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还在跷跷不服,现在听着柳老夫人的话,柳明珠忽然觉得自己瞬间被人浇了一桶凉水一般,站在哪里惊得动都不能动。细细想过柳老夫人说的话,她越发觉得心寒,若真是这般,那她这一辈子便全毁了,嫁到不合心意的人家,门第比姐妹们的夫君要低,回来省亲的时候都没有脸面见人!

    柳明珠哆哆嗦嗦的开口道:“祖母,真是如此不成?难道不是祖母偏心着那柳明媚,故意这般说的?”望了一眼坐在柳老夫人身边的明媚,见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新装,更是心中有气,凭什么她不给自己母亲去守灵,去年在云州府,她还不是亲亲热热的喊“母亲”,现儿攀上了靠山便翻脸不认人了。

    “我还用骗你?你若是不相信,那你便依着自己的法子去做!”柳老夫人见柳明珠还有几分执迷不悟,实在不高兴,重重的啐了一口:“我不想说多话,你只管自己爱怎么做便怎么做罢。”

    “祖母……”柳明珠略微一犹豫,正准备开口,玉瑞堂门口吹进了一阵微风,就听蹬蹬蹬的脚步声,柳大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她脸上有很不高兴的神色,走到柳明珠面前,大声质问道:“明珠侄女,你这是故意的不成?”

    柳明珠有几分惊诧,望着柳大夫人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眨了眨眼睛道:“大伯娘,什么事情让你这般生气?”

    “你母亲过世了,你伤心伤意自然不假,可你也不能这般闹腾,才落气多久,你便请了两班子乐器来敲敲打打的,远远的都能听得到那哀乐的声音,还有,那爆竹放这么多这么响做什么,你是想干扰柳府的安宁不成?”柳大夫人一想着柳明卿明日便要去参加春闱,心中便有几分慌张,这白日还好一点,晚上鼓乐齐鸣加上那爆竹的声音,还不知道柳明卿能不能安睡呢。

    “大伯娘,人过世了做道场自然会要放爆竹,也会有哀乐,难道侄女这样做都不行?”柳明珠觉得心中十分窝火,自己做桩什么事儿,这边来了一堆人反对,这究竟是为什么!她望着面前一堆人,心中沉沉的一片,感觉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很是不舒服。

    柳大夫人被柳明珠反驳了一句,忽然间也哑口无言,她说的确实也是实情,自己总不能压这不要她操办丧事,但转了转眼睛,她便想出了一个理由来:“明珠侄女,问题是你母亲是暴死,按理来说,牌位本来不能进宗祠,自然也不能在柳府里头办丧事的,你自己可想到了这一点?”

    柳明珠被柳大夫人这句话惊住了,转脸望向柳老夫人,口中已是呐呐不成言:“祖母,大伯娘说的可是真的?”

    柳老夫人点了点头:“是有这规矩,那种横死暴死,给柳家名声抹黑的,自然是不能进宗祠的,更别说是在柳府里头办丧事。只不过是看在你外祖母安平公主的面子上,我这才没有干涉你,只是提醒你不要大操大办,对没有好处。”

    柳明珠凄苦的望了柳老夫人一眼,眼泪珠子滚滚而下:“祖母,孙女不忍心瞧着母亲就这般没声没响的去了……”

    “这样罢。”柳老夫人瞧着柳明珠那哀婉的神色,伸手捻了捻那串紫檀佛珠:“你将你母亲的道场挪到大相国寺那边去,让寺庙里头帮你办了道场,这样京城里边也就没有动静,旁人也不会来打听你母亲究竟是怎么过世的,先将棺椁存到大相国寺里边,过了半年再去下葬,那时候对外边说你母亲久病不起,已经故去,这样也便顺理成章了。”

    柳大夫人听了柳老夫人的话,不住的点着头:“母亲说得极是,这样才是个稳妥的法子。”只要能快些将柳四夫人的棺材抬出去,什么法子都是稳妥的。

    “祖母,大相国寺那边会不会替我母亲做道场法事?”柳明珠听着柳老夫人说得头头是道,也有几分心动,抬起头来,真心实意的望着柳老夫人,希望她能够给自己一点帮助。

    “我派金花妈妈拿了我们柳府的名剌过去,由银花妈妈陪着你去大相国寺,全权替我处理这事情罢。”柳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儿我不做,派我身边得力的人去也是一样的。”

    柳明珠含泪点了点头:“孙女谢过祖母恩典。”她望了望明媚,心有不甘道:“那十妹妹要不要跟我去大相国寺呢?”

    “你又何必如此纠结。”柳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你分明知道她不会过去。”

    “可她名义上说来还是我母亲的女儿。”柳明珠站在那里,很是执拗的瞧着明媚:“即便是我母亲针对她母亲,但却没有想要害她,她照常理是要去替我母亲守灵的。”

    “照常理?”明媚在旁边撇嘴一笑:“你也说了是照常理,可你母亲亡故的这件事情能用常理来说吗?她在京城没有害我确实不假,可在云州想加害我的事情还少?你还想着我能安心去替她守灵?老实告诉你,即便祖母命我去了,我在那里绝不会掉半滴眼泪,而且也不会为她念半句往生经,或者我还会加几句诅咒也说不定。”

    亡者故去,僧侣会率亲人念往生经,祝福他安心归去,早日托生到一个好的家庭,可若是在念往生经的时候加几句诅咒,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柳明珠望着明媚,脸上露出了愤恨的神色:“柳明媚,你真是嚣张,别以为你总会顺风顺水,你总会有倒霉的时候!”

    说完这话,柳明珠转过身去就往外面跑,金花妈妈与银花妈妈也赶紧跟了上去,柳大夫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笑着望向柳老夫人:“姜还是老的辣,果然母亲考虑周到。”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办法,我也不想让咱们柳府成了京城里的笑柄。”柳老夫人严厉的盯了柳大夫人一眼:“你好生叮嘱着艳丫头,叫她管好自己的嘴,别拿了到处乱说,踩低了她妹妹,却捧高不了自己,这种费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必做。”

    柳大夫人被刘老夫人盯得背上一凉,连声点头道:“媳妇省得。”

    “老大媳妇,宫里头打点那事儿我盘算过了,少说也得三万银子才能成一件事,你自己估量着,是拿六万两还是三万两出来,将银票给我,我这就托了池姑姑去万寿宫那边去说道说道。”柳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有抬,口中说得风轻云淡:“若是她还做不到,就只能我递牌子进宫,看太后娘娘还赏不赏脸了。”

    柳大夫人眼前一阵发黑,没想到柳老夫人真是狠,一开口便问她要六万两银子,她攒这些银子容易吗,就这样被她一扒拉划去了这么多!而且去宫里头打点,怎么会要这么多银子,就凭柳太傅的身份,宫里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难道不会赏这个脸面?她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还不是留着给四房花销的!

    “母亲,既然你已经让明欣记在我名下了,明人不做暗事,我便是打了主意让她替我的艳儿去大挑的,那她便注定要去试一试,我……给母亲三万两银子罢。”柳大夫人咬着牙,心中实在是不舍,可三万两已经是柳老夫人的最低限度了,若是自己不给,天知道她又会弄出些什么事情来!

    “如此甚好,就这样说定了。”柳老夫人将身子靠在了扶手椅上头,闭了闭眼睛:“你去忙你的罢,我这里有媚丫头陪着我就够了。”

    “是。”柳大夫人忍气吞声的行了一礼,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去,虽然刚刚办了桩痛快事儿,吧柳四夫人的棺椁移了出去,可却又添了件堵心的事,柳老夫人一耙头搂走了三万两,她的心就如被火烧了一般,辣辣的痛。

    “媚丫头,你方才说话太狠了些。”等着门帘放了下来,柳大夫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柳老夫人这睁开了眼睛,望着明媚缓缓而言:“你这般说话,总怕珠丫头已经将你记恨上了。”

    “祖母,她原本就记恨我,也不差这一件事情。”明媚笑着站起身来:“亏得祖母明智,这才免了孙女去受苦,明媚谢过祖母。”

    “你也别这般夸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头的那小九九。”柳老夫人微微一笑:“你快些回自己院子去罢,去瞧瞧你娘,看她身子好了些没有。”

    明媚应了一声,站起来便朝玉瑞堂外边走了去,她的背影纤秀袅娜,就如落日凡尘的仙女一般,轻盈而美好。柳老夫人瞧着她的身影,有些困惑的问曼青:“怎么这些日子瞧着媚丫头仿佛有些不同,变了好多的样儿。”

    曼青在旁边抿嘴笑道:“女大十八变,十小姐是越发美貌了些。”

    柳老夫人抬眼望了望曼青,颌首微笑:“我瞧着你也是越长越美,和你姑母差不多一个样儿了。”

    曼青低下头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姑母虽然生得美貌动人,却是命运多舛,曼青不希望与她一般,只愿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虽然说得平静,可曼青的心中却波澜不断,她永远也忘不了家里被抄的那一幕,大批的将士将各个门口把守住,明晃晃的刀枪闪着眼睛,大声的呵斥仿佛还在耳边回旋。

    虽然她那会子只是一个将近四岁的孩子,可那一幕实在太令人惊骇,就如一幅浮雕一般,已经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祖母将翡翠镯子交给她的贴身奶妈,附带着一封她急急忙忙写下的亲笔信:“快去找柳夫人,她是我的手帕交,为人仗义,定然能庇护我的孙女平安。”

    外院是首先被看管起来的目标,祖母救不了哥哥,只能救下自己了。曼青还记得几个丫鬟婆子搭成人墙,将奶妈奋力从墙上送了过去,而她则是从狗洞里被塞过去的,奶妈从墙上落地的时候摔伤了身子,可她依然还是坚持着抱了她奔到了柳府。

    这一幕幕的情景仿佛发生在昨日,那般清晰,奶妈将她送到柳府以后没几日便亡故了,她成了柳府最小的丫头,随着年纪慢慢的大了,成了柳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柳老夫人对她很好,私下里边简直是拿了她当孙女看待,只是有旁人在场的时候才做出主子模样来。

    虽然这样的日子很好过,但曼青却怎么样也忘不了自己家里的血海深仇,究竟是谁在暗地里这般下手,她一定要查清楚,要为自己一家人报仇雪恨。只是柳老夫人素日里总是安慰她,家里的仇恨她不必再挂怀,一个弱女子还能做些什么呢,平平安安便好。她知道柳老夫人是为了她好,所以也不想拂逆她的意思,口里边应承着,心里头却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你如此想便极好。”柳老夫人笑着站了起来:“陪我去后院溜溜。”

    “老夫人,你又是在想着去看孙子了。”曼青微微一笑,扶着柳老夫人走进了通向后院的小路,落日熔金般照在甬道上,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光与影巍巍颤颤的交织在一处,似乎是一幅被吹动的水墨画。

    明媚走到青莲院的时候,门口那白色的花球已经被摘了下来,鼓乐的声音没有了,爆竹也不再点放,只是空中依旧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气味。一群长随小厮正在拖着柳四夫人的棺椁往角门那边去,柳明珠由香玉香桃搀扶着紧紧跟在棺椁的后边,眼睛哭得有些肿,就如红色的桃子一般。

    明媚站在路边,静静的望着那棺椁从自己身边经过,一道怨恨的目光飘了过来,她没有转脸,不用说那是柳明珠在望着她。望着那大群的人慢慢远去,就如一片黑色的剪影,她叹了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柳明媚,你给我记着,今日你如何对我,明日我也会如何对你!”忽然间,柳明珠转过身来,歇斯底里的对着明媚吼叫了一声:“你这心肠歹毒之人,见死不救,还敢妄称神医,你简直不是一个人,你是虫豸,是畜生,你猪狗不如!”

    香玉香桃唬了一跳,赶紧拉住柳明珠:“姑娘,快别喊了,老夫人交代过,这事儿必须得压下来,否则姑娘以后便不好办了。”

    走在柳明珠身后的是公主府几个婆子,她们往明媚这个方向瞧了瞧,也是一脸气愤:“小姐,那不就是去年年前夫人带了去公主府的?夫人这般诚心诚意对她,可她却一点都不知恩图报,着实可恨。”

    本来安平公主派她们过来便是想要将这事儿闹大,她已经用银子收买了几个闲汉,只等着柳府这边将丧事大操大办起来,他们便去京城各处放出风声,说柳府的四老爷宠妾灭妻,先是将妾室扶成平妻,然后又为了这妾室将正妻逼死。等着议论的人多了些,安平公主便能再来柳府闹上一闹,怎么着也要将柳四夫人正妻的名分保下来。

    尽管柳四夫人是服毒自尽,可这自尽的原因却是多种多样,在柳府还没来得及开口澄清之前,便三人成虎的将这罪名定了下来,等着柳府再开口来分辩,即便满身是嘴也分辩不清了。世人都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真想往往会被压制在流言之下。安平公主就是打着这主意,想要用京城的舆论来挟制柳府,故此才想着要将柳四夫人的丧事办得热闹些,也好让京城的百姓知道柳太傅府家故了一位夫人。

    好不容易劝着这明珠小姐同意了要大操大办柳四夫人的丧事,可刚刚才将鼓乐请过来,这边柳老夫人便喊了明珠小姐过去,回来以后一切便变卦了。柳老夫人派了两个门神一般的婆子过来,带着一大群下人,二话不说便抬了柳四夫人的棺椁往外边走,她们去问明珠小姐,没想到她只是说,祖母交代的,一切都由祖母来安排。

    这可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柳府不动声色的将棺椁送去大相国寺,这便没得闹腾的机会了,柳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要将整件事情给压制下来,不让旁人再来指指点点。

    柳府门口不办丧事,这也没有好散布留言的机会,即便到京城各处去煽风点火,人家也不会相信,若真是被逼死的,为何还能送去大相国寺?公主府难道不会来闹?肯定其中必有隐情,谁也不会相信柳四夫人死得无辜,看来公主的银子是白花了。

    公主府的几个婆子瞧着柳明珠那怨毒的眼神,在一旁敲着边鼓:“小姐,这等以德报怨的人自然有老天来收拾她,你还是先给夫人去办了丧事再说罢。”

    柳明珠愤恨的跺了跺脚:“什么老天收拾她,以后我必然会要替我母亲报仇,让她也尝到我今日这般的痛苦。”

    暮色已经慢慢的上来了,一片青莲色的暮霭沉沉的笼罩着大地,暮归的飞鸟也带着落日的余晖停到了树上的鸟巢里,一骑烟尘滚滚而过,英王府的门房见着那白色的骏马,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世子爷回来了。”

    乔景铉将缰绳扔给门房:“去将爷的马栓好,添些草料到马厩里。”

    大步走进劲松院,门口的小厮拦住了他:“世子爷,王爷说让你回来便去主院,仿佛他有要紧的事情找你。”

    乔景铉皱了皱眉,父王这时候找他,估计是为了鞑靼人的事情,上元夜出现的那伙鞑靼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刚刚转身想往外边走,院子里边奔出了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世子爷,今晚又不在劲松院用餐?”

    一脸的笑容,眼睛里露出了些许希冀,香笔仰着脸望向乔景铉,心中盼望着他点头答应,这些日子乔景铉都是早出晚归,很少在劲松院里用过饭,每次她去厨房精心替他准备了喜欢的菜,可每次都是失望。见着空荡荡的房间,香笔觉得自己仿佛被乔景铉抛弃了一般,她的生活变得一片灰暗无光。

    “不用了,王爷找我有事。”乔景铉丝毫没有感到少女的心事,简单的回了一句,甩了下身上的披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门边的小厮望着香笔笑了笑:“香笔姐姐,咱们世子爷事儿可真多。”

    香笔失神的应了一声:“是啊,事情太多了些。”

    拖着疲乏的脚步往里边那进屋子走了去,走廊上闪过一个身影,手里捻着一块素丝帕子,笑嘻嘻的望着香笔,眼中的快活神色任由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哟,香笔,你去追世子爷了?他不回来与你一块儿用晚饭?”

    香笔停下脚步,朝宝云看了一眼,嘴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宝云姑娘,我喊世子爷用饭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被你嘲笑的。”她瞧了瞧宝云打扮得格外精致的眉眼,嘴唇勾了勾:“倒是你,做了世子爷的屋里人,可应该做的事情并未做好呢。”

    宝云脸色一沉,咬着牙齿望向香笔:“你这小蹄子,竟然敢嘲弄我!”

    “我可不是在嘲弄你,这是实话实说!”香笔瞄了宝云一眼:“宝云姑娘,那时候你自己跟我说的,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说王妃指了你来做世子爷的屋里人,还说以后你要做姨娘的呢。瞧瞧你这打扮,着实想是个做姨娘的模样,可我怎么就觉得你没那种好命?”

    “你!”宝云怒目而视,胸口一起一伏很是不平静,瞧着是该被气坏了:“香笔,你是在嫉妒我,你不是喜欢世子爷吗,可惜他只将你当丫鬟看,半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你!”

    一阵晚风吹了过来,将香笔的衣裳角儿吹得不住的翻飞着,她心中忽然有一阵暖流而过,想起了那日乔景铉半夜起来让她洗衣裳的事情来,他肯定是晚上梦见了心上人,或许就是自己,只是不好明说而已,借着那条粘着可疑物事的裤子委婉的向自己表达了他的想法。香笔微微一笑,对宝云歪了歪头:“随你怎么说,我才懒得理睬你。”

    见着香笔的身影朝内院走了进去,宝云呆呆的站在那里,手中的帕子慢慢悠悠的掉落在了地上,香笔与世子爷之间难道发生了些什么?一种惊恐不安瞬间占据了她的心,香笔说得没错,作为一个屋里人,她的职责便是要服侍乔景铉歇息,让他在自己身体上得到欢欢娱,可自己真是不称职,没有完全王妃交给她的任务。

    她拉了拉身上的衣裳,这是府中统一添置春裳的时候王妃额外给她制的,王妃对自己如此好,还不是希望自己好好服侍世子爷,可自己却愧对王妃了。宝云呆呆的站在抄手游廊上头,瞧着慢慢席卷大地的暮色,捏紧了自己的手指:“怎么能这样,世子爷不会与香笔有什么关系的。”

    她吸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素丝帕子,眼睛落在上边精美的刺绣上边,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自己总要将王妃交代的任务完成,总要让世子爷知晓男女之事的乐趣——或者他知道了其中的妙处,就舍不得离开自己了呢,宝云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晕,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起来。

    乔景铉走到主院,大厅里已经点上了明亮的烛火,英王爷正端坐在那里与英王妃说话,见着乔景铉走进来,英王爷指了指左首边的座位:“景铉,你快坐下,跟我说说近日对鞑靼人搜查的进展。”

    “父王,昨日我在北城门那边抓了两个,昨日交给云骁卫的暗卫审讯,没有问出什么所以然来,今日我亲自过去审问,其中一个已经因着用刑过度身亡了,还有一个昏迷不醒,但根据我的推测,京城里头应该还有一群鞑靼人,正躲在哪位达官贵人的府邸里边,因此我们搜查不到。”

    “为何不是躲在京城附近的山林里?”英王爷皱起了眉头:“上回听说镇国将军府的跑马场附近就出现过鞑靼人,这不就是线索?为何不抓住这线索查下去?”

    “父王,镇国将军府跑马场那边的山头我都派人搜查过了,那里山并不高,不是那种可以藏人的深山,我们也仔细询问过那里的猎户,平常并未发现鞑靼人的踪迹,可见是偶然的巧合。要藏在山里,总要有一定的粮食储藏,山里的猎户们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运粮米进去,这些都表明了鞑靼人应该是住在京城里边,只是因着隐匿他们的势力太大,我们找不到而已。”乔景铉伸手拈起了果盘里的一块水果,顺眼打量了下坐在一旁的母亲,见她笑容满脸的望着自己,眼中似乎有嘉奖之意。

    忽然之间,眼前闪过一张娇艳的脸孔,耳畔回响起那清脆的话语,乔景铉默默记起了明媚今日对他说的话,两个人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他若是与旁的女子说话,那她也可以与旁的男子说话,他们之间要互相信任,彼此尊重。

    打量着父亲与母亲,乔景铉很是疑惑,究竟他们之间有没有彼此信任与尊重,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平等的?这个问题很让他困惑,他几乎想象不出来那种所谓的平等,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炫儿,好久未曾一起用饭了,今日便留在主院用晚饭罢。”英王妃笑眯眯的瞧着乔景铉,只觉自己的儿子越看越是年轻有为,真是气宇不凡国之栋梁。

    “你先别忙着插话。”英王爷望了英王妃一眼:“我与景铉还在讨论国事,现儿该做什么,你自己吩咐丫鬟去做便是。”

    英王妃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住,她望了英王爷一眼,站起身来缓缓朝旁边小厅走了过去,心中的怒火不断在翻腾,王侧妃这个狐媚子,这几个晚上都缠着王爷歇在了她的院子里边,也不知道吹了什么枕边风,今日王爷对自己脸色一直不大好。

    “景铉,皇后娘娘跟我说,准备要你接手统管一部分云骁卫。”英王爷压低了声音:“这部分云骁卫身份很特别,可是连皇上都不知道的。”

    乔景铉吃了一惊,望向英王爷的眼睛里充满看疑惑:“父王,连皇上都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暗卫?难道没有入册?”

    “我一直没有跟你提起过,这是我们英王府的秘密。”英王爷摸了摸短短的胡须,微微一笑:“景铉,我们英王府是大陈唯一的异姓王,世世代代的大陈皇帝都对我们英王府有戒心,但又不得不笼络着我们英王府,这又是为何?”

    “因着我们英王府手中有兵权?”乔景铉略微一沉思,便想到了这个答案,只有手握重兵,皇上才不敢动英王府,否则就如前朝那些拥护太祖皇上登基的文臣武将们,早就被一个个的寻了不是给发落了。古语云“狡兔尽,走狗烹”,不就是这个理儿?

    “兵权?”英王爷摇了摇头:“兵权是皇上给的,他想撤,自然能将兵权撤走,这个对皇上构不成威胁,皇上也不是吃素的,他难道不会想办法?”

    乔景铉瞧着父亲略带狡猾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动,喃喃道:“是不是我们英王府暗地里培养了一批人,例如父王刚刚提到的云骁卫?”

    “炫儿着实聪明!”英王爷点了点头,哈哈一笑:“咱们英王府暗地里培养了不少人,除了这云骁卫,还培养了自己的一批心腹在军营里边,现在不少人都已经是正二品正三品的将军,手中都执掌着一方兵力,即便皇上将我手中的兵权收了回去,我依旧还可以暗地里调动那些心腹。”

    原来英王府的势力比自己想象得要大得多,乔景铉望着英王爷,感叹了一声:“父王,难怪历朝的皇上都不敢动咱们英王府。”

    “这个秘密他们倒是不知道,他们不敢动我们英王府主要是咱们根系太深,动了我们王府便要牵动很多的人,他们怕引发朝野动荡不安,只能以礼相待,所以你姑母才会被选到宫中当了皇上。”英王爷很满意的望着乔景铉道:“方才我问你鞑靼人的事情,便是故意想考考你的能力,现在看来炫儿很能让我放心,你姑母也建议我将府中养的那批云骁卫交给你来统领,明日你便同我去咱们王府的秘密营地罢。”

    “是。”乔景铉心中高兴看,站起来向英王爷行了一礼:“孩儿一定不负皇后娘娘与父王期待。”

    “炫儿,为父相信你。”英王爷见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乔景铉,丰神俊逸,玉树临风,不由得老怀大慰,有这样出色的儿子,自己当然觉得自豪。

    “王爷,晚膳已经备好,王妃让我来通传一声,请王爷与世子一道去偏厅用膳。”一个丫鬟站在门口,笑容满脸的朝英王爷行了一礼:“王侧妃与大公子也过来了。”

    英王爷点了点头:“知道了。”

    乔景铉心下一咯噔,这王侧妃怎么跑到主院来了,还带着乔景焰?他抬头瞧了瞧英王爷,见他面无表情,仿佛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般,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困惑,父王究竟喜不喜欢母亲?若是喜欢她,为何还能与王侧妃同床共枕?

    若是自己娶了明媚,定然不再愿意有第二个女人,日日夜夜宠着她都不够,哪里来的时间去看旁的女子?

    偏厅里一片明亮,丫鬟们垂手而立站在英王妃身后,目光似乎停留在桌子上边,那里摆着美味可口的菜肴,盛在精雕细琢的碗盘中,更是显得色香味俱全。

    王侧妃带着乔景焰站在饭桌的一侧,眼中略带嫉妒的望着英王妃,虽然她在自己院子里边是主子,可走到主院来便比英王妃要低了一头,英王妃坐着,她便只能站着,王侧妃瞧着身边的儿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他,自己又何苦来主院伏低做小。

    英王爷的身影刚刚出现,王侧妃便一脸哀怨的迎了上去:“王爷。”

    “你今晚过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了,景焰的事情不是一日便能做到的,我自会留心,你何苦又跑来这里等我。”英王爷撩起长袍坐在饭桌旁边,指了指一侧的椅子:“你与景焰且坐着。”

    “谢过王爷。”王侧妃娇滴滴的应了一声,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向英王妃,里边含着一种挑衅,仿佛在说,你瞧瞧,王爷对我多好,都舍不得让我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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