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等到晚上沈亦淮也没回来,牧遥吃完饭就失望地上楼睡觉了。

    沈亦淮听了这话,神色微动,他往二楼牧遥的房间走去。

    他推开门,房间里一片黑暗。沈亦淮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窗外微弱的光线从纱窗照进来,使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她睡着了,红唇微微张开一条缝,呼吸轻柔均匀。她一只手臂垂在床沿,手松松地握成一个拳。

    沈亦淮的目光落在她安详的睡颜上。

    牧遥以为这两年来他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她,其实不是。

    刚离开她的时候,他每天忙着在剧组拍戏,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需要适应分离的生活,他也一样。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莫名想起她。想起她小时候的事,想起她对他撒娇的模样,甚至偶尔会想起那一晚牧遥的吻。

    细小的思念像溪流般汇流入大海,终于掀起惊涛骇浪。

    离开三个月后的一天夜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她,根本无法入睡。于是他起床去机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风尘仆仆回到燕州。

    到家已是半夜,没有人知道他回来过。他就像现在这样坐在她床头静静地看着她睡觉。他只待了一个小时就匆匆离开,回机场,打机票,飞美国。

    那一夜的他像是中了魔咒一样,只为了看她一眼,来回不惜跨越半个地球。这样的疯狂是前所未有的。

    后来,每当这种奇异的感觉席卷心头,他都会用尽一切办法克制自己。牧遥可以犯错,他不可以。

    沈亦淮抬起她的胳膊,想放进被子里。一道银亮色的光芒从她握成拳的掌心滑落,落入铺在床脚的羊毛地毯上。

    那是一条项链。

    碎钻密密地嵌入铂金链身,形成花簇状。吊坠上的樱桃果实是两颗完整的斯里兰卡天然红宝石,色泽纯净,毫无杂质。叶子是祖母绿,质地上佳,温润剔透。

    这是他送给牧遥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特地去欧洲找了顶奢品牌的设计师独家定制,甚至用纳米激光雕刻技术在项链上刻了她的名字。

    这条项链花费了他很多心思,他以为她会喜欢。今天她却告诉他,她把它扔了,所以他才会气得拂袖而去。

    可现在看来,她是故意在气他。

    沈亦淮胸腔中百感交集。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无理取闹也好任性妄为也罢,他总归是会原谅她的。

    他拾起项链,重新放进她的掌心,握了握她的拳头,将她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掖好,然后悄然离去。

    第二天牧遥醒来,那条项链依然在她的掌心。

    沈亦淮送她的这条项链,她视若珍宝,甚至都没有拿出来戴过。

    她昨天说的是真话,她把项链扔了。可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后来又把它捡回来了。

    沈亦淮出尔反尔,没有回来陪她参加高考,牧遥为此郁闷了很久。她心心念念盼着他能回来陪自己过十八岁生日,可结果呢?

    人没有回来,只寄回来了这条项链。

    他是不是觉得,一条项链就能抵消掉他对她两年的疏远冷淡。她在他心里,就这么不重要?这么好打发吗?

    她早就不是一个冰淇淋能哄好的小女孩了。

    牧遥讨厌这样的自己。曾经她的快乐很简单,可自从发现自己爱上了沈亦淮,她就开始变得贪得无厌。

    她想要他,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他,想要他时时刻刻的陪伴。再精美的项链都比不上他回来看她一眼。

    所以当牧遥收到他邮寄回来的项链时,她心底的委屈和失落难以言表。她抓起项链,狠狠地掷向窗外。

    项链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牧遥的视线里消失了。空无一物的窗外,只有绵绵如针的雨丝飘落在阳台。

    牧遥猛然醒悟,旋即冲出房间,往楼下跑去。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方阿姨见牧遥急匆匆地换鞋,连忙又说道:“外面下雨了。”

    牧遥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也忘记了拿伞。她像离弦的箭一样奔出家门,绕到自己窗户对应的那片花圃里寻找那条项链。

    她孤立无助地站在花圃里,任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浓密的睫毛上挂满了雨水,视线模糊一片。

    她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在黑暗中凭借微弱的一束光寻找着那条被她丢出窗外的项链。

    一道闪电将黑夜劈得大昼,随后轰隆隆的雷声落下,牧遥顿时浑身一颤。她最怕下雨天打雷。

    方阿姨打着伞追了过来,替牧遥挡雨,呼呼的风声将她的话语吹得支离破碎:“有什么事也得等明天雨停了天亮了再说,遥遥听话,跟阿姨回去。”

    牧遥却并没有停止搜寻的步伐,她娇嫩的手掌拨开低矮的灌木丛,全然不顾小腿被灌木的细刺刮出一道道伤痕。

    牧遥的口中念叨着:“来不及了,会不见的。”

    方阿姨又问:“你在找什么?”

    牧遥不肯回答。

    雨越下越大,雨点像黄豆般砸下,牧遥的衣服湿透了,可她毫不在意。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滚到下巴处凝成一串细珠。

    功夫不负有心人,牧遥终于在花圃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条项链。

    她将项链握在手心,合掌祈祷。

    老天保佑,她找到了。

    当天夜里牧遥就发了高烧,方阿姨心疼得要死,直说牧遥这孩子脾气太倔。

    可牧遥知道,不是她太倔,而是她无法放下对沈亦淮的执念。

    思及此处,牧遥垂眸,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精致的扁平盒子。盒子是上好的樱桃木制成的,上面印了一串法语,翻译成中文是“生日快乐”。

    牧遥将项链放回天鹅绒底座上,仔仔细细摆好,把盒子重新放回枕头底下。

    方阿姨进屋来拿牧遥的换洗衣物,牧遥连忙问道:“沈哥哥还在家吗?”

    方阿姨道:“不在。”

    牧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真的生她的气了吗?真的再也不管她了吗?

    方阿姨又道:“他昨天夜里的飞机。他昨晚回来看你了,可是你睡着了。”

    牧遥嘴角微微上扬:“真的吗?”

    方阿姨看着牧遥笑道:“我都说了先生最心疼你了,不会跟你生气的。”

    牧遥敛下睫毛,语气倏然又闷闷不乐了:“可他就回来一天,又走了。”

    方阿姨打趣道:“你这么想他,那你就打电话让他回来。”

    牧遥拿乔道:“我才不呢。”

    她还没有原谅他呢。

    九月初,各大高校陆续开学。牧遥考上的是燕州传媒大学的新闻系,这个专业在全国排名靠前,大家都很满意。

    方阿姨的丈夫杜建国也特地过来,两口子一起送牧遥去学校报到。

    三人到宿舍,方阿姨给牧遥铺床,杜叔叔去便利店买生活用品。

    “平时上课没空回家,你就在学校住。周末回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方阿姨絮絮叨叨地说:“你这孩子有点择床,也不知道住不住得习惯。”

    方阿姨两口子对牧遥很好,但始终无法代替亲生父母。这么多年,她一直喊叔叔阿姨。牧遥失去父母时十三岁,半大不小的年纪,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也无法改口。好在他们都由着她,并不计较。

    牧遥坐在床上剥了一只橘子,塞一瓣在嘴里,这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在学校好好表现,跟同学好好相处,可以适当参与其他活动。你成年了,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但不能懈怠学习。女孩子在外多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沈。”

    牧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条短信,跳了起来,脑袋“嘭”地撞上了上铺的床板,她连忙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怎么了?咋咋呼呼的。”方阿姨问。

    “没什么。”牧遥把这条短信翻来覆去读了好几次,一字一句咀嚼着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默许她去参加女团了?他不生她的气了?他也不是真的就不管她了?

    牧遥觉得自己简直太不争气了。他的三言两句就能左右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为他哭为他笑。

    牧遥编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她,可想了想,又默默删了。

    如果这时候她像只小哈巴狗看到主人似的摇着尾巴迎上去,就表明她原谅了他这两年的疏远冷淡。

    可她真的很介意,介意到无法释怀。

    于是她用非常高冷的语气回了两个字。

    “知道。”

    这样比较有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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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想虐一虐的,但是还是不忍心。存稿改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决定让他们甜一点。

    大家吃到的每一口糖都是我用我的发量熬出来的_(:3”∠)_

    ps:下章男二上线了。

    第9章 九颗樱桃

    现在是下午六点,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太阳逐渐藏到鸽灰色的云层中,月亮圆溜溜的,像是以圆规精确作图,用小刀细细裁切,贴在天幕上。

    九月底的燕州,天气逐渐转凉。徐彦之双手抄在卫衣口袋里,两只耳朵里塞着耳机,心无旁骛地走在人行道上。

    传媒大学门口,向来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今晚尤为如此。

    女孩子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五成群地走出校园。中秋佳节,身在异乡的大学生跟好朋友一起吃饭聊聊八卦,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徐彦之目不斜视地穿过人流,仪表不凡的他引得不少女生频频侧目。

    旁人大概觉得他是在听歌,其实他正在听直播。

    前些日子,数学家迈克尔·阿提亚爵士宣称其证明了数学界七大“千禧问题”之一的黎曼猜想,这件事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

    作为振华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徐彦之对今天这场阿提亚爵士在海德堡获奖者论坛所作的宣讲期待已久。

    这可是黎曼猜想啊,数学王冠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徐彦之本想在家边看直播边做笔记,可偏偏被母亲差遣出来买酱油。终于来到便利店,他推开玻璃门。柜台的招财猫奋力地摇着手臂,笑容略显吊诡。

    阿提亚爵士的证明过程马上就要到最关键的难点了,留给徐彦之的时间已经不多。

    “请问酱油在哪里?”他直奔主题。

    “在右边货架,您找一找。”柜员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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