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快道歉,道歉我就原谅你,我就继续跟做好朋友,让你继续喊我小哥哥。

    鹿崽满头雾水的眨巴着大眼睛,懵懵的望着他。

    诶?

    自己以前见过他嘛?

    他说自己之前和他约好了,可自己怎么不记得了呢?

    鹿崽决定自己得好好再想一想,歪着头想了半响都没想出来,小脸苦巴巴的皱了起来。

    禹时森以为她是想不出来该怎么道歉,抿紧的唇角松缓了一丝,紧盯着她的小脸求证,“你是不是想不出来?”

    鹿崽头点成小鸡啄米,皱着小眉头,表示自己想不出来。

    看她为难成这样,禹时森心中的愤愤褪去,微微的内疚顶替上来。

    也对,鹿崽年纪这么小,还没上学,怎么想得出道歉的话?自己太笨了,连这点都没想到!

    而且他现在才知道鹿崽家离自己家这么远,这么远的距离,鹿崽就是想来找自己玩,凭她的小短腿也走不到,说不定鹿崽当初还为找不成自己玩而伤心的哭过……

    脑补的越来越深的禹时森,心里的内疚也愈发浓,微垂着头,不好意思的挠着脸颊,说:“对不起鹿崽,是我错怪你了!”

    鹿崽懵懵的眨巴着大眼睛,额头上挂满了问号,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要自己道歉的他,这会先找自己道了歉,而且说得话也让人听不懂。

    不过她一向佛性,不重要的事想不明白便丢在一旁不想。

    包成长粽子的小手,艰难的从前襟处的大兜兜里掏出糖,“小哥哥,给你吃。”

    禹时森望着白嫩手心中静静躺着的一颗水果糖,眼睛“叮”的下亮了,鹿崽不仅原谅了自己,还给自己糖吃!

    他迫不及待的拿过糖放入口中,丝毫不在意这是往日他碰都不会碰的桔子糖。

    他手心中攥着糖纸,笑的极其开心,“好甜。”

    看馋了的鹿崽,也往自己嘴里塞了颗糖,待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弯着大眼睛道:“真的好甜呀~”

    俩个孩子相视而笑。

    鹿崽见他把粘着糖痕的糖纸,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问:“你也是要收集糖纸做手链吗?”

    手串?那是什么东西?

    禹时森不解的摇着头,“不是,这是我们和解的证明,我要把它收好。”

    鹿崽:?

    小哥哥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禹时森把糖纸小心翼翼的塞入口袋,拍了拍口袋,确定不会掉出去后,担忧的注视着鹿崽的手指,想摸又不敢摸的问:“鹿崽,你手包成这样是因为手受伤了吗?”

    鹿崽开心的晃着小手手,“不是哒,鹿崽这是在用花花染指甲,等午睡醒来,鹿崽指甲上就会有很好看的小铲铲,小木仓啦~”

    哦,原来是染指甲,这个他知道。

    “不过花也能染?”

    “可以的,不过只有那一种花花可以染,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

    两人并行去林家后院的自留地看花。

    林四再次晃悠悠的跟上。

    时间临近中午时分,越来越毒辣的太阳晒得地面滚烫,路两旁的大树被烤的蔫头耷脑,蜷缩着枝杈上挂着尘土的叶子,一声声不知疲倦的知了声从叶片从传出,在三人头顶响彻。

    虽吵但别有一番趣味。

    三人刚转过院外拐角,就与拎着空泔水桶的栓子撞了个对面。

    林四一看到大热天还带着口罩的栓子,登时大笑,笑的栓子露在外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栓子恨恨的瞪了眼他,掉头就跑,因跑的过快,手中的水桶荡悠出残影。

    林四见他这样笑的更欢。

    鹿崽亦笑出声来。

    禹时森不解的看着两兄妹,“怎么了?”

    “哈哈哈,那小子前些天非要证明自己不是憨憨,就把灯泡塞进了嘴里,闹了半晚上怎么都取不出来,最后去卫生所打碎才取出来,……然后,他哈哈哈……”

    林四抱着肚子又大笑了一阵,继续说:“然后他不信邪,觉得能塞进去怎么可能会取不出来,于是又塞了一次,结果自然还是取不出来,他不敢告诉金花奶,就自己偷摸着打碎了灯泡,这下,他嘴角被玻璃茬划破了不说,还被担心他的金花奶给暴揍了一顿,哈哈哈。”

    禹时森听完,紧张兮兮的对鹿崽说:“鹿崽,灯泡塞进嘴里真的取不出来的,你千万不要模仿。”

    “放心吧,我家鹿崽才不会做那种蠢事呢,你应该担心的是队里的孩子,不过,现在就算他们想模仿也模仿不了。”

    林四揉着笑疼的肚子,抢着说:“来电的那晚上,队里的大家都高兴的一直反反复复的拉灯泡,然后好多电闸都被拉坏了,所以大家都交代孩子们不准再碰电灯了,谁碰揍谁。”

    鹿崽点着小脑袋,“是哒,现在好多婶婶家的电灯都不能用了。”

    “那他们怎么不修?”禹时森问。

    鹿崽轻轻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供电局的叔叔们太忙了,没空给我们修,队上的大家也不会修。”

    禹时森想了一瞬,建议,“那你们可以去学。”

    鹿崽眼睛一亮,急急的追问:“可以学吗?要去哪里学呀?”

    “去市里的夜校学,自从开了高考后,教育部便紧抓夜校的拓展,故而现在的夜校囊括了一切专业。”禹时森虽年幼,但因家庭的原因,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听他说完,鹿崽眼里的光灭了,“我知道夜校哒,可夜校要名额的,哥哥们不符合名额标准。”

    二蛋爸爸始终觉得哥哥们应该上大学,因为上了大学才能学到更多的知识,因此早早的就去打听过夜校了,但夜校也有门槛,哥哥们上不了。

    禹时森愣了下,不解:“为什么?”

    鹿崽有点难过的重复爸爸的话,“哥哥们既不是城里户口,往日在校的成绩也不优异。”

    禹时森懂了,绷着小脸思索一刻后,排外的望了望林四,把鹿崽拉到了一旁后,又不放心的对林四道:“你别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单独和鹿崽说。”

    林四嘴角抽了抽,捂起耳朵时想: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就算你现在不让我听,回到家后鹿崽就不告诉我了?鹿崽是和你亲还是和我亲?

    禹时森不放心的再次拉着鹿崽走开两步,确定他松开耳朵也听不到后,小小声说:“你们在县里买房子,再把户口迁过去,这样你哥哥就是城市户口了。”

    鹿崽跟着小小声的回:“我们家有房子不可以买的,二蛋爸爸说房子多的人家会被戴帽帽的。”

    禹时森警惕的环顾四周,见无人后,更加小声的说:“现在可以买了,我外公打电话和我妈说,他觉得现在的形式又要变了,所以他要在沪买房,我爷爷知道这件事后也未反对,他们两人人老成精,既然他们都敢买,就说明戴帽子已不再为惧。”

    鹿崽一时间并不能消化这些话,只好挠着脸颊表示:“鹿崽会把你的话告诉二蛋爸爸的。”

    “恩,”禹时森不放心的又追加一句,“只能告诉你爸爸,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鹿崽点头。

    禹时森拨拉了下她的小卷毛,见小卷毛受到触碰在空中弹了个半圈,可可爱爱的,没忍住又拨拉了下。

    正事说完,两人接着去看凤仙草。

    鹿崽见他稀奇不已,便在哥哥的帮助下,拎着小铲子把最好看的那一株挖出,装在小花盆里送他。

    禹时森宝贝的捧着花盆,开心的不得了,连跨过客厅门槛的脚步都透着轻快。

    林老娘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小孙女,见孙女脸上没有半点被欺负的委屈,放下心来,和儿媳招呼众人吃饭。

    夏日农家能吃的东西种类本就多,再加上林老娘为了这顿饭下足了功夫,众人自然是吃的心满意足,连近日来苦夏胃口不好的鹿崽,都吃的津津有味,可爱的吃相引得孔晴移不开眼。

    禹时森更是看一眼她,扒一口饭,鹿崽吃什么菜,他就吃什么菜。

    林奶奶起身拿来一个红枣大小的圆馒头,举到鹿崽嘴边,“鹿崽来,记得要整个吞,别咬开。”

    孔晴大惊失色,急忙阻止,“婶,不能整个吞,小儿嗓子细会噎住。”

    “没事,这是寿馒头,里面都是空心的。”林老娘捏了捏馒头给她看。

    “寿馒头?鹿崽今天过生日?”禹祈安反应很快的问,“海峰,怎么也不见你说!”

    他边说边摸着自己身上的口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当礼物的东西。

    禹时森和孔晴也连忙去摸自己的口袋。

    林海峰挡住他的手,挂着浅笑解释:“鹿崽是两天前的生日,我们这边的习俗是小孩十岁前不能过生,只能连吃三天的寿馒头。”

    禹祈安一愣,“这又何解?”

    林海峰眉眼柔和的望着女儿,“因为小儿易夭折,所以我们这边有个‘阎王喜小儿’的说法,为此大家便不再给孩子过生,还要让孩子吃三天的寿馒头,其寓意是瞒过阎王,不让他知道世间还有这么个小儿。”

    林老娘瞅了眼儿子,心里闷笑。

    儿子没有鹿崽前,经常呵斥他们说这些是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有了鹿崽后,做寿馒头的时候他做的比谁都积极。

    “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话,禹祈安沉默下来。

    心头浮上难过压抑,若是医疗水平够,大家也都看的起病,不再愁看病的钱,还会有这种不敢给孩子过生日的迷信想法吗?

    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只靠工分连肚子都填不饱,又哪来的工分换钱去看病?

    思及此,他一颗心变得沉甸甸的,胃口全失。

    禹时森望了眼鹿崽,心里也有点小难过,为鹿崽难过。

    鹿崽好可怜,不能过生日也收不到礼物。

    不过没关系!等鹿崽十岁后,他补生日礼物给她,谁让自己是鹿崽的小哥哥呢。

    禹时森在心中默念了遍“小哥哥”三个字,开心到直想晃动脚。

    ……

    午饭后几人又聊了会天,禹祈安提出告辞。

    林海峰等人知道他公务繁忙,也不强留,打包了些农家的瓜果蔬菜给他们放在车上。

    车子缓缓开动,禹时森扒着车窗沿,依依不舍的冲鹿崽挥手,直至同样挥着手的鹿崽随着车子的远去,再也看不到身影才收回上半身。

    等坐好后,宝贝的抱着风仙草,立马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孔晴也期盼的望向丈夫。

    禹祈安看着儿子如今的迫切模样,再联想他来的路上被热的闹脾气的事,顿了顿,故意说:“不会再来了,毕竟你说你不喜欢鹿崽,不会和她做朋友,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禹时森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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