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她伸手就在柳明艳肩头按了按:“八姐姐,麻烦让让道,你也知道身子不大好,要早点回去歇息,何必拦着我在这里吹风受冻呢?”明媚有意将那个“身子不大好”说得重了些,希望树上的乔景铉能心有灵犀做出点配合来,若是个机灵的,自然该知道怎么做,明媚心中暗暗咬牙,若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以后他来了便直接将他叉出去便是了。

    柳明艳只觉自己肩膀一麻,伸出的手就收不回来,大惊失色:“十妹妹,你用了什么妖法?我的手不能动了!”

    果然还是个机灵的,明媚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八姐姐,我可是柳府的小姐,又不是那些道姑,怎么会那些妖法什么的?是不是八姐姐撞邪了?都说除夕这天妖魔出没,后来是一头叫‘年’的神兽出来才把那些妖魔给降伏,这园子挺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死过的人回来逛呢……”

    明媚刚刚说到这里,柳明艳身后的云彩云霞齐刷刷白了脸儿,望着柳明艳,全身都在打哆嗦:“小姐,是不是四姨娘回来了……”

    柳明艳的脸也瞬间就白了,但还是大着胆子说:“四姨娘回来关我什么事情?该找谁就去找谁,干嘛缠上我?”虽然说得底气十足,心里却跟擂鼓儿似的,一双脚如钉在地上一般,动也不敢动,看着园子里的树木都觉得是一群妖魔鬼怪般,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她的母亲是个嫉妒的,父亲的几个姨娘,一个个的病了死了的,园子里现在只剩了一个,还是病怏怏的模样,四姨娘是早几个月才病死的,大家都在私下议论说该是中了什么慢性的毒,她也一直疑心是母亲的手笔——现在她回来找自己了?她害怕母亲,自然不敢去找她,恐怕是拿了自己下手了。

    “姑娘,我们快些回去罢,这儿挺阴冷的。”玉梨拉了明媚快步从柳明艳身边走过:“真不知道会不会有鬼怪……”

    明媚忍着笑和玉梨一起朝前走,身后传来柳明艳胆怯的呼喊声:“十妹妹,你别走,陪我在这里聊聊天罢!”

    玉梨抿嘴一笑回头答道:“八小姐,你有两个贴身丫鬟陪着你说话还不够?我们家姑娘身子弱,可受不了这天寒地冻,得赶紧回沉香阁去了。玉梨在这里替我家姑娘告罪一声,还请把小姐不要怪罪。”

    柳明艳被明媚与玉梨吓唬得魂不附体,只觉得自己一身都凉了,想抬手,手不能动,慢慢的抬了抬脚,还能动弹,朝身边的云彩云霞怒吼了一声:“还不快扶我回去!”

    云彩云霞刚刚战战兢兢走过来,扶住柳明艳准备往明霞院那边走,才走了几步,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蹿出一条黑影,柳明艳眼睛一番,立刻被吓得昏了过去。

    云彩云霞也被吓得不轻,两人站在那里筛糠儿一般抖个不停,过了好一阵子不见再有动静,大着胆子往四周看没有看到什么,心慌慌的一片,架起柳明艳飞一般的走了。

    楚风见着两个丫鬟架住柳明艳往回走,雪地上有一条拖拽的痕迹,很明显那位柳家八小姐已经被吓晕了。他望了望乔景铉,低声道:“世子爷,这样做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谁叫她好端端的来打扰我?况且媚儿都暗示我要出手了,我还能呆呆站着不动?我又不是傻子。”乔景铉从树上飞身而下,到凉亭里捡起自己的孔雀哆罗呢大氅,拍了拍上边的灰尘,叹了一口气:“本来说得好好的,结果全被那柳明艳给打扰了,想想就来气。”

    “世子爷,该回府了,烟火都完了,王爷他们也该回府了。”楚风站在他身边小声建议着:“若是王妃回来不见你,该疑心了。”

    乔景铉横了他一眼:“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好吧,走了!”

    回到沉香阁,玉箫把净面的水送上来,明媚用帕子擦了擦脸,灯光下,一张脸蛋白里透红,眼睛里一汪碧水般,竟有了少女的妩媚。玉箫捧着盆子在旁边看着,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姑娘,你越长越美了。”

    玉梨挤了挤眼睛道:“你知道什么?这是因为有了世子爷才会这样!姑娘,你素日里总是说我们年龄大了,心里有人就早告诉你,你也好帮我们去张罗。可我现在看着,指不定我们还没有成亲,姑娘倒会点了我们做陪嫁丫头呢!”

    明媚听到俩个丫头在打趣自己,朝她们微微一笑:“我总得先把你们嫁掉我才会安心!玉梨,你现儿可是有主的人了,别捞着手儿在旁边看姐妹们没有动静,也该替她们想想法子不是?例如说玉箫。”她朝玉梨挤了挤眼,玉梨忽然便想到了楚风托付的事情来,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膛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玉箫听到这话题又绕回自己身上,跺跺脚,端着盆子就往旁边走:“姑娘,你总会拿我开心!”

    玉梨笑嘻嘻的扑了上去,一把捉住她不让她动:“赶紧向姑娘保证了,来年一定让姑娘不着急解决你的问题!”玉琴在旁边也赶了过来捉住玉箫的手:“玉箫你想要什么样儿的,赶紧与玉梨说说,瞧她那模样,似乎已经有了人选!”

    “你们这些个口没遮拦的,姑娘都把你们惯坏了!再说还有玉笛呢,为何你们就捉住我一个人?”玉箫听到玉梨玉琴的调侃,更是粉面飞红。

    “玉笛做的胭脂膏子好用,我得留她多给我做些胭脂膏子再说。”玉梨望了望那边的玉笛,虽然话题引到了她身上,可她依然没有半分要过来掺和的意思,只是凉凉的看着她们这边嬉闹成一团。

    明媚看着这场景,也觉格外温馨,看着玉箫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子,不由得出面来让玉梨放手,玉箫这才松乏下来,朝玉琴与玉梨一瞪眼,捧着盆子走了出去。

    “姑娘,说实在话,其实我真希望我们能在一起过一辈子,不要分开。”玉琴把头发整了整,坐在明媚身边:“一想到以后要离开姑娘,心里就糁得慌。”

    玉梨也沉默了下来,仔细思考着玉琴的话,在一旁撇了撇嘴:“我便是与大顺哥成了亲也不离开姑娘,他肯定不会不答应——他不答应,我便不嫁了!”

    明媚用脚踢了踢玉琴:“怎么大过年的就说这种话,谁说要你们离开了?快去睡觉,你们的如意荷包我都给你们放在枕头下边呢,来年万事如意!”

    “谢谢姑娘!”玉梨和玉琴行了个礼儿走了出去,屋子里剩下玉笛一个人还坐在那里。

    “玉笛,你在想什么呢?”

    “姑娘,我在想着,若是日后没有我中意的,请姑娘许我自梳。”玉笛突然站了起来,很正式的向明媚行了一个大礼。

    “玉笛?”明媚疑惑的看着她,不知为何这个丫鬟如此反常。

    “我跟随姑娘也快一年了,得了姑娘不少教益,也看这个世间多的是薄幸男子,少的是如意眷侣。若要玉笛嫁那种花花肠子或是品性不良或是胸无大志的人,玉笛还不如跟随姑娘一辈子,自梳明志,终老一生。”

    “好,好,好。”明媚点点头,她的丫鬟们倒是个个都是有主意的,若是那乔景铉以后变心,大不了自己立个女户,自己一人生活便好,更何况还有这几个忠心的丫鬟陪着呢:“玉笛,你去歇息吧,今天轮着是玉箫上夜,这里你不要管了。”

    玉笛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礼儿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明媚一个人。

    今夜竟然失眠了。

    听着外间嫣红均匀的呼吸声,明媚怎么也合不上眼睛。乔景铉那火热的唇触在额头那种感觉仍然还在,似乎能感受到他火热的手心握住自己的手,睁眼就能看见他一双俊目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自己——自己怎么也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难道说这就是爱情?

    她暗暗的掐了一把自己,心中警戒道,八字还没有一撇,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才回了京城这几日,便能想着一辈子不成?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眨眼儿之间,光阴就如掌中的沙一般流逝得飞快,让人快得把握不住。明媚摸着柔软的枕头,忽然间就想到了生死契阔这句话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美好不是人人都能有,但也毕竟还会是有人能遇到。

    但愿乔景铉就是这辈子遇着的适合的人,明媚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明日,又是全新的一日了。

    乔景铉踏雪回到英王府,兴致勃勃,英王爷他们还在宫中夜宴,并未归来,他抱着大氅走进了内室,穿过丫鬟上夜的小隔间,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如豆,香笔正坐在小榻上呆呆的望着地上,乔景铉将大氅往那小榻上一扔:“明日替我送去补补。”

    香笔见到乔景铉,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润,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乔景铉已经大步走进了内室。她捡起那件大氅看了许久,也不见哪个地方破损了,正在疑惑间,手指穿过了一个洞,拎起衣裳抖了抖,才发现大氅的领子那处有一条划痕,一条丝绦也断了。

    那划痕很是整齐,瞧得出来是利器划破的,握住那大氅,香笔心中好一阵紧张,这是世子爷和谁打斗时留下的不成?宫中竟然这般不安全!她脸色苍白,缓缓的站起身来,轻轻走到门边,敲了敲门:“世子爷,这衣裳上头怎么有刀子的划痕?”

    香笔举着衣裳,担心的望着出现在门口的乔景铉。

    “叫你送去补你就送过去补,还啰嗦这些做什么?”乔景铉不耐烦的瞥了那件大氅一眼,装出毫不在乎的模样来:“快些去准备热汤,我要洗漱了。”

    听着乔景铉声音中有一丝丝不悦,香笔不敢再说话,将大氅放在了小榻上,低头走出去将热汤送了进来,在旁边满足的瞧着乔景铉洗过手脸,她心中满是喜悦,今年的除夕世子爷最后是跟自己一块儿过的。

    乔景铉带着一种从所未有的满足感入睡了,这个除夕,他的梦里是一片粉红。

    他梦到明媚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身躯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看着她小脸有着诱人的粉红色,他最终按捺不住吻上了她的嘴唇。媚儿的嘴唇又香又软,他反复掠夺着那两片柔软如花瓣似的唇,弄得明媚娇喘吁吁的说:“景铉哥哥,你别这样……”

    乔景铉看着明媚那亮闪闪的眼睛,微微肿胀的唇瓣,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用力抱紧了她一点,感觉到她温柔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热,又有点痒,这使他更快活起来,把他的媚儿抱得越来越紧,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一激灵,快乐弥漫过整个身体,全身像放松下来一般,四肢五骸

    就仿佛泡在温泉里一般,懒洋洋的躺在那里,一点也不想动。

    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黑暗,哪有明媚的影子?

    乔景铉自嘲的一笑,原来自己只是在做梦。

    动了下身子,只觉得裤子上凉冰冰的一片粘着腿,怪不舒服的。

    乔景铉站起身来,扬着声音喊:“香笔,给爷去备热水,寻套换洗的衣裳!”

    外间香笔听了甚是奇怪,世子爷不是已经洗过手脸了?怎么又要热水了?可她依旧赶紧回答:“世子爷稍等,奴婢这就去准备。”

    将热汤送了进去以后,香笔望了望站在面前的乔景铉,见他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领口敞开了些,露出了里边的肌肤,她心中羞涩,赶紧低下头去,就听乔景铉说道:“今晚爷要热水的事情你不许说了出去!”

    香笔不敢抬头,只能怯怯的应着说:“是,奴婢记下了。”

    “等会把爷的衣裳去洗了。”乔景铉抛下一个银锞子,声音有些凌厉:“记着,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香笔瑟瑟的回答:“奴婢知道了!”等乔景铉进了隔壁房间,她才爬过去,在地上捡起那个银锞子,站了起来候在门外,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响,她的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慢慢爬了上来,平凡无奇的脸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乔景铉换上衣服,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大步走回房间,拉上被子倒头大睡,这边香笔慢腾腾的走了进去收拾起乔景铉乱丢在地上的衣裳。

    房间热气还未散尽,里面似乎还留有他的气息,抱起那堆衣物,香笔的手指触到了一滩冰凉的液体,似乎还有点粘手,香笔很是好奇,把那衣裳拎出来一看,却是乔景铉贴身穿的裤子,不由得脸上一红,心里突然明白了乔景铉半夜要热水是怎么一回事情,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她心里升起。

    她抱着那堆衣物愣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把衣裳放进水桶里,开始用力搓洗,一边洗一边想着乔景铉那英俊的脸,惆怅又悲伤。

    她只是乔景铉的贴身丫鬟,就连那个宝云都比不上,虽然说宝云只是顶了个屋里人的虚名,可终究她还是更有希望接近乔景铉。最近乔景铉越来越不喜欢她们进他的内室,也不喜欢她们与他有肢体接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香笔的手浸在木桶里边,那些水起先还有些温热的气息,可她想得太久,慢慢的水便凉了下来。冬日的寒夜气温很低,不多时木桶里边是冰凉的一片,可香笔却恍然不知一般,依旧在慢慢的搓揉着那套中衣,仿佛要将它搓烂才好。

    “世子爷……”香笔低低的呼喊了一声,眼中掉下几滴眼泪,落入木桶里,激起点点涟漪,可旋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瑞堂的后院依旧亮着灯光,曼青低下头去,用一根银挑子将桌子上边的灯光拨了拨,内室里忽然便亮堂了几分,照着柳老夫人与柳老太爷的脸,两人脸上都有深思的神色。

    柳老太爷拿了一张褪了色的纸在手里,仔细的瞧了又瞧,望向柳老夫人,眼中有惊诧的神色:“这当真是七丫头的八字批文?是不是老二那姨娘做的手脚?”

    柳老夫人沉吟了一声,仔细回想着今日下午的事情,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老二那个大姨娘是个奸猾的,这个平日里却是个老实的,绝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造假,再说这八字批文的颜色与那字的颜色,都假不了。”

    今日下午柳老夫人刚刚歇息着起了身,曼青正在替她梳头发,金花妈妈从外边走了进来,走到柳老夫人身边,挨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老夫人,二房那个二姨娘说有要紧事儿求见老夫人,易嫂子不让她进来,正在主院外头站着呢。”

    柳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二房的二姨娘?”面前浮现出一张美人脸,虽然有几分俏丽,可瞧着还是有几分老实。她也是几年前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偶尔遇到过一次,那二姨娘向她请安时,声音激动得发抖。

    老二有两个姨娘,听下人们说闲话儿得知,那大姨娘泼辣狠厉,经常拿了话堵着老二媳妇好半日都回不过神来,她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自诩为老二立下了大功,还缠着他来提过要升平妻的事情,被自己给喝住了。

    而那二姨娘,下人们一提起皆是叹息,性子是个和善的,本来也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家中遭了祸事,不得已才自愿进柳府来做姨娘的。她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可却没有大姨娘那边神气,只是默默的住在老二的院子里,安静得仿佛没有这样一个人一般。

    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姨娘,今日却为何如此大胆了起来?姨娘不能进玉瑞堂给自己请安,这是柳府的规矩,也是大陈皇朝高门大户里头的规矩,除非是那些不懂规矩,宠妾灭秦的人家里头才会有姨娘进主院请安的事情。

    当然,也有例外——除非真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要面见主母。

    柳老夫人的眼睛眯了眯:“让她进来罢,我听听她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要紧事。”

    不多时二姨娘便跟着金花妈妈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青灰色的棉袄,外边披了件黛青色的绒面披风,滚了一圈灰黑色的狸子毛,见着柳老夫人,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双手贴在地上,弯腰将额头触到手心,行了一个大礼:“老夫人安好。”

    “起来罢。”柳老夫人瞧了瞧匍匐在地上的那个人,见她的身子有些微微的发抖,心中有几分同情:“你且站起来说话。”

    “婢妾谢过老夫人恩典。”二姨娘又磕了个头,这才站了起来,低着头小声说道:“婢妾有一件事情,埋在心里里十多年了,只怕说出来会被人说我是疯魔了,所以才一直不敢开口,但瞧着时间一点点的过了,婢妾觉得再开口便晚了,所以今日才斗胆前来告知老夫人。”

    “究竟是什么事儿?”柳老夫人也被二姨娘勾起了好奇心来,竟然能将一个秘密埋十多年,这真是太神秘了些。

    二姨娘伸出手来,抖抖索索的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个锦囊,在众人的凝视下,将那锦囊口子的绳结打开,从里边拿出一张黄色的纸来,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双手呈献了上去:“请老夫人过目。”

    柳老夫人将那张纸拿在手中,看得出来那张纸是经过一些年份了的,颜色黄旧,上边的折痕深深,有些角落还破损了,看得出来二姨娘一定经常拿着这张纸看个不停。她的目光从那纸上的字迹掠过,才看了几行,脸色便是一变,手也抖了一抖,但是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举目打量了二姨娘两眼:“你可知道这批文的意思?”

    二姨娘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婢妾正是知道这意思,所以才不敢声张,否则由不得人家说我想出头想疯了。”

    “可你今日却又为何拿了出来?”柳老夫人疑惑的瞅了瞅那张纸:“我又怎么能因为这张纸便信了你的话?”

    “七小姐年纪越来越大,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二姨娘站在那里,脸上有几分紧张,可依旧还是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听说明年宫中大挑,凡事正四品的官员中有及笄的嫡出小姐便要造册上去,我想这不正合了批文上的话儿?若是咱们柳府能出位娘娘,那又是多么风光?”

    柳老夫人沉吟不语,二姨娘的意思很明白,想要她出面将柳明欣变成记名嫡女——毕竟这是入宫大挑的必要条件。望了望那神色有几分激动的二姨娘,柳老夫人略略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且回自己院子里头去,我与老太爷商量了以后再说。”

    二姨娘听了这话知道是有些眉目了,心里头欢喜,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礼,由金花妈妈带着走了出去,柳老夫人拿着那张褪成黄色的纸,朝身边的曼青笑了笑:“曼青丫头,这竟然比你的身世更离奇了些。”

    曼青脸颊上露出了浅浅的梨涡来,声音娇软如黄莺:“曼青哪有离奇的身世,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老夫人如此厚待曼青,曼青要一辈子陪着老夫人。”

    “傻丫头,你怎么能一辈子陪着我?”柳老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与你祖母交好,既然应承下来这件事儿,就会做到,你祖母的遗愿就是让你平平安安长大,能嫁个对你贴心贴意好的人,我可都记在心里边呢。”

    天窗上的阳光照在曼青的脸上,照得她的脸孔白玉一般,她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下去,有一丝丝哽咽:“老夫人,你对曼青的恩情,曼青拿一辈子来还也还不上。”

    柳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呢。”

    柳老夫人将那张八字批文细心收好,等着除夕守岁以后才将那张纸拿了出来:“老爷,你且瞧瞧这个。”

    瞧过以后,柳老太爷沉默不语,良久才说了一句:“这当真是七丫头的八字批文?是不是老二那姨娘做的手脚?”

    柳老夫人摇了摇头,老二这个姨娘平日里却是个老实的,绝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造假,这八字批文的颜色与那字的颜色,都假不了。她望了望柳老太爷:“若是老二这姨娘有这么好的心计,那她也早不该在咱们柳府院子里头呆着了。”

    柳大太爷想了想,让曼青拿了纸笔过来:“我先将七丫头的生辰八字抄了下来,初八的时候去找钦天监的段监正给算算。”

    钦天监本是观察天象推断节气制定历法的,可随着时间推移,大陈的钦天监却有了多种功能,钦天监要负责为皇帝皇子挑选大婚日期,还兼任合八字的职责,因此每一任监正都是有名的相士。

    段监正的祖父与父亲都是大陈有名的相士,他本人的名气也不会比他祖父与父亲差。钦天监说起来是个清水衙门,可段监正的宅子却修得十分精致,一看便知道是花费不赀,这可都是他替人看相算命得来的酬金。

    俗话说拜年拜倒初七八,初八那日早晨,柳老太爷怀里揣着柳明欣的八字,吩咐下人备轿,一路儿抬去了段监正府上。见太傅大人亲自登门拜访,段监正赶紧迎到了大门口,笑着将柳老太爷迎了进去:“太傅大人光临,真是寒舍处蓬荜生辉。”

    柳老太爷也不与他说多话,将柳明欣的张生辰八字递了过去:“还请段监正给算算这个八字。”

    段监正点了点头:“谨遵太傅命令。”

    柳老太爷特地选了绝早的时候来段监正府中,一来是怕人给瞧见了他的举动,再来却是知道早上算八字是最准的,所谓功力还未耗尽,精力充沛,做事情都会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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