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芷粟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婆,小李则笑嘻嘻地拉着老人的手:“阿婆,人家都工作了,还叫人家的小名。”

    王阿婆指指她的额头:“你呀,就是嫁人生子还不是阿婆眼里的花花了?当初阿婆给你妈接生的时候,你就这么长,哭的声音连小猫的叫声都赶不上。”王阿婆用手比量着:“你爸妈就发愁,这孩子早产一个多月,能养活大吗?我说,没事,富人富养,穷家穷养……你看这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花花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这些话,小李每见王阿婆一次就会听一遍,耳朵上早就起了老茧。进了屋,她给王阿婆介绍道:“阿婆,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好姐妹,荀芷粟,就是她要租你的房子。”

    王阿婆给两人倒上茶,说道:“我大体听爱琴,就是花花的妈妈说了。我这里呢,就是这么个情况。”她指了指房间:“我本来呢,是不打算租这房子的,可爱琴说想租房子的是花花的朋友,我才同意的。”

    荀芷粟连声道谢。

    王阿婆抚了抚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说道:“姑娘,你看我说的这几条你能不能做到,如果能的话我就租给你,做不到的话,你也别怪老婆子。”

    荀芷粟和小李对视一下说道:“阿婆,您说吧。”

    王阿婆掰着指头开始一条一条地列条件。其实,不外乎是要按时交租金,不能影响老人休息,不能领陌生男人回来过夜等等。

    老人刚说完,荀芷粟点头道:“阿婆,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做到。”

    王阿婆仍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上一次那个租房子的姑娘也答应的好好的,可是却半夜三更把男朋友带回来……”

    荀芷粟看了小李一眼,忙道:“阿婆,您放心,我不会的。”

    小李也帮腔道:“阿婆,您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花花吗?”

    王阿婆抿了一口茶,嘴角微微上翘:“所以呢,我才同意把房子租出去啊!不过,我的租金可是镇上最低的,一个月四百块钱,不能再省了。”

    荀芷粟刚要开口答应,却被小李踢了一脚。只见小李朝她挤挤眼,然后殷勤地给王阿婆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她:“阿婆,我朋友是外地人,一个人在我们这里打工也不容易,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一大家子人都靠她一个人的工资。她平时也省吃俭用,你看她瘦的连我都心疼。”

    果然,小李的话很奏效,王阿婆红着眼圈象征性地收了一百块

    钱,而且可以每月支付。

    两人告辞出来之后,小李松开紧握着她的手,说:“知道你要问什么,芷粟姐,你以为我会欺负一个老太太,帮你占老人家的便宜。”

    “可是……”荀芷粟刚说了两个字,小李便笑着打断她:“你别看王阿婆穿得朴素,她有钱着呢,她俩儿子都开公司,在城里给她买的房子让她去住,可你猜她说什么?她说那里的空气不新鲜,吸着憋闷,喘不过气来,住了一个月就自己背着包跑回来了,她呀,就是一个人住太寂寞,想找个人说说话,做个伴。”

    一个人的寂寞,荀芷粟岂能不懂,她又忍不住同情起王阿婆来。

    小李没注意她的变化,自顾自地道:“我妈还让我来陪她,我可受不了她那挑剔的性格,芷粟姐你性子好,做事仔细有条理,等老太太知道你的好,我就帮你问她要聊天费。”

    每个月一百块钱能有个地方住,荀芷粟已经很知足了,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镇中心广场,人群攘攘,小李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俩人一人一串边吃边笑,前面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小李吃着解释道:“芷粟姐,那是猜灯谜的,我们去碰碰运气,猜中了有奖品的。”虽然奖品不多,但总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

    小李拉着荀芷粟钻进人群,随便拈了两张纸条出来,给了荀芷粟一张。

    荀芷粟打开念到:“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这个是鞭炮。”这个谜语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看《红楼梦》的时候见到过,还有些印象。

    灯谜处的工作人员翻了翻小本看了看谜底,笑道:“姑娘,真厉害,好多人都没猜出来呢。来,礼物给您,祝您元宵节快乐!。

    谢过工作人员,荀芷粟接过礼物,是一包洗漱用品。

    那边,小李的谜语比较简单也猜了出来,她也开心地接过礼物,拉着荀芷粟离开。

    忽然,砰地一声,不知是谁点燃了鞭炮,荀芷粟正待回头,忽然脑海中浮现了看《红楼梦》时脂评所说:“此元春之谜,才得侥幸,奈寿不长,可悲哉。”她的心忽然漏掉一拍,只觉得心慌不已。

    旁边小李扒拉着礼物袋里的东西,嘟囔着:“芷粟姐,你猜出的是鞭炮,多好啊,还驱邪呢,我猜的是桃花,我不会又踩着烂桃花吧,我不要。”

    荀芷粟看着她,是呀,鞭炮是驱邪的东西,自己刚才怎么会想到那几句话,不过是个游戏吧了,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倒也宽慰了不少。

    ☆、中毒已深

    作者有话要说:软妹妹真的是流产吗?

    从医院探望妈妈回来的路上,荀芷粟又不自觉地走进小区外面的超市,超市里张灯结彩,到处是卖元宵的促销广告,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超市里的人并不多。

    荀芷粟径直走到蔬菜区,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她想要买上一大堆他喜欢吃的菜。

    待将各式的蔬菜放进购物篮,荀芷粟才猛然想起,唐晋扬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家来,她也不知道他何时将回家,买这么多菜放进冰箱岂不是要坏掉?为什么要浪费这么新鲜的蔬菜呢?

    荀芷粟暗笑一声,又将菜刚回原处,转身去挑选一些保质期比较长的熬粥放的干果——大枣、核桃、百合、银耳……

    蹲在购物架前挑挑选选,好长时间,荀芷粟才挑到满意的东西,她提着购物篮想要站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幸亏旁边有一个阿姨,一伸手扶住了她,关心地问:“姑娘,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荀芷粟才缓过劲来,说:“谢谢阿姨,我不碍事,就是刚才起身的时候头有些发晕。”

    阿姨上下打量着她瘦弱的身体,以为她和自己的女儿一样是属于只减肥不吃饭的那类人,便道:“姑娘,你这个是低血糖,减肥也不能不要健康啊。”语气中有少许的责备。

    荀芷粟知道阿姨误会自己,却也不多辩解,谢过阿姨之后,便结账离开了。

    马路旁边的红灯笼已经亮起,黑色的夜空也被染红,似乎被这种喜庆祥和的节日氛围感染着,荀芷粟慢慢地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旁边擦身而过的是一对对说笑的年轻男女,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荀芷粟很羡慕这种肆无忌惮的笑容,苏莹雪曾拥有的笑容,深深吸引着唐晋扬的笑容,她不敢在自己脸上绽放的笑容。

    她努力扯着嘴角想要笑一笑,她笑起来是不是也像她们那样美?

    忽然,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小红帽的女孩跑过到她跟前,手里擎着一朵玫瑰花:“姐姐,要玫瑰花吧。”

    荀芷粟看着火红的玫瑰不禁愣住,人家都是找男孩卖花,这个小女孩怎么把玫瑰花卖给她?

    女孩搓了搓冻得红红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道:“姐姐,我看你好久了,你一直羡慕地看那些来来往往的情侣们。”

    荀芷粟的笑容一僵,有些难为情,心说我的表情还那么明显吗?

    女孩将手里的玫瑰花往她手里一塞,蹲下收拾地上的东西:“我就是这附近的,这玫瑰花是我家种的,情人节刚过,现在也不太好卖,你看天都黑了,我妈都打了好几次电话让我回家吃晚饭,可我还剩下最后一枝没卖完,拿回家也浪费了,就送给你吧,希望你别嫌弃。”

    原来是这么回事,荀芷粟接过玫瑰花,却不小心被上面的刺刺了一下。

    小姑娘“哎吆”了一声:“姐姐,小心一些,玫瑰花有刺呢。这花看着很美,其实侍弄起来可不容易了我爸的手上不知被他们的刺攮了多少下。所以啊,我觉着这玫瑰花最适合表达爱情了,也让我们知道爱情不易,需要用心经营。”

    荀芷粟找出钱包,递给小姑娘钱,她知道农民的辛劳。

    小女孩这时收拾好了,跨上电动车,朝她摆摆手:“姐姐,我们有缘,是我送给你的。再见,元宵节快乐,希望你找到幸福的爱情。”

    “谢谢!”荀芷粟拿着玫瑰花愣怔地站在那里,她哪里能配得上这纯真的爱之花?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该回家了,荀芷粟提着东西在马路上踽踽独行,肚子似乎疼得更厉害了,她以前也有痛经的毛病,但是这回似乎更痛一些。

    忍着疼回到别墅,荀芷粟将买好的东西一一放好,又找了一个玻璃杯倒满澄澈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将玫瑰花插进去。

    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盯着火红的玫瑰,直到眼睛酸涩。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躲在爱情的角落里,一个人砸品酸甜。

    她不贪婪,她只渴望一个眼神,不是仇恨,不求关爱,她只渴望一个平和的眼神。她真的很容易满足,她只希望听他说一句话,不是嘲讽,不是斥骂,哪怕像对一个路人。

    但是,荀芷粟知道,这些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永远也不会得到。她侧了侧头,看看他禁闭的房门,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捂着肚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肚子好痛,是那种不同以往的绞痛,荀芷粟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她一下子瘫坐在床上,右手捂着小腹,左手紧紧地抓着被角,豆大的冷汗从额上渗出。

    她咬着唇,痛苦地慢慢地躺在床上,小腹如尖刀刺在其中搅动,痛,让她无法承受的痛,那一刹那,荀芷粟想,就这么痛下去吧,这样,她才感觉不到心痛。

    就在这时,一股热流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荀芷粟摸了一把,手上是湿湿的,黏黏的,热热的一片,呼吸间鼻端弥漫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是血,是她的血,血还在流,她要死了吗?冷,无边的冰冷侵袭着她的每一个细胞,牙齿不自觉地打着颤。

    不,她不能死,她死了,妈妈怎么办?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惶恐地蹙缩起来。

    荀芷粟颤抖着手,用尽全身仅存的一点力气摸索着、摸索着、终于够到了床头上的手机。不料,扑通一声,荀芷粟抓着手机重重地掉到了地板上。

    眼睫毛上的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小腹的疼痛让她无法看清手机上的数字,荀芷粟哆嗦着按下一个号码。

    手机嘟嘟嘟地响着,可是并没有人接电话。

    绝望,心中只有绝望,荀芷粟无力地趴在地板上,不能移动半分一毫。

    好在,手机被人接起,是一个甜甜的女声:“喂,您好,哪位?”

    “我……我……肚子……好……痛……”荀芷粟断断续续的无力的声音传到张怡涵的耳朵里,把她骇住。

    她顿了顿,看了麻将桌上的唐晋扬一眼,将手机递过去迟疑地说:“晋扬,是个女的,她说她病了。”

    唐晋扬停下手中的动作,接过手机,看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喂”了一声。

    荀芷粟听清楚是唐晋扬的声音,仿佛放光电的电池被充上能量一样,她的身上有了一丝力气,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岸边的树枝。

    “晋……晋扬……哥,我的……肚子……好……痛……”

    唐晋扬左手扔出一颗麻将,紧皱眉头冷漠地答道:“肚子疼,找医生,找我有什么用?没别的事,我挂了。”说完将手机扔在一边。

    唐奶奶见大孙子出言不逊,便道:“晋扬,谁啊?说话这么没礼貌。”

    唐晋扬朝奶奶解释道道:“奶奶,是有人打错电话了。”

    唐奶奶知道唐晋扬的脾气,看着张怡涵道:“怡涵,晋扬就是个牛脾气,以后他要是对你耍怪,你就告诉我。”

    张怡涵微笑着看向唐晋扬:“奶奶,晋扬对我很好呢!”

    唐奶奶满意着点头:“嗯,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哎,晋尚你也学学你大哥……”她转头找自己的另一个孙子,却发现早就不见了踪影。

    “刚刚晋尚还坐沙发上呢,这么一会儿跑哪去了……”唐奶奶嘟囔着,晋尚刚回国的时候还带回一个女朋友,没想到没几天就分了。

    “晋茹啊,你大学也快毕业……”

    唐晋茹知道奶奶会把矛头指向自己,便搂住唐奶奶的肩膀撒娇道:“奶奶,我一定找个又帅有疼我的男朋友,不过一定先让您把关。”

    唐奶奶高兴地合不拢嘴,还是孙女最听话。

    祖孙俩正说着体己话,唐晋尚穿上外套匆匆从房间里走出来。

    “奶奶,我出去一下。”丢下这句话便出门而去。

    “这孩子,快三十岁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真该找个媳妇管管他。”唐奶奶对老伴嘀咕着。

    唐爷爷正好和牌,心中正高兴,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管那么多干么?来,来,打麻将。”

    走出门发动车子车,唐晋尚回想着刚才给荀芷粟打电话的一幕,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她的旁边。

    就在听到唐晋扬接电话的语气时,他便猜想那是荀芷粟的电话。

    他急忙走上阳台,拿出手机拨电话给荀芷粟,她的手机却一直没有人接,就在他就要挂电话的时候,那边却传来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

    “芷粟,你怎么了,我是晋尚啊!”唐晋尚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手心也一下子渗出滑腻的汗渍。

    “晋……晋尚,我……好……痛,流……流了……好……多血,我、我……大概……是要……死……了。”荀芷粟的声音飘忽,如极细的丝线般未断将断。

    “没事的,芷粟,你在别墅吗?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他马上又打了120,便开了车飞奔过去。

    不到半个钟头,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唐晋尚终于到达了别墅。

    别墅的大门紧锁着,唐晋尚给荀芷粟打电话,这回并没有人回应。他正着急,这时120的车也到了,他又急忙找到物业,这才把大门打开。

    “芷粟,芷粟,”唐晋尚大喊着她的名字冲上二楼,推开透露出灯光的那扇门。

    “芷粟——”他冲进去,却看到荀芷粟地趴在地板上,裤子上满是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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