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淡然地回头:“那就等我见过陛下,再做决断。”

    戈尔多之前见过这位王后,于是以标准的礼节问候了对方,但克劳狄却只是轻飘飘地瞄了一眼王后。

    王后见状冷笑了一声:“原本是让你来救治国王,你却意图不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并不是意图不轨。”克劳狄也懒得解释,“总之,这老家伙的病我已经治好了,但是他年纪大了,身体难免虚弱,以后少折腾的好。”

    王后:“……”

    这就治好啦,什么鬼?不是说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家伙的头给砍下来吗?

    王后皱眉,喊到:“陛下!”

    好不容易爬回床上的老国王虚弱地抬起手,指着克劳狄说道:“他、他……”

    王后见他这幅虚弱的模样,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只见国王附在王后耳边,低声吐出了几个字:“把他们放了!”

    王后:“……?!”

    国王:“他们知道该怎么解除诅咒……”

    言尽于此,国王要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王后点了点头。

    国王看见妻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彻底放下了心头大石,因为体力不支而昏迷了过去。

    只见王后小心翼翼地将国王的手塞进被子里,低垂着眼眸,不动声色地站起,瞟了戈尔多和克劳狄一眼,走到门前宣布——

    “国王陛下的命令。”她旋转着指间的白金珍珠戒指,抬头坚定地说道,“将亚特里夏·霍恩砍头,把他身边的那个学生也投进监狱里去,任何人不得探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后的命令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恕我直言, 他们是赛兰卡帝国的人,王后陛下。”一位侍卫说道,“我们不敢在国王昏迷的时候轻易处置他们。”

    “杞人忧天, 塞兰卡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两个无名小卒和我们开战。”王后瞥了他一眼, 愤怒地说道:“你是在质疑我的命令吗?”

    “是的。”一向与王后不和的大皇子站了出来, 简单而潦草地行了个礼, 神色担忧——且不论大皇子本质是个怎样的人, 在他刻意装模作样的时候,看起来的确是纯良忠诚、堪称贤德的, “母后,在父王昏迷之前, 一直是我把守这座宫殿。我可以从父王之前的言行来判断,他之前确实有下令将霍恩砍头,但是后来被证实……这只是一场误会。”

    大皇子选择性的将之前那些令人疑惑的细节给删减掉了, 简单地叙述了他的观点。

    “亲爱的, 你知道,我一直视你为自己的爱子,你的父王也对你寄予厚望。”王后转身,苦口婆心地说,“在关乎你父王性命的危急关头,就更需要你下一个正确的判断——”

    “如果霍恩无罪,那么之前你父亲为什么会下令砍掉他的头?你父王在位那么多年了, 下砍头令的次数屈指可数。究竟是怎样的误会,会使他那么得愤怒?我看那根本就不是误会!”

    大皇子哑口无言。

    国王的命令不容违抗,不容置疑。

    能够违抗国王的, 只有国王自己。可是老国王现在正昏迷着, 即使想收回自己的命令也有心无力。

    “母亲, 我知道父亲突发意外,您很担心,但是请您冷静下来。”路易瞥了眼混乱的场面,抽了抽嘴角,选择为戈尔多和他的老师辩白,“父亲下达这个命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寝殿外也都是侍卫。如果父亲真的有意杀死霍恩,那么霍恩早就没有性命了,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父亲的床前?”

    这话说的有理。

    王后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是亲生的儿子违背她也就算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上赶着挑她的茬儿。这让她觉得颜面尽失。

    眼看着,以王后的权柄都无法将原来的计划持续下去了。王后的脸颊有些苍白,狠狠扯了扯掌心的水晶念珠,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做?”

    把这两人给放了?王后决计不会答应。

    “……那就先都投进大牢里去吧。”路易有些头疼地说,“等父王醒了再做决断。”

    戈尔多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稍稍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王后会不计任何代价的杀死亚特里夏——但意料之外的是,王后最爱的儿子路易也出来阻止她了。并且还有理有据。王后如果继续执着于下杀令,反倒显得她有点可疑。

    戈尔多叹息了一声,看来这场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克劳狄,发现自己身边的金发男人不知何时恢复了一对冷澈的翠色瞳孔——是亚特里夏回来了。

    亚特里夏额头蒙着一层薄汗。乍一看是因为死里逃生,实际上是由于精神力的损耗。在王后出现没多久,他就强行将克劳狄压回了灵魂之海里。以克劳狄的作风,如果让他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事情会更难收场。

    “你没事吧?老师。”戈尔多问候了一句。

    “我没事。”亚特里夏没什么表情地回答道,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倒是你……这回得跟我一起吃点苦头了。”

    很快有几个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过来,把戈尔多和亚特里夏团团围住。他们听说过戈尔多的“事迹”,所以个个如临大敌。

    戈尔多:“……你们不用紧张,我们不会越狱,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骑士:“……”你这么一说更令人害怕了好吗?!

    被骑士们小心翼翼地压下去管制的时候,戈尔多路过了赛伦,只见后者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想冲上来把这些骑士就地解决,但他还是忍住了。

    戈尔多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反抗,说明他肯定有下一步的计划。

    国王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戈尔多和亚特里夏也注定在牢狱里待不久。

    戈尔多只是好奇,明面上王后无法直接判亚特里夏死刑,那么在私下里……?

    他们被管制着,一路走进了皇宫的一间秘密牢房。

    平心而论,这牢房的条件真是不错,有床、窗户、一个柜子还有厕所。地上的也是一层厚厚的黑色毛毡。虽然没有皇宫宫殿内的地毯名贵,但至少也是个干净整洁的地方。甚至作为一个牢房来讲,干净整洁的有些过分了。

    “请两位暂时就待在这里吧。”侍卫锁上了门,在关门之前这样说道。

    戈尔多和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的亚特里夏就这么肩并肩的坐着,亚特里夏时不时伸手揉一揉自己的鼻梁,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刚才我和克劳狄的话,您全都听见了?”戈尔多轻声问道。

    “嗯。”亚特里夏没有点头,但是这么回答道。

    “请您放心。”戈尔多说,“无论克劳狄用什么条件来诱惑我,我都不会联合他暗算您的。”

    亚特里夏轻嗤了一声:“我知道。”

    戈尔多:“无论是做最伟大的魔法师,还至高无上的无上的皇帝,都不及一个活着的您有价值。”

    亚特里夏:“……嗯,我知道。”

    亚特里夏明白,戈尔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他踩着别人的尸骨去争权夺位,他宁愿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种田。所以,以他的性命为代价,或者是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本质上是一样的,戈尔多都不会答应。

    但是他这个学生仿佛就是脑子里缺了一根筋。这样高尚的话说出来,居然有那么点儿……情话似的,缠绵悱恻的味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们刚进监牢不久, 那扇门原本紧闭的门救被打开了。

    赛伦神色复杂地走了进来,挥手斥退几个侍卫,端了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戈尔多扭头瞥了眼亚特里夏, 见后者一副闭眼揉眉不愿多说的样子, 干脆开口把关于水晶头骨和贤者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当然, 剔除了尤利安的部分。

    戈尔多是光暗双修, 这点一直都是最高机密, 不能轻易暴露。

    而仅仅是这一部分,赛伦就已经听得有些怀疑人生。

    “…真的假的?”赛伦用惊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所以现在光辉之帝在导师的那什么……灵魂之海里?”

    戈尔多点头,亚特里夏顺便把手里盖了国王印信的诏令给拿了出来。赛伦读了读诏令上的条款, 狠狠地抽了抽眼角。

    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但是还算清晰,明显是老国王的字迹。如果不是因为被克劳狄教做人了, 他不可能写下这样的条款。

    赛伦沉默了片刻, 大脑疯狂运转:“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教皇想借我父母的手,得到头骨?”

    “你的父亲不一定打算把头骨给献出去。”戈尔多耸肩,“但是头骨其实对一般人也没多大用处,他不一定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我们导师脑子里有个大宝贝。”

    亚特里夏轻轻咳嗽了一声,如果戈尔多没看错,亚特里夏还朝他的方向微微翻了个白眼——

    因为戈尔多现在脑子里也有一个“宝贝”。不过是个整天只知道钓鱼种菜的宝贝。

    “照你这么说, 我父亲已经想要放弃了,那为什么我母后还揪着不放,我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担心我父王。”赛伦收好诏令, 若有所思地说。

    戈尔多:“我想多问一句, 你父母的关系如何?”

    赛伦:“……也就那样儿吧?据说当年我父王是为了避免娶他国公主或是实权派的女公爵, 这才挑中了我母后。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恩爱了一阵子的,不过近年来不太行。”

    “……母后对于皇储的事情过于关心,父王对此不满。从我懂事起,他们的感情就逐渐流于表面了。”赛伦没什么感情地说完这几句话,仿佛自己是在议论别人家的事情似的。

    “你母后似乎是站在教皇那一边,但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戈尔多笑了出来,“我猜她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动作。”

    赛伦:“所以,才任由她把你们押进了这地方?”

    戈尔多:“因为她接下来的行动很好猜。要么是趁着国王还没醒,干脆先下手为强;要么就是让国王永远醒不过来——你猜猜看吧,以你对你母亲的了解,她会选择哪一条路?”

    赛伦沉默了片刻,有些悲哀地回答:“我还真猜不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离开家乡很多年,不了解亲人性格的变化,更是因为据他已经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他母亲为了权力和王位,也不是做不出毒杀丈夫这样的事情来——何况这个丈夫现在已经身染重病,即使一夜暴死,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赛伦露出了一个苦笑。

    戈尔多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他本以为赛伦会更加难过一点,但是既然赛伦还能冷静地听他分析情势、做壁上观,还能露出这么个苦笑,那么他也就不用太担心。

    赛伦正想把手里的诏令递给戈尔多,戈尔多却扬了扬手,说道:“这个诏令你留着吧。就麻烦你去把诏令上的这些款项给收回来,然后这些钱都归你了。无论是疏通贵族还是招兵买马,都随你。”

    赛伦一顿,倒吸一口气:“真的全都给我?”

    诏令中所包含的财宝,在国王的私库中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可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咱们现在是从无到有,什么都得现折腾。”戈尔多耸肩,“而且你还可以适时把这笔钱的来源给透露出去……怎么着都能起点作用吧。”

    比如“别看国王不怎么搭理这个最小的皇子,其实他很偏爱这个皇子的,私下里从自己的小金库里给了一大笔零花钱”之类的。

    “……行吧。”赛伦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利用这些钱的。母后那边我一定盯得死死的。至于你们这里——”

    “我们有自保能力。”戈尔多摊了摊手,“你不用太担心。”

    赛伦看了一眼精神不济的亚特里夏:“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没问题,大不了我就开个大型aoe技能,召唤陨石雨来把整个皇宫给挪平。只是到时候你别怪我炸了你家。戈尔多这么想着。

    赛伦拿了东西,赶紧去办事了。戈尔多则和亚特里夏再次无声相对。

    “要不您先去睡一觉吧。”戈尔多对亚特里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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