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不知是何处来的风吹动幔帐,搅乱一室旖旎。

    颜珞笙宛若在水面浮浮沉沉,灭顶般的情潮褪去,神思却还四处散落。

    方才……那是什么?他做了什么?

    她无法去想象他触碰的位置,这已然超出她对此事的全部认知。

    “这就不行了?”姜义恒的轻笑飘入耳中,低哑而克制,他用沾了热水的帕子拭去她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悠悠道,“我以前也未曾有过尝试,原本还担心收效如何,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指尖掠过她泛红的耳垂:“阿音,你着实有些敏感。”

    他的手已经清洗过,隐约可以闻到冷冽的熏香,颜珞笙用尽所剩无多的力气,侧头在他指节处咬了一口,但这“报复”的力度太轻,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她听见他嗓子里含着的笑,随即,他轻柔地脱去她半褪的亵裤,温热的布巾探入她腿间。

    颜珞笙咬着唇,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枕头,可惜浑身瘫软,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罢了。她自暴自弃地想,都已经那样了,还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她感受到他温柔细致的动作,能够料见那处是何等狼藉,不由屈起手指,抓紧了身下的衾被。

    好不容易驱散的画面卷土重来,脑中凌乱而混沌,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她从内而外都在轻微颤抖。那只执笔弯弓无所不能的手,在未经开拓的领域恣意驰骋,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如此动情。

    姜义恒抽去刚才临时用作铺垫、现已皱成一团的衣衫,为她清理干净身子,换上崭新的衣裤。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室。

    只怕再多待一刻,仅存的定力就会土崩瓦解。

    颜珞笙想提醒他沐浴的水已经变凉,但勉强发出半个音节,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视线中。

    她拥着衾被,渐渐失去了意识。

    汤池里浮动的热气早已消散,不过因为是夏季,也并没有彻底冷却。

    姜义恒径直踏入,水流一点点漫上来,他靠在池边,终于听到那根名叫理智的弦骤然崩断。

    纷杂的记忆在脑海中交替重叠,颜珞笙身着锦衣华服、明艳惑人却又清冷不近凡尘的模样,不施脂粉、黑发如瀑素衣似雪的模样,最后,是她陷在柔软的衾被中,衣襟微敞,胸前玲珑的轮廓轻微起伏,衣摆掀起,腰胯线条流畅精致,白皙平坦的腹部像一块无瑕冷玉,触感却绵软而温热。

    还有……

    他抬手出水,看着自己的指尖,水珠滑落,在灯火下泛起清透的光。

    她迷离而妩媚的双眸似乎近在咫尺,急促的喘息仿佛还在耳边流连。

    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叹息着闭上眼睛,手缓缓落入水中。

    颜珞笙睡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为她盖好被子,遮住了露在外面的肩膀。

    她赌气地背过身去。

    对方将她整个人裹着被子揽入怀中,声音里带着几分哄劝:“阿音,现在不行。我们回京少说还有半月,等到征得颜公同意,我父亲赐婚,钦天监合过八字,定下婚期、筹备仪式,婚礼最早也要在年底。如果我们现在就……将来成亲,我可以买通宫里的医官,令他们隐瞒你不是处子之身的事,再用‘颜料’应付喜帕,但……”

    他轻轻叹了口气:“别说这种事情有再一就会有再二再三,哪怕只一次,我也不能让你冒未婚成孕的风险。”

    颜珞笙听得清楚,身子渐渐软下来。

    确实。别的还好说,但若是不慎有孕,就未免太荒唐。

    她前世重伤后身体亏损,医官断言终生不会有子嗣,如今虽重活一回,但已完全忘记这茬。

    是了,这一世毕竟不同了。她的手钻进衣摆,指尖轻触腹部,慢慢将手掌贴合上去。

    肌肤光洁,没有那道她前世用尽灵丹妙药也无法消除的疤痕。

    如此说来,这辈子,她终于可以拥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也是……和心上人的孩子。

    她忍住眼角泛起的潮意,转身倚在他胸口,试图伸手回抱过去的时候却被他制止。

    “别乱动。”姜义恒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却强行肃起颜色,低声威胁道,“若再做出今日之事,往后你就自个睡。”

    颜珞笙佯作害怕地缩了一下肩,明智地选择认输。

    翌日。

    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原本还隔着层朦胧的纱,温情痴缠只存在于遐想,而今猝不及防成为真实,尽管未至最后一步,却足以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愈发不堪重负。

    颜珞笙觉得姜义恒那句话说得对,某些东西一旦开启,就再也不受控制。

    她曾以为,这件事情只是一场特殊的仪式,仿佛与他有过之后,便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他却将她引入另一个世界,打破陈规窠臼,让她知道何为情之所至的欢愉。

    她坐在桌前,望着他精致如画的面容,目光下移,掠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瞬间像是触电般,慌不择路地挪开视线。

    她欲盖弥彰地蘸了蘸墨,低头专心整理书稿。

    那厢,姜义恒搁笔,与她说了都护府的事,以及颜晟推举的官员名单。

    颜珞笙微怔,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对上他的眼眸,从中看到肯定。

    “仔细追究,高刺史把那么多婢女送进来,本身就很值得怀疑。”她思索道,“你若需要人伺候,也该从王府的仆从里挑选,压根轮不到刺史府插手。可王府管事的见了,居然没有阻止。”

    “管事的是我祖父当年亲自委任,至今不曾更换。”姜义恒意有所指道,顿了顿,“近期之内,高刺史必定会寻个理由将我从王府支开。聂寺卿已经返程,计划与我在益州会合,再一同回京,到时候,高刺史八成要以践行之名在刺史府设宴,请我们出席。”

    颜珞笙点点头,心情却不由有些复杂。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前世颜家灭门的原因岂不是……

    父亲究竟在想些什么?

    “随我出去走走吧。”姜义恒看穿她心中所想,轻声道,“傍晚时分,气候凉爽,也刚好趁着天色昏暗,以免被人认出。”

    “好。”颜珞笙收敛思绪,微笑应下,起身进屋更衣。

    不多时,两人收拾停当,悄无声息从一处偏门离开王府。

    亲卫们不近不远地跟在附近,心想,这小宦官果真是要扶摇青云。

    宣王平日与他形影不离就罢了,难得微服出门,竟也要带上他。

    恐怕留守宫中的林公公都没有这份待遇。

    知晓这“宦官”是“纪公子”的几人,心里更加一言难尽。

    他们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多想,或许殿下只是与此人志趣相投,可转念却又觉得,即使换做颜公子,殿下也不会和他这般行迹亲密。

    但他们无权发表任何见解,只能暗自感慨。

    殿下乐意就好。他们仅需护卫他的安全,发愁该是皇帝和朝廷官员们的事。

    金乌西沉,天光渐隐,城中华灯初上,白日的喧嚣仍未平息。

    客栈人声鼎沸,街边糕饼铺升起袅袅炊烟,还有妙龄女郎当垆卖酒,醇香随风飘然而至。

    颜珞笙路过酒肆,婉拒了女郎热络的推销。

    诸多前车之鉴摆在那,她已经认清自己的酒量,何况她每次喝醉,好像都会出一些难以言喻的状况。

    悠然漫步长街,她暂时放空思维,将所有困扰与烦闷抛诸脑后。

    五月初随商队来益州,与使团赶了个先后脚,为免被姜义恒和颜玖竹发现,她全程东躲西藏,一些在定南王府附近的生意都不敢去做,只能眼巴巴看着纪茂和纪荣忙进忙出。

    更别说到城里闲逛,欣赏景色,体验风土人情。

    彼时她深以为憾,还想着从青奚返回之后,定要重新游览锦官城,如今了却心愿,回想两个多月前的情形,竟有些恍如隔世。

    她不禁转头,望向身旁的人影。那时候,她做梦都不会料到现下这副场景。

    保险起见,两人都戴着斗笠,她只能看到他轮廓优美的半张脸,而且亲卫们在左右潜伏,也不能有太过惹眼的举止。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车驶来,姜义恒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当心。”

    却接着身形交错和马车的遮掩,飞快地牵住她的手。

    虽然稍纵即逝,但他手上的温热却执着地停留在她的掌心,她不觉一笑。

    益州城内水系交错,有不少港口,行至江边,晚风送爽,江面上亮起点点渔火。

    一艘客船泊岸,码头上顿时嘈杂起来,船中男女老少鱼贯而出,不知是行者还是归人。

    在地广人稀的青奚停留日久,颜珞笙对这番热闹的景象颇有几分陌生,不由驻足。

    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闯入眼帘,霎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度望去,却发现并不是幻觉。

    那人身量瘦小,面貌普通,在人群中平淡无奇,任谁都不会多加留意。

    但她确认无误,此人是顾振远麾下得力干将,前世为他做过很多杀人取命的勾当。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者说……顾振远派他来这里,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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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小姐:我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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