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钻进杂草丛里抓肥虫子的赵以墨同样喜欢抓鱼摸虾,不必赵笙柯多费口舌,她便答应一同去格水居河游船,在她想来,有个人陪着一起去抓鱼,也是有趣的。

    赵笙柯笑,想你赵老五自负聪明一世,如今也要糊涂一时,看六妹妹如何坑你,给你找个美娇娘!

    格水居河水深,想下去抓鱼根本没可能,赵以墨也没想真的抓住几条,她意在好好玩耍,只见她双膝跪在木制小船上,手在水中伸上伸下,不亦乐乎。

    林芳怡和赵笙柯约好巳时格水居河上见,但为免其中出现差错,她早半个时辰过去,一身青色长袍在身,面容秀气白皙,赫然一副俊秀翩翩少年郎装扮,吸引不少出来游船的少女目光。

    林芳怡习惯性摸摸耳朵,突然有点明白赵笙柯为何找上自己。待得巳时,一艘木制小船出现视线中,小船上乘坐四位少女,其中两位腰若扶柳面容精致,婢女妆扮,另两位有点让人不忍直视,肥胖异常,身上裹着宽大无袖外衣,头罩纱帽,不是赵笙柯和赵以墨能是何人。

    赵笙柯和赵以墨装扮相似,体态相似,皆是围着面纱让人看不清相貌,林芳怡一时之间辨不清她二人谁是谁,唯有吩咐船家再靠近些,按照约定好的,她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道出赵笙柯给的几句话,“姑娘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哪怕特意压制嗓音,林芳怡发出的声音仍旧过于纤细,没有男子特有的低沉感,但并尖细难听,反倒相当悦耳。

    因为林芳怡没认出谁是赵以墨,遂这一句话是对船上的四位姑娘一起说的。

    赵笙柯唇角有点抖,觉得事情有砸的倾向,赶忙咳嗽一声道:“你又是谁?”

    眼前一亮,林芳怡听出合作伙伴的声音,内心安定一些,放缓口气开始念词,“有缘千里来相会!”

    赵笙柯捂脸,不停使眼色,美人,有缘什么的这话不是对咱说呐,对旁边那胖子说。

    林芳怡有点急,她当然知道话应该对赵以墨去说,但赵以墨压根儿就没搭理她呀,和昨日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她茫然无措。

    赵以墨玩水玩得开心,但她不至于眼瞎到忽略过来搭讪的人,除了府中小厮,从小到大都没哪个少年主动和她开口过,头一遭遇见,对方还是个俊秀的,她一愣之后眉头一挑,觉得心头小鹿乱撞,这少年长相太过美妙,伸手推开在一旁碍事的赵老六,她上前对少年咯咯一笑,道:“千里姻缘一线牵!”

    被大力推向一旁去的赵笙柯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河里去,她并没对赵老五见色忘妹行为感到不满,相反的差点笑出声来,赵老五太上道了,一点不用别人教。

    诸英扶住自家小姐,对接下来会发生的状况无法直视。

    林芳怡表示压力很大呀,下意识朝合作伙伴看一眼,干巴巴念词,“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赵以墨一愣,神色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跟着瞎说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林芳怡又念几句昨日准备好的诗词,肚中墨水快要用尽时,忽听对面的胖姑娘道:“你是六妹妹找来逗我玩的吧,我上当了!”

    “六妹妹这一损招,我很久以前就玩过,很熟悉,没觉得被坑,挺新鲜的经历,多谢你了。”赵以墨笑眯眯的,口气充满释然,她家的赵老六总能给她惊喜,比如这次的少年真的很对口味,可惜不能下嘴。

    额上的汗往下淌,林芳怡用扇子一敲额头,索性两手一摊,道:“那你就当我在逗你吧,确实挺有意思的,以后有缘再见!”

    傻眼一词,已然不足以表达赵笙柯心中悲愤,娘耶,这发展趋势不对,赶紧拐回来!

    林芳怡的袖子被扯住,她侧头一瞧,见赵笙柯可怜巴巴望着自己,不禁用手轻拍她额头一下,道:“傻丫头,你姐姐多好,你还坑她,下次这么缺德的事可别找我了,我虽然不怎么良善,好歹也是正人君子,你可别败坏我名声!”

    “大哥呀,咱别开玩笑了,花钱雇的就要有花钱雇的样啊!”拉住对方袖子不放手,赵笙柯简直要哭瞎,花大把银子没讨着好,事实上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如何折腾赵老五,反正就是要折腾,求林芳怡别走啊,走人之后这戏更没法往下演。

    “咳咳……”林芳怡咳嗽两声道:“我尽力了,都怪你姐姐太聪明,我若身为男子,定然帮你将她拿下,很可惜我不是。”

    男子个鸟啊,你要是个男的,哪里能轮到赵老五,我赵老六亲自上了!

    赵老六无不忧伤,简直好不忧伤,掩面而泣呀,真真是人生何处不忧伤,“美人,我可以把你留下么!”

    “对呀,美人,我可以把你留下么!”赵以墨经过一些列惊讶打击过后,跟着上前说,眼巴巴的。

    诸英和铃铛简直欲哭无泪,人家姑娘长得是漂亮,可到底不是男子,这样扑上去真的可以吗?

    可不可以的,赵老五和赵老六已经扯住人家袖子不松手了。

    哪个姑娘能不爱被人说美,林芳怡扑哧一笑,觉得赵府的两个姑娘有趣极了,跟着开起玩笑道:“我留下了,爹娘会哭的。”

    “我已经哭了!”

    我已经哭了?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赵笙柯表示上面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赵以墨表示上一句话不是我说的。

    乔氏表示上一句话是我说的。

    “你个臭丫头,不好好待在客栈跑出来戏弄人家姑娘吗?我是怎么教你的!”乔氏那个气呀,昨个她就发觉女儿各种不对劲,不仅拿了人家赵府六小姐的荷包,还要为人家去办什么事儿,她一普普通通姑娘家一没钱二没势,三再手无缚鸡之力,能办什么事儿?幸好今早她这个当娘的跟着出来,不然还看不到女儿扮作男子骗人家小姑娘。

    “让你扮作男子出门是为了方便,谁让你,谁让你和小姑娘搭话了?啊!”乔氏气急,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用词,拽过女儿的手,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转头面对赵府的人的时候赶忙挤出一副笑容,道:“孩子还小不懂事,望两位赵姑娘,别介意!”

    对方的娘都找上门来了,赵笙柯还能好意思拉着人家姑娘的袖子不松开么,显然不能,想说,林芳怡是不是被尾随跟踪了?心下念头急转,她嘴上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让林姐姐过来的,让林姐姐帮忙开个玩笑,无伤大雅,没事!”

    无伤大雅……

    乔氏嘴角有点抽,她在一旁可是看了半天,若非自家女儿作态太过难看让她丢不起老脸,她早过来揪住耳朵将人带走,这会儿跳出来也是看事情发展状况越发往诡异的方向去,她硬着头皮冲出来的,哪能是一句无伤大雅可以扯没的。

    有钱人家的小姐行事风格,她们小老百姓可无法理解,干笑两声,乔氏将女儿拉至身后藏起来,道:“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客栈了,赵姑娘再见。”

    赵以墨看出乔氏的一些不满,撇嘴,“别急着走啊,我还没和林姐姐愉快的玩耍够呢,想走也成,去哪间客栈,说出来听听,明个有空我过去瞧瞧!”骗走了她的一番深情,就想一走了之,哪那么容易,起码得让她愉快的玩耍几天吧?

    乔氏吓!

    赵府的两位姑娘口味兴趣太怪异,一般人真和她们折腾不起,她生的这可是闺女不是儿子,哪能让她们这般惦记,她勉强一笑道:“小客栈,说不得的,别是让人笑,赵姑娘再见。”

    林芳怡被母亲拉扯着走人,她忍不住回头一看,对两个胖姑娘一笑,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了吧。

    无不忧伤地望天,赵笙柯觉得,自己这次真是亏了,没坑到赵老五,银子还搭进去了,不过好在林芳怡是个美人,让她好一顿摸手,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摸,很嫩,很细,很瘦,让她觉得有一点点安全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奇怪心理呢?

    被忽视良久的赵以墨拍一拍赵老六肩膀,声音凉飕飕道:“找个美娇娘给我,你确定脑子没出问题?”

    正思考着心理,思考着日后,思考着人生,被如此一拍,吓!从身后冒出来的,往往都容易被当成鬼啊!

    “把美娇娘认成美少年,你确定眼睛没出问题?”得意一笑,赵笙柯反问。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见了人就往人家肉里盯么!不往她肉里盯我怎么能瞧得出来!”赵以墨咬牙。

    “你敢说没往林芳怡肉里盯么?”赵笙柯瞪眼,一副没见着过美人的色眯眯样,就差流口水了,别以为她赵老六没看见。

    赵以墨袖子一挥,不继续盯不盯肉问题,手一指乔氏和林芳怡离开的方向,她方才让铃铛偷偷跟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等铃铛回来必然能晓得林芳怡住哪间客栈,她二人直接杀过去。

    见赵老五对林芳怡挺感兴趣的,赵笙柯摸下巴,主动把如何结识对方的一一说出。

    赵以墨表示最近很闲,一点不介意帮林家人找亲戚,这事很简单的。

    赵老六提醒她,别忘了人林家似乎有难言之隐,别玩大发了。

    赵老五鄙夷她,心想,我有那么缺德么,人家林芳怡好歹是个姑娘,认识一场互相帮助怎么了,这赵老六满脑子坏水。

    乔氏冷着面,领林芳怡回到“余大客栈”,直接将女儿关进房里,不准人出去。

    林芳怡头疼地坐桌边,这下坏了,她娘恼怒了,挣点买糕点的钱真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下金蛋

    余大客栈,听客栈名字也该晓得这是广岸城第一大客栈,以林家的生活水平自然住不起,但若是以余府的亲属上门,却是无论如何能免费得三间上等厢房住,每日好茶好菜供着。

    赵笙柯听完铃铛所言,说林芳怡一家吃住极好,不论掌柜的还是跑堂的都毕恭毕敬,像伺候大爷一样,不禁心头泛起不妙,她毕竟是在黄氏粥铺听林家人说过一些话,似乎要找的这个亲戚并非一般人,且貌似是娃娃亲。

    余府在普通住户和外地人眼里有权有势,并非一般人,年十八的儿子正值婚嫁年纪,而过来寻找娃娃亲的一家三口,林芳怡正好二八芳龄……

    赵笙柯觉得自己对上号了,知道一些不得了的事,她家的赵老二可能夫婿不保,如此赵老二的对手,处理起来有点棘手。

    赵以墨不明其中更详细的事,但以林家人的身份地位钱财来算,根本住不起余大客栈,更不会有本事让客栈掌柜的和跑堂的点头哈腰,这里面一定有点文章,和赵老六互相看看,俱是有意跑一趟,上门求个明白。

    乔氏忧心忡忡,她们来广岸城以后直接去的余府,奈何没见着余府能管事的人不提,还被赶至余大客栈来,客栈里虽然好吃好住,却是名不正言不顺,她有点担心余府的人是不是真的有退亲之意。

    林父也跟着愁眉紧锁,二人坐在客栈的一间上等厢房内,互相叹气。

    赵笙柯等人用银子贿赂客栈的小二,以林芳怡的朋友身份上去二楼厢房。

    一个时辰后。

    从客栈出来的赵笙柯习惯性望天,感慨无巧不成书,林家的事情就如她预料的那般,朝着让人无法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既然余府早已和人有娃娃亲存在,她家赵老二退出即可,不过此事要尽快告诉赵员外一声。

    打发走碍眼的赵老五等人,喜在外面闲逛的她不去黄氏粥铺转一转哪能成,纪西那小子一定非常“期待”她的过去,哈哈,说不定都等不及了。

    黄氏在背后骂赵老六如何如何小气,当面可不敢,笑得十分谄媚,用她话来讲就是:那死胖子看上她外甥了,她得给死胖子制造机会,换取好处。

    被死胖子看上的纪西,此刻正忙着在灶前煮粥,每一日他都在煮粥,额上有热出的汗,黄氏吩咐他说先把活放下,今个儿不用干了,陪六小姐出去逛一逛。

    他以为耳朵长歪了才会听差,黄氏不会让他有闲着的时候,所以,他继续煮粥。

    黄氏心想你咋这么不开窍,赵老六胖是胖了点,好歹有银子啊,此刻不贴上去更待何时,伸手就去抓外甥耳朵。

    赵笙柯手里端着黄氏适才递过来的茶,眨眨眼,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真上道,前些时日给的那些银子也不算完全白搭。

    被揪着耳朵的纪西没法煮粥,他算是看明白了,黄氏不把他和胖姑娘扯在一起不甘心,神色有点微恼道:“你陪她去吧,我没空!”

    黄氏瞪眼小声骂:“老娘要是男的早贴上去了,还用得着你上了?别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你还不会废物利用,赶紧地!”

    抢着当小白脸真的可以吗?就相貌而言,长得太过着急根本没有被收的可能。

    赵笙柯就在两人一旁等着,等两人安排好到底要不要和她一起逛逛去,而哪怕黄氏声音再小她也听得,正因为听得遂全身的汗毛一抖,狂吓!不要黄氏这样的哇,会把终身幸福砸在手里的!

    纪西高高瘦瘦的,但碍于年纪太小,和黄氏一比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被赶出粥铺,大白日不用干活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托了胖姑娘的“福”。

    抬头看一看大太阳,赵笙柯笑嘻嘻道:“要不要去吃点凉快些的东西?”

    “你自己去吧。”纪西不热,不饿,比起吃凉快些的东西,他更想趁此时间去城外树林抓兔子。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大步朝城门方向去。

    “你去哪里?”她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

    “与你无关。”相比起从前,他更不喜现在的胖姑娘,她打乱他生活规律,更是让黄氏把主意打在他头上。

    察言观色方面,赵笙柯还是会的,黄氏的强硬态度导致纪西不满很容易理解,她无所谓地耸肩,跟着过去,会明白他要做什么。

    事实上,赵笙柯高估了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跟着一路出城,一路走进树林,她的无袖宽大外衣经常被树枝挂住,头上遮着的纱帽更是不翼而飞,蚊虫极多的夏季,蚊虫全部朝她狂咬而去,一咬一个包,一挠好痒疼。

    她想要骂人,她的一张圆脸彻底暴露于姓纪的那小子眼前,他一愣一愣眼神,明显是在说,原来你胖成这样啊!

    原来你胖成这样啊,原来你胖成这样啊,原来你胖成这样啊,原来你胖成这样啊……

    想尽快回家的她表示,没人领着,完全找不到路了,一心抓兔子的纪西能指望吗?显然不能,那货根本没拿她当回事,她被蚊子咬的嗷嗷叫,他都当做没看见。

    一个人进山抓兔子,脚步轻,费一些力气总能抓住一只,两个人进山,特别其中有一个胖的,脚步重,踩在树枝上嘎吱嘎吱响,吓的兔子乱跑。纪西叹气,带着一个跟屁虫进山,最大的错误。

    眼见天色不早,没太大收获的纪西准备回去,对一脸委屈的胖姑娘道:“我不是来玩的,下次别跟着来了。”

    “我以为会好玩儿。”看他每日都能抓到一只兔子送去兔兔客栈,赵笙柯当初并没觉得抓兔子有何困难,现下亲自来抓,简直要老命,她这么胖,能跟上兔子的速度吗?显然,她用走的在林子里窜,都费劲。

    常听人说,一男一女在林子里很好玩的,所谓孤男寡女,共处一林,大天大地,野男野女。结果呢,传言果然不能信,除了被蚊子咬,她压根儿没经历过点啥特殊的,还把胖脸暴露于人前,亏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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