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肃之大为光火:“那也不该是用这种法子。那个解昂,也不是好东西!南宫都查到啦。”

    颜神佑一耸肩,以南宫影帝之狡猾,解昂确实还差那么一点火候。解昂这种行为,已经从政见不和上升到卖主求荣了,无怪颜肃之不开心。颜神佑也很瞧解昂不上,将他归到了小人一列。纵然解昂这个举动也是帮了他们一个小忙,将一些事情开了个头好下手。

    颜肃之一摆手:“不说他了,可霍白留在益州,我又怕他再生事。”

    颜神佑道:“我看二郎处事就很好,有他镇着,当无大碍。阿爹要是不放心,不妨加二郎之官爵,再择派能臣,限霍白之权。只是霍白那里,要好生安抚了。”颜神佑没想到自己也有玩心计的这么一天,但是对于霍白弄的这件事,她心里也是毛毛的。

    颜肃之一撇嘴:“他也勉强算是有攻城掠地之功了,封侯是自然的了。”

    颜神佑笑道:“看来阿爹已经有主意了?”

    颜肃之道:“那就考一考你。”

    颜神佑也学他一撇嘴:“这还不容易,非同姓不王,非功不侯。有攻城掠地之功的,以其功大小,评定等级与封户数。只是几位老先生那样的,又要另算了。我想多设几个丞相才好……”虽然她爹说是要考她的,不过在做计划之前先通个气也是必须的,以免做出了计划来之后被否定了,那就是做了无用功了。

    颜肃之听一耳朵就知道闺女把握住中心思想了,一摆手:“就这么办。对了,你说,阿萱姊妹俩的事儿,是紧赶着些好,还是等一等才好?”

    颜神佑休产假,许多事情都来不及细问,趁机问道:“大事的日子定了?”

    颜肃之道:“恰在冬至。”

    颜神佑道:“有些紧,怕舆服会有些粗糙了。”

    颜肃之对这个倒不是特别在意:“能用就行,我还等着新京呢。”

    颜神佑道:“那我就放心了。”

    颜肃之道:“你还没说好不好呢。”

    颜神佑怔了一下:“啥?”

    “大郎和阿萱的事情。”

    颜神佑道:“他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罢,反正我看大伯这几天就得回来一趟,大约会同意尽早。临安那里,可还有不少人呢。”

    颜肃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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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神佑猜得不差,颜孝之现在被留在临安的人堵家里快要烦死了。

    各地劝进,又要造势,临安自然不可能被略过。临安自虞堃死后,着实冷清了不少,但是也有许多人不想再走了的,就留下来了。好在有颜孝之留守,颜孝之为人也十分客气,好些人与他还是旧识,不少人赖他得以重新登录名籍,对他印象都不错,时不时围在他的身边。不能说以他马首是瞻,至少也是对他心生亲近的。

    这一回,颜孝之他弟要做皇帝了,颜孝之自然要支持。旧族一权衡,也就跟着颜孝之一起干了。当然,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比如说,是不是可以从这中间捞点好处什么的。

    这就是利益分配的问题了。

    有些旧族算是有点功劳的,自然是关切,想多分那么一点。还有些旧族就是混日子的,也想打听点消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想借机恢复旧族之势。一打仗,许多旧族数百年积累起来的优势都被打散了,正愁怎么着恢复荣光呢。也许是颜肃之那个续绝嗣的做法给了他们太多的错觉,很多脑筋不那么清楚的人就这么围上了颜孝之。衷心希望这位未来皇帝他哥能够帮大家说话,代表大家在礼乐初建的时候,定一个复活旧族的基调下来。

    当然,心里这么想的,口上却不好直接这么说——手上无兵,又没什么势力,不少人的老家现在都成了阮梅的地盘,没什么筹码能拿来逼迫人的。便组团迂回作战,今天你来,明天我去,都去颜孝之家里,问他,新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帮我们打回老家去啊?

    听听,听听,这话问的,水平还真是挺高的。

    颜孝之却是朝廷里打滚出来的,自然听得明白。听明白了,就觉得分外刺耳,卧槽!当我们家是你们的苦力吗?!他心里就不痛快。但是他也明白,这些人现在是不好得罪的,总不能都杀了吧?还得哄着。

    正愁得不行,接到颜肃之的信,说唐仪想早点给孩子完婚,我想给你们等一等,到时候办得盛大一点,你是怎么想的。

    颜孝之开始还想说,那就晚一点吧。照他的估计,自己一个王爵是跑不了的,嫡长子自然是世子,那婚礼肯定会盛大的。斟酌着语气,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他弟的,一封是给唐仪的,写了好几天才写完。这期间,无数次被打扰,他干脆把这两封信都烧了,然后给他弟写信:还是早点办吧,我也好趁机逃出来,我得跟你见一面,说点事儿。

    颜肃之捧着信,有点奇怪,颜孝之虽然没有很强的进取心,但是于庶务还是颇为得心应手的,怎么会这么急急惶惶的?连忙答应了。

    颜孝之连夜打包行李,第二天就拖家带口奔昂州来了。

    颜肃之见亲哥哥来了,也是十分开心的,他正有一事,需要颜孝之当一回苦力呢。见了面,对颜孝之也是客客气气的:“阿兄这是怎么了?”

    颜孝之道:“快别提了,他们真是眼珠子都绿了!我先给阿娘问安,回来细说,这里面门道忒多。”

    颜肃之道:“同去。回来我也有事要与你说呢。”

    一齐去见楚氏。

    楚氏愈发的忙了,颜神佑生孩子对做事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新近又领了差使,许多事情都顾不大过来了,不少事情都要楚氏来拿一个主意。近来楚氏对于教导女童读书越发产生了兴趣,正好秋收也差不多了,识字班也可以继续开起来了。

    母子见面,见彼此精神都还好,颜孝之也就简要地说了一下临安的情况。颜肃之从一旁边听了,知道颜孝之为什么这么急着回来了。拿眼一看楚氏,只听楚氏道:“一群没用的东西,他们怎么待你们,你们也便怎么待他们就是了。只是有一条儿,别做得太明显了,免得叫旁人看了寒心。”

    颜孝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个样子委实寒心,哪怕是想求个晋身之阶呢。我也情愿荐他们做官,好重振祖先声威。现在这个样子,真是……”

    颜肃之道:“只恨常恢这个王八蛋一把火烧了许多文档,现在北地的田籍名册大半没数了,他们就硬说是祖产,又能如何?”

    楚氏看这弟兄俩着急上火的样子,沉下了脸:“你们近来太浮躁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声炸雷,惊得这两兄弟半天没回过神儿来,活像两只傻鸭子。别说,不但几位老先生亢奋得像抽了大烟,最近颜肃之这一方都有点这种倾向。颜肃之回过神来,一拍桌子:“速战速决,这事儿早办早好!”

    楚氏这才满意地道:“不错,早点定下心来就好了。”

    颜肃之见状,索性把要跟颜孝之单独说的事儿也拎出来说了:“益州有点小麻烦。”

    颜孝之惊道:“怎么?是二郎闯祸了么?”

    颜肃之道:“惹事的不是他,他倒是很好,消弥了不少祸端。霍白却……”将霍白与解昂做的事情都说了,“南宫醒查出了一些,霍白倒乖觉,随后都跟我招了。”

    楚氏道:“那个小子,性子太冷,又太急。聪明尽有了,却自视过高,将自己的智慧看得重了,就会轻视他人。人都有自尊的,被他无礼对待,怎么会不生怒?可以做事,却不好令他主事。他怕是又用什么计了罢?益州难免有些攘动。一旦用计,你们舅舅那里,怕要生出担心来了。”

    颜肃之佩服地道:“是呢。原本济阳与阮梅对阵,阿舅正好袭济阳后路,再有我相助,再不济,也能与阮梅平分了济阳之地。现在阿舅按兵不动,似是心有疑虑。”

    如果你邻居被人用奇怪的办法抢了地盘,哪怕抢匪是你亲外甥,你也会有危机感了啊!

    颜孝之骂一声:“好畜牲!”又问,“那现在就眼睁睁地放过这个机会了?”

    颜肃之道:“我还没说完呢,他们的心也忒狠,当时亮了刀子,这事就不能善了了。益州那地方,能参与议事的,大半是一地之人杰,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这不,就乱上了么?亏得二郎是个好孩子,胸怀宽大,认下了与张家的亲事,才镇住了许多人,不致让动乱祸及全州。”

    颜孝之道:“所以现在就是想拣别人家便宜,也得等自己家后院儿的火扑灭了再说了?”

    颜肃之憋屈地点了点头,从来只有他顾着自己痛快给别人添乱的,哪有反过来的?“要不是将五娘许与了人了,我非打死这小畜牲不可!”

    楚氏道:“当初你点头答应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颜肃之蔫了,小声说:“那,我也是盼着益州京了这门亲事,两家合一家的。可没让他这么个时候用这么个手段!”

    楚氏道:“所以说,凡事都要防微杜渐。你一点头,便是放虎出笼!往后你的身份更加贵重,你守礼,下面的人尚且要走样,何况你自己带头不厚道?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是为下益州得天下,再大的过错,得了益州都会被许多人忽视。下一回呢?换了旁的事呢?你要喜欢斗鸡,信不信会有人不种田不做兵,都去养鸡了?”

    足足训了小半个时辰,直训得颜肃之痛哭流涕:“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一定要做君子,凡事直道而行。”

    楚氏这才意犹未尽地道:“你哪怕最后下个徼文给他,让他要么归附要么死呢?也比来阴的强!”

    颜肃之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楚氏看他像是老实了,才住了口,也没说“你怎么只跟我说要结亲,不说还存了坏心呢?”这种话现在说出来,那就没意思了。

    颜孝之道:“那舅家那里,得安抚了。”

    楚氏道:“不是还有八郎么?你留下,跟唐家的小子快些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办了,暂安大长公主之心。办完喜事,你就亲自去雍州见你舅舅!”

    颜肃之道:“舅舅家还有孙女的?”

    楚氏道:“你大舅家里没有,二舅家里也没有吗?不管哪一家,定一个就是了。”不管是谁,都是两姓之好,代表着两家的立场。谁家也不会为一个儿女就把全家都打包绑到另一家的战车上,从此一路不回头了。联姻,究其实质乃是立场的表现。

    颜孝之道:“除此而外,我仍想奉舅父为太尉,封国公。大表兄依旧领雍州,若是二表兄能下凉州,他就做凉州刺史,我不吝封侯。”

    楚氏道:“可以。旁的我就不问你了。”

    颜肃之道:“我想多设几个丞相来的。”

    颜孝之道:“你先时设府佐之职,不就是这样的么?”当别人傻啊?

    颜肃之装傻,低声道:“那啥,我想让丫头也领一职,可不可以?”

    颜孝之果断闭路了,他二弟脑子不太正常,他侄女连他闺女都不对劲,他已经不太明白这个非人类的世界了,还是看他娘怎么说吧。楚氏这辈子亲自做的决定,就没见有出过错的,颜孝之决定就跟着楚氏打顺风旗。

    楚氏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道:“你可得给她想好后路。”

    颜肃之道:“现在就是她的后路了。否则……嘿嘿,后面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才要将丫头们挤走呢。”

    颜孝之听到丫头“们”,就更不说话了,他闺女也在这个小集团里面呢。

    楚氏道:“你打定了主意就行。”竟是一点也不反对。

    颜肃之神清气爽,拖着他哥告退了。半道上让人去请唐仪过来,先把两家婚事定了,扔这一对亲家自去商议,他却去管颜神佑要计划书去了。

    颜神佑恰也写好了计划书,正在给六郎讲解。立场决定思维,六郎认为这一套新的制度十分合用,却又指亲军一项道:“这个要晚一点才好呢。”

    颜神佑想了一想,点头道:“也对。”提笔在后面加了一个备注。

    颜肃之远远听到了,问道:“什么事情不要赶早偏要赶晚?”说话间已经蹿进了书房,姐弟俩一齐起身相迎,颜肃之摆摆手,看书案上一份草稿,踱过去拿起来看。却是抽取功臣、现在有旧卒等家内之承嗣子别建一军,世代以此为职,作天子亲军。大约是想要打造这么一个军功集团,有别于旧族、文官。

    颜肃之点头道:“六郎有长进了,是该晚一些。神佑想得很好,不过太完整了,有些时候,缺一些反比整的好。”

    姐弟俩一齐受教。

    颜肃之又问:“旁的呢?”

    颜神佑拿出一卷纸来,颜肃之展开来看,越看越开心:“很好!”他现在又不嫌太完整了。

    ☆、252·中二做皇帝

    颜神佑见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肯定,也是开心的,口上还谦虚:“阿爹还是先看一看。别再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朝廷大政,我还是生手呢。”

    颜肃之就卷起袖子,盘腿坐下,展开了纸卷儿放到膝上,两头的卷轴一滑,滚成了长长一道白练。六郎也凑了过来,颜肃之一手一个,把一儿一女拉到两边坐下,一起来看计划书。

    颜神佑的计划很具体,当然,对于明白人来说,也特别的简单。因为一档一档的,规划得十分明白。

    以爵位为例,颜家人是另外一个系统的,比如颜孝之和颜肃之,那就是亲王,这个没话说的,他们的长子是世子。亲王正一品。像颜希仁这样的这一回顶了大用,立了大功的,可以封作郡王,从一品。其他的,皇子也是亲王。亲王非承嗣的儿子,那得看皇帝开心不开心了,郡王家以此类推。当然,肯定会有一个兜底选项。

    同时,比较狠的是,并不是无限制地养所有的同姓宗室。颜神佑对于养猪没兴趣。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不只是因为迷信的说法,还有一点激励后人上进的意思。也不限制宗室们做官,只要他们有本事上前。

    楚氏等人的地位,包括姜氏、六郎的定位,都得颜肃之来办。颜神佑得识这个趣,但是,如果不让她很满意,她保留动手的权利。至于命妇的分级,倒也依样画葫芦,先依前朝。皇姑为大长公主,皇姐妹为长公主,皇女为公主。亲王女是郡主,郡王女为县主……

    外姓臣子,有攻城掠之功的,是一种;没有开疆拓土之能的,是另一种。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每一等注明了封赐的标准。

    此外又有外戚之封,功臣之家另说,非封臣之家,爵不过侯,食封不过五百。

    嗯,只有五百。因为现在大家手头都比较紧,就算是亲王,暂时也只有五千户而已。可保证的是,旧族而无功的,就算给个同情分,按这个标准,也翻不也风浪来了。

    对于旧族的优待,几乎没有了,代之以对功臣、现任职官员的待遇。

    而官职上面,颜神佑一口气设了七个宰相,其实排名第一的就是首相。与三师、三保、御史、太尉、大将军等都是正一品。六部尚书从一品,而司空、司徒、司马等职皆废。九卿降而为正二品,六部侍郎为从二品……

    文武不相统属,武职单列。设立独立的军事法庭,不归文臣管辖。文由宰相,武由大将军。大将军只能由皇帝任命,颜神佑甚至单列出了一个“天子亲军”,队伍的总头子就是皇帝,谁都甭想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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