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忽然想起二楼衣架上挂着的人。

    他当时看到那张皮囊,心里其实有点纳闷。因为他觉得那个耗子是假的,后来大东也证实了胎记位置反了。但为什么假耗子的手里有真耗子拿的对讲机?

    况且那时候沈曼怡乖乖巧巧,何必临走时搞一张皮囊来吓人,不是多此一举么?

    现在想来,可能是另一种情况。

    如果当时的耗子是想借笼里的镜子,去模仿某个人,结果出了问题失败了呢?

    闻时曾经在某个笼里见过类似的事,只是太过久远,他有点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也有人试图伪装成谁,但因为对方威压太盛,那人自己又水平不稳,最后弄巧成拙,搞得连人样都没了。

    如果耗子也是这种情况,那么……他为什么模仿不了谢问?

    “所以我们得试着睡一下,看能不能把李先生和谢老板睡出来?”夏樵问,“是这个意思么,哥?”

    闻时从沉吟中回神,皱眉道:“睡谁?”

    夏樵:“……唔。”

    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问话?

    “哦。”闻时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也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松开眉心,一边往最近处的房间走,一边面无表情地摸捏着喉结,含糊道:“差不多吧,先看下是哪几间房。”

    沈家这栋房子虽然构造诡异,但真的很大,房间也是真的很多。楼上已经有那么多卧室、书房、衣帽间、储藏室了。楼下依然不缺这些,只是多了厨房。

    “蔡妈妈就住这里。”沈曼怡忽然指着厨房隔壁的卧室说。

    “我感受到了带这位大小姐的好处。”大东说:“省得我们翻箱倒柜认屋主了。”

    话虽这么说,他们还是走到了衣柜面前,想确定一下。

    “这奶妈待遇不错啊,房间比我住的都大。”大东依然习惯性走在第一个,边说话边拉开了衣柜门,结果下一秒,他的手就抖了一下。

    蔡妈妈偌大的衣柜里只挂着一套衣服,鲜红色,丝绸质地,上面绣着喜庆的团蝠图案。

    衣服下方搁着一床被褥,很薄,叠得方方正正齐齐整整,跟衣服相衬的图案摆在最上面,同样是鲜红色,丝绸质地。

    孙思奇搓了搓胳膊:“这是旗袍?颜色看着瘆得慌,是喜服么?”

    “傻逼啊?”周煦毫不客气地驳斥道,“奶妈放喜服在这干什么。”

    夏樵喃喃道,“这是寿衣。”

    孙思奇吓到了:“什么衣?”

    “寿衣。”夏樵低声解释,“死人穿的衣服,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是我给他穿的。我在店里见过,这是女式的。”

    他又指着那床被褥说:“这是包被,也是拿来裹——”

    “尸”字没出口,孙思奇脸色已经煞白一片。

    闻时撩开那件悬挂的鲜红寿衣,露出了后面摆放的帽子、枕头、棉布袜。

    “还缺一样。”向来胆小的夏樵,在这件事上反应还好,可能因为他帮爷爷穿过一整套。他这时候的气质,反倒跟小时候鬼里鬼气的模样有点接近。

    夏樵探头进柜子找了一下,咕哝说:“诶?哪儿呢?”

    “你找什么?”大东问。

    “鞋呢?没有寿鞋。”夏樵说。

    “鞋在那边。”闻时指着他们身后的某处。

    众人一愣,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就见一双同样鲜红的绸布绣花鞋就摆在床边。鞋尖冲着他们的方向,就好像有谁穿着那双鞋,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已经看了很久了。

    刚冷静没几秒的夏樵细品了一下,魂都吓飞了。

    他跟周煦、孙思奇挤挤攘攘在一块,像三只凑窝的鹌鹑,抱团挪到了离闻时最近的地方,才有了些许安全感。

    “挂这个是吓唬人的吧?”大东强作镇定。

    闻时转头看向沈曼怡,问:“你说的蔡妈妈平时穿什么?”

    沈曼怡缓缓抬起眼睛,指着柜子里的寿衣,轻声说:“这个。”

    房间陷入了寂静。

    闻时想了想,又打开了另一边衣柜,里面倒是整整齐齐挂着很多小女孩儿的裙子、衣裤。跟蔡妈妈的衣柜截然不同。

    他又抬脚往门口走,沈曼怡亦步亦趋地跟着。三只鹌鹑和大东紧随其后,愣是让老毛殿了后。

    “你弟弟和奶妈儿子住哪?”闻时又问沈曼怡。

    沈曼怡瑟缩了一下,好像听到弟弟两个字就不太好。她迟疑半天,指了指天花板。

    “我说楼下。”闻时说。

    沈曼怡摇了摇头,又指了两间房说:“可能是那边。”

    闻时忽然想起来,沈家小少爷原本是睡在楼上的,因为沈曼怡失踪,才搬到了楼下。至少故事里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沈曼怡已经死了,当然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间房。

    闻时走往那两间房的脚步顿了一下,沉声对跟着他的沈曼怡说:“对不起。”

    小姑娘愣了一下,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跟她说话,她仰起脸,一边跟着闻时的脚步,一边怔怔地看着他,糯糯地应了声:“没关系。”

    沈曼怡指的房间没出错,那两间都住着人。

    他们同样打开了衣柜,在其中一间屋里看到了斯斯文文的长布衫,两套带点儿西洋风的西装,以及几件中式绸布短打。

    床头柜上还摆着几本书,不出意外,就是管家和李先生住的地方。

    另一间屋里挂着年轻男孩的衣服,大多是洋风的西装、马甲,大小不一。应该是小少爷和奶妈儿子住的地方。

    “所以……”周煦喃喃地说:“所有人都是正常衣物,只有奶妈是寿衣,什么意思啊?她早就死啦?”

    闻时:“差不多。”

    “可是不对啊,沈曼怡话里话外都是蔡妈妈,听着就跟她活着一样。那个小少爷的日记里也提到过蔡妈妈,换地毯什么的……”

    夏樵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就算前面是臆想吧,还有故事背景介绍呢。第一次说这房子里住着的人有奶妈,刚刚那次又说沈家两个小姐搬到楼下跟奶妈住。”

    闻时:“这个介绍有问题?”

    好像……确实没问题。

    这话不能细想,越想越瘆得慌。

    “难道笼主是蔡妈妈?”大东声音都虚了,“不甘心死得早,所以假装自己跟他们一起生活?”

    闻时皱着眉想了想,觉得不对。

    他摇了一下头:“先分房间,这个再说。”

    “一定要分房间吗?不能大家都凑一起?”夏樵说。

    孙思奇的思维依然停留在常态,说:“要是密室的话,既然说了哪几个人睡一间,肯定要按照提示来的。不然开不了新剧情。”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因为闻时点头了,觉得他说得没错。

    于是他们就颤颤巍巍分成了三间。

    大东扶着蔡妈妈的房门,崩溃地说:“我他妈为什么是这间?”

    闻时不客气地说:“因为你对应奶妈。”

    大东:“她都死了!”

    闻时:“但是她在。”

    这话更可怕,大东快疯了:“那跟我睡的两个沈家小姐呢?赶紧滚过来。”

    周煦、夏樵、孙思奇整整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孙思奇说:“这有个真的沈家小姐,你要吗?”

    大东脸都蓝了,看向沈曼怡。结果沈曼怡也往后退了一步。

    “完了,真的都嫌弃你。”周煦说。

    闻时没了耐心,拍板道:“安全起见,你会傀术,挑两个完全不会的吧。夏樵可以另住。”

    毕竟小樵不是人。

    老毛觉得这主意靠谱,刚想说要不他带着夏樵住沈家少爷和奶妈儿子那间,就听见大东指着他说:“完全不会?那就小孙和老毛吧。小孙就一学生,老毛店员。”

    老毛:“……”

    他还不能反驳,他堂堂金翅大鹏,还得在山寨的面前装弱。

    于是他们三个一间,周煦和夏樵一间。

    闻时则带着谁都不敢带的沈曼怡进了管家和李先生的卧室。

    卧室里有两张床,靠窗搁着书的是李先生的,里侧那张是管家的。闻时原本已经在管家床上坐下了,想想又换了一下。

    让沈曼怡睡了管家的床,自己在李先生床上和衣躺下了。

    毕竟故事里说,李先生、没准儿还有谢问,在众人睡着后是要回来的,谁知道会以什么形式回来。让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睡在这张床上,就太牲口了。

    闻时刚躺下,忽然听见沈家客厅那盏落地钟“当当”地敲了起来,接连敲了12下。

    钟声结束的时候,三间屋子里所有人都睡着了。

    第42章 胆量

    闻时居然做了个梦。

    在笼里做梦其实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意志力和防备心稍弱一些,就极其容易受到笼主干扰,陷入编造出来的梦境里——

    会误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 在梦里过着另一种人生。

    敏感一些的, 会在某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就算能挣扎着醒来,也会吓个半死。不敏感的,会把梦当做真实,再也出不来。就算笼解了, 也会落得一个疯疯癫癫的结果。

    好在闻时梦到的是自己。

    梦里的他年纪依然不大,因为视角还是很低, 也就跟桌子一般高。

    那间屋子的布置并不特别。就是一张茶案一张榻, 茶案上有一盏油灯,榻前搁着垫脚凳。角落立着一只方正的木柜,柜边吊着一根细细的枯枝。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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