通行腰牌,才能在水牢中通行无阻。”

    那如果要尚清华进来探监、商议露芝采用之事,倒是有点麻烦。沈清秋想了想,问道:“那些撒种人怎么处置了?”

    “焚烧过后,由昭华寺各位大师带回去超度了。”

    一旁有个声音不满道:“师兄你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进了这水牢,难不成还想出去?”

    靠,这么耳熟,又是那个像跟他有仇的小麻子脸!

    公仪萧斥责道:“不得无礼!”

    沈清秋笑道:“也不必责怪他。”

    正说着,暂时收押他的地方就到了。解下眼上黑布,视线幽幽亮起,只见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钟乳洞之前。

    溶洞底部是黝黑的湖面,四壁不规则分布着暗黄的火把,火光倒映在水面上,随波纹乱舞。湖中央凸起一片人工修造的白色石台。颜色晶莹,几近玉色,必然是特殊材质。

    公仪萧取出一串钥匙,摸到一处岩石,一番操作,湖底传来轧轧齿轮运转之声,升起一条石道,直通向湖心那座石台。

    公仪萧道:“前辈,请。”

    那小麻脸弟子捡起一块普通石头,道:“看着!”

    他把那石子投入湖水中,石子居然漂浮水面而不下沉,片刻之后,传来兹兹之声,仿佛变成了一块铁板上的煎肉,表面爬满气泡,迅速被腐蚀消解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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